1、两个脏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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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州
冬雪初停，孔明灯飞。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领着一队天窗成员来抓人的段鹏举近乎暴怒地瞪着站在楼顶上的黑衣姑娘，“你想离开天窗？可以，钉下七窍三秋钉！”
“我呸！”
黑衣姑娘毫不顾忌自己是个姑娘，一口唾沫就朝段鹏举吐过去，若不是段鹏举眼疾身快闪过去，说不定就被这黑衣姑娘吐了一脸唾沫。
“你！”
段鹏举气得两眼直发黑，环顾四周，天窗成员纷纷避开他的视线，似乎是在维护段鹏举这位新首领的面子，但这种做法更像是在暗地里嘲笑段鹏举。
段鹏举顿感内息一乱，咬牙咽下涌上喉咙里的血，厉声喝道：“你的主子离开天窗时都钉下了七窍三秋钉，你这个丫头难不成想要违背你家主子订下的规矩！”
“我再呸！”
黑衣姑娘这次可看准了吐的，即便段鹏举又向后撤了一步，但还是吐到了段鹏举的披风上，他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臭丫头片子！”
“段鹏举你好大的威风呀，”黑衣姑娘满脸嫌弃地抱起了双臂，“先不说你这个天窗首领是我家主子不要了你才捡到手的，你这个不嫌丢人的孙子兴高采烈地把我家主子不要的东西当做了宝。就说姑奶奶我什么时候加入了天窗？你晃晃脑袋，听没听见里面的水声？！这十年来，姑奶奶我什么时候出过天窗的任务？天窗何时给过姑奶奶月例银子？！姑奶奶连那身天窗的衣裳都没有，你这个孙子居然好意思说我是天窗的人？哟，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烧到我头上？你这个孙子倒是大黑夜的做起了黄粱美梦，想上天啊！”
段鹏举何时被这般市井脏话骂过，忍了忍，还是气得呕出了一口血。
“大人！”
段鹏举推开围上来的天窗，气急败坏，“杀了她！”
“大人！”一直冷眼旁观的韩英出声提醒，“晋王说了，不可伤了刘姑娘！”
“你！”段鹏举怒视韩英，但一时间也犹豫起来，他才刚成为天窗的首领，若是晋王吩咐的第一件差事就没办成，恐怕更难坐稳天窗首领的这个位置。
黑衣姑娘眯了眯那双好看的杏眼，恨声道：“晋王是想以我来挟制我家主子？呵，他做梦！我家主子好不容易离开这个伪君子，他还想要我家主子留在他把身边？我呸呸呸呸呸！”
韩英听着这一串连环呸，听得眼角眉梢直抽抽，庄主的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以前不是个乖乖巧巧的丫头吗？
韩英甩甩头，甩开了满脑袋的胡思乱想，上前一步，“凝雨，晋王有令，快下来。”
黑衣姑娘，也就是刘凝雨瞅了韩英一眼，“韩英，你难道不知道晋王为何找我？他是后悔放主子走了！”
韩英一时哑然。
段鹏举顿时骂道：“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刘凝雨扫一眼整天盯着自家主子的段鹏举，冷笑一声，站起身，眉一挑，得意洋洋，“姑奶奶我就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找我家主子去了，后会无期！”
话音未落，刘凝雨猛地一挥袖，一个圆溜溜的物件砸到段鹏举等人面前，“轰——”的爆开一阵浓雾。
待浓雾散去，刘凝雨已没了踪影。
段鹏举目眦欲裂，“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日后
“……所以我就逃了。”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刘凝雨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抱着个痨病鬼的大腿，眼泪汪汪，“主子，你就看在奴婢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份上，你就别再抛下我了，好不好呀？”
痨病鬼，或者说是前任天窗之主周子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目前这张惨绝人寰五官猥琐皮色青黄的脸，有些诧异，“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就他这样子，恐怕即使九霄没死也认不出他来，凝雨怎么认出来的？
刘凝雨眨了眨眼，“大概是我和主子你心有灵犀一点通，交情通意心和谐？”
周子舒拍了一下刘凝雨的脑袋，“乱用诗句，胡闹。”
刘凝雨摇了摇脑袋，再接再厉，“我是主子你捡回来的丫头，还是你养大的，你就接着养我好吗？”
“我钉了七窍三秋钉，没多少时日可活，养不了你多久。”
周子舒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泥娃娃养大的姑娘，叹气，“我不是给你准备了银两和给你选了家好人家吗？那对夫妇早年丧女，孤苦无依，我见他们是个厚道人家，才替你选定了他们，让他们收你做养女，你日后大富大贵可能做不到，但足以衣食无忧……你何必追来？”
刘凝雨装哭，“主子，我从小就是你养的，我一直把你当成主子看待，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啊。那对夫妇我已经替他们重新找了个孤儿养，你给我留的银子我也都留给他们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你可不能丢下我见死不救啊！”
周子舒忍不住蹬了蹬腿，想要甩掉这块狗皮膏药，可惜刘凝雨抱他大腿抱得紧紧的，他又不忍心真的下狠手用内力震开她。而且现在虽然是早春，可越到正午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热的，今天又太阳大，刘凝雨又是在大太阳底下抱着他大腿不放，周围围观的人先不说，单单是他折腾了这一会儿都热出汗来了。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固然现在易了容，但周子舒也不觉得丢脸是件好事，只好拍了拍刘凝雨的脑袋，“松手。”
