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番外篇：土方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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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子弹从背后穿透我胸膛的那一刻，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黯淡而妖冶的血色。
从马上坠落的时候，恍惚间，我竟然看到了一袭白袍的七夜站在我面前。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胸腹的伤口处涌出，待痴痴地凝望着七夜的笑容许久之后，我才发现——
那是大片大片绛红色的血液。
七夜依然一如既往地笑着，唇边泛起的那丝毫不逊于总司的温柔笑意中，带着她特有的懒洋洋的色彩。
浅紫色的瞳仁是明亮的。
“哥，我来接你了哦。”她轻轻地说着，声音轻得像是夏日夜里的风。
空澄而明澈。
“死丫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和近藤两人究竟有多么担心你啊......”我佯装咬牙切齿，想尽量装得凶狠一点，好让这丫头不会彻底无视我——我从未见过一个可以彻底无视兄长权威的妹妹。
而七夜，是除了总司以外的第一个，也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个，能让我容忍、退让的人亲人。
虽然我知道，她也许根本不需要我们的保护。
*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非常倔强的七夜，老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那漫山遍野都蔓延着幽美山花的草坡上，抬头望着那广阔无垠的碧蓝苍穹。
履行一个作为兄长保护自己妹妹的义务的我，时常偷偷地跟在她身后，悄悄地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她那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她那看向天空时候的眼神，透明得宛若琥珀，浅浅的眼底映不进一丝的色彩。
但每次她都会挑一个我始料未及的时刻，突然朝着我躲藏的方向喊一声：“哥，你偷偷地躲在树后看什么呀？”
而我每次都会回应她。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息。
即使分了心神，也依然能觉察到身边那丝丝细微入扣的声息，敏锐得惊人的感知。
然后，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个妹妹并不简单。
*
最让我震惊的，是七夜那丫头竟然胆敢夜半三更地跑去深林来找我。
那时候是疯狂杀人的‘十字路口杀人魔’事件发生的高峰期，而她仅仅只身一人，就跑进了林子。
我原以为一个九岁的孩子拿起刀刃亲手斩杀他人，就已经够令人震惊的了。
想不到七夜的眼神更令我震撼。
当她用前所未有的冷酷口吻，叫还是幼年的总司拿起刀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终年弥漫着乳白色浓雾的眸子在瞬间冷凝成冰一般的颜色。
毫不逊色于总司杀人时的目光，冰冷而漠然直教人心寒。
*
七夜原来有着能与总司并驾齐驱的剑术天赋。
这是我在七夜临行之前，才从双亲口中得知的事实。
并没有像总司那样留在近藤他们一家经营的道场去学习天然理心流的七夜，被父亲大人送去了江户那边的道场中学习。
那时候，七夜年仅五岁。
永远不会忘记，七夜临行时，那看向我的眼神。
纯净无垢的眼里映染了一片素净的蓝天。
很深很深的蓝，苍然而萧瑟，就像她头发的颜色一样。
*
十三年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是一丛花木从种子落地发芽直到长出嫩绿苍翠的叶子的时间；
是一个纯净无忧的孩童时期埋葬在时间洪流之中的瑰丽流年。
当年那个寂寞地待在草坡上看天的七夜似乎依然没有变，笑起来的时候与总司一模一样。
眉眼会温柔地化成一轮弯弯的新月。
因为待人非常随和的缘故，所以七夜很快便与新撰组的队员们熟络了。
没有人知道，那温柔笑靥的背后隐藏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黑暗过去。
*
别人说，总司那总是练剑的手竟然能白皙干净至如此。
总司听了后，温柔地笑着对那些人说，不，他的手是肮脏的。
沾满鲜血的手，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就被水洗涤干净？
那是作为鬼之子的我们要背负一生的罪孽。
*
专门负责查探情报的山崎烝，在第一眼看到七夜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副长，暗杀集团的首脑‘樱鬼’，是您的妹妹？！
那时才知道，原来七夜竟然变成了这样。
当天夜里，幕府的一些重臣官员秘密地暗访新撰组，我和近藤都为此吓了一大跳。
更令我惊愕的，是他们来探访的目标不是新撰组，而是七夜。