“不松！”
凭借着这十年下来刘凝雨对周子舒的了解，认定了这是个最佳时机，于是死皮赖脸地顺着杆子往上爬，“主子你就答应我好不好？你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姑娘家家的这么这般无赖？”
周子舒自认自己也算是个君子，怎么这丫头会变成这般死皮赖脸的混混样？他离开前她不是还好好的有个姑娘样？
“姑娘家家的要什么样？”刘凝雨反驳，“我好声好气求你带我一起走的时候你可是直接一指头戳晕了我，我现在就死乞白赖的了怎么着？你就把我留下来嘛。”
周子舒只觉得自己太阳穴跳得慌，也不想再被围观群众当成耍猴戏的，直接一指头戳中刘凝雨的睡穴，半扛着她离开了这个地方。
待刘凝雨醒来时已经入夜，周围树影婆娑，分明是某个不知名的小树林。
刘凝雨低头瞅了瞅盖在自己身上的破外裳，瞄了眼坐在火堆旁烤着火盘膝打坐的周子舒，见周子舒脖颈处青筋暴起，就知道已经到了午夜子时，正是七窍三秋钉发作的时候。
她抿了抿唇，起身离开。
待周子舒调息好，一睁眼，就瞧见刘凝雨已经在给条鱼去鳞除鳃开膛破肚，而在他触手可及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还摆放着一块折叠好的湿手帕，手帕上面绣着一只歪七扭八的丑鸭子。
周子舒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你的刺绣功底还是这般差。”
“刺绣好有什么用，行走江湖可不靠这个。”把鱼收拾好了，刘凝雨用根树杈子把鱼穿上，烤起了鱼，“主子，你是同意我留下来了？”
周子舒摇头，“我不同意你就不跟了？”
刘凝雨哼了一声，“谁让你把我捡回来了，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我能让你跟几年？等我死了你怎么办？你如今年龄尚幼，寻户好人家当养女，日后也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总比跟着我这个短命鬼浪迹江湖来得强。”周子舒之所以不带刘凝雨一起离开，就是因为他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才为刘凝雨准备好了条生路。
不料好好的生路她不要，非要跟着他一条死路走到黑。
“到那时候再说呗。”刘凝雨看着火候，生怕把鱼给烤糊了，“再说了，你死的时候不能连个立碑的人都没有吧？我就跟着你，等你死了，我给你选个风景好风水也好的地方，帮你选副好棺材挖个坟墓，最后再帮你立个碑，逢年过节再给你烧点纸钱，省得死后你没钱用。”
“算了吧，”周子舒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拿下酒塞，仰头喝了口酒，“我这般的人，死后保准下十八层地狱，你烧给我的纸钱都没地方用。”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准地下的鬼差也能收买，那主子你就不用遭罪了。”
刘凝雨想得开，当初她发现周子舒钉七窍三秋钉时和周子舒大闹了一场，却直接被周子舒戳了睡穴昏睡过去。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不是能让周子舒愿意活下去的人。
既然阻止不了自家主子寻死，那就想方设法让主子死前的这段时光过得轻松愉快一点。
于是她花了十八个月的时间学习怎么照顾好一个人，就等着接下来在三年的时光里给周子舒好生瞧瞧，证明她可是个超级厉害的姑娘。
周子舒听着刘凝雨的话，笑着摇了摇头，“你从哪学的？乱七八糟。”但也默认了让刘凝雨继续跟着他。
刘凝雨这丫头是周子舒在十八岁那年捡的。
当时周子舒正为了重振四季山庄的名声，以及为了同晋王一起拯救天下受苦百姓，而带着四季山庄剩下的八十人投靠了晋王，并且创建了天窗。
在一日外出途中，在路边看到个刚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泥娃娃，周子舒只是微微停了下脚步，随意的望了一眼，不料就是这一眼就被这个泥娃娃抓住时机抱住了双脚让他没法离开。
泥娃娃才四五岁的模样，又软又小，就像个糯米团子，骂不得打不得，性子还倔，就抱着他的双脚不让周子舒离开。
周子舒总觉得若不是泥娃娃太矮抱不到大腿所以才改抱了脚，他遇到的情况就是传说中的“抱大腿”了。
纵使周子舒武艺高强，可面对一个泥娃娃也是无计可施，再加上找不到泥娃娃的家人，因为年轻而尚且心软的周子舒只好把泥娃娃捡了回去，养了起来。
这一养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虽然刘凝雨以“丫头”自称，以“主子”称呼周子舒，可刘凝雨对于周子舒而言更像是个妹妹，或者说是女儿一般。
莫名就当上了老父亲的周子舒把刘凝雨千辛万苦，咳，也不算，总之是十分辛苦的养大了。一方面碍于刘凝雨是个小姑娘，一方面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周子舒心有怜惜，所以天窗之事未曾让刘凝雨接触。
想到这，周子舒再次喝了口酒，下一刻就被刘凝雨抢走了酒葫芦，自己手里被塞了烤好的鱼。
刘凝雨从衣怀里掏出个温酒勺，温起酒来，“尝尝，我和李大厨学的。”
周子舒也没有夺回自己的酒葫芦，低头吃鱼，“我现在是乞丐，哪家乞丐有丫头。”
刘凝雨想了想，同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叫主子你什么？”歪歪头，“爹？”
周子舒好悬没被鱼刺卡到，“叫哥！”
“哦，”计谋得逞的刘凝雨脆生生地喊了声“哥！”
周子舒知道自己中计，白了刘凝雨一眼，但懒得计较，接过温酒勺，扫了眼即使蓬头垢面也能看出几分美艳的刘凝雨，“你还要易个容。”
刘凝雨眨眨眼，莫名的有些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两个脏乞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