“七夜大人，主公让我们向您道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那些带着一脸谄媚笑容的官员们的丑恶嘴脸，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而七夜则神情慵懒地背倚在榻上，散漫地随意打发他们：“请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公德川庆喜，我很好。同时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新撰组了，我不喜欢有太多的外人吵着我，我不是被你们观赏的野兽。”
七夜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唇边的笑容依然不减，但眼神却犀利无比。
原来暗中帮德川家铲除异己的人中，七夜是位于重要的领导位置。
难怪幕臣也对其敬畏有加。
*
因为总司的固执坚持，我让市村这个毛头小子进了新撰组。
不谐世事的小子第一个惹上的人竟然是七夜。
那小子不出所料地被七夜的气势给吓着了，连说了好几天的胡话。
但其实我也真的很好奇，七夜如今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
不过当七夜和总司两人真的打起来，认真到玩命时，我就真的懵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我还是被一旁的近藤给硬着摇醒的。
——岁三！清醒一点，快去阻止七夜跟总司他们啊！
然后我就从浑噩从惊醒，想也不想地冲向前方，劈手就将他们两的刀给夺了下来。
从昏睡中清醒了的两人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和近藤，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他们在看怪物。
真是两个让人生气和担心的危险家伙。
*
因为知道了七夜是暗杀集团首领的缘故，所以我将桀屋事件交给了七夜去做。
想不到的是，被我同时派遣而去的山崎烝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败了。
不过却发现了一个我始料不及的真相——
七夜并不是遵从父亲的意旨，到原定的道场学习，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隐藏了自己是女性身份之后，通过不同的乔装隐藏，逐一通过了江户最有名的三大道场晋试，并取都得了几乎能免许皆传的上级资格，展现了她惊人的天赋。
而吉田稔磨那家伙竟然恰巧是七夜的同门师兄。
*
掠过黑暗之影。
这是七夜手下的忍者的总称。
取名的正是吉田稔磨。
明明应该是敌对身份的两人，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极尽所能地避免跟七夜的每一次交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彼此那如履薄冰般的关系，在死亡的边缘上周旋。
如兄长一般包容、甚至不惜用生命的代价去维护七夜。
如此重视七夜的他，乃至于之后的池田屋一役，他临时死的时候，嘴里喊着的不是‘尊皇攘夷’的口号，而是——
七夜。
这两个字背后所隐含的东西，我并不想知道。
*
七夜经常无端地消失。
没有跟身边任何的一个人打过招呼，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每一次，回来的她总是满脸的疑惑，带着我并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我，重复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哥，你说，我到底是谁？
作为兄长的我，每一次都是义正言辞地厉色道：“脑子没问题吧？土方七夜？！”
然后她就会像孩子一样很开心地笑了，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归宿一般。
我迷惑不解。
*
七夜与总司一样，有一把名刀。
刀的名字叫做村正。
听斋藤说，七夜的刀很特别，它具有‘自我意识’。
我不懂那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从那冷冽的刀锋和令人颤栗的气息来看，这把刀的不祥名号当之无愧。
山崎步出席任务的那一天，七夜消失了。
空旷的房间内只留下一把村正。
我背倚着门扉，看着满室的寂寥，沉默不语。
窗外是飘散延绵的梅雨。
*
等七夜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年了。
她带了一个与山崎步一模一样的，所谓的‘式’回来。
我不知道，她又从什么地方学会了阴阳术。
而且她回来的时候，还是跟坂本龙马一同归来的。
他们身后是装备精良的海援队。
当然，七夜没说，我也不会问。
我想，就算我问了七夜，她也不会回答的吧。
毕竟她和总司一样，都是一样忤逆长辈意思的叛逆孩子啊。
在我眼中，他们两个永远都是不听话的小鬼。
*
不得不说七夜和总司两人真的非常不听话啊。
连病都病得那么有性格。
两人竟然同时都患上了无法救治的肺结核。
不同的是，七夜很大方地承认并接受了这个事实，坦然到我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的时间去接受，可能没有花时间也说不定。
而总司则是别扭而固执地威胁着山崎，不肯让他将事实的真相告诉我们。
努力地维持着那个卑微而渺小的愿望，坚持着自己仅剩的一点立场。
但总司的欲盖弥彰的掩饰，依然成功地骗过了新撰组的很多人。
*
其实冬天的落雪真的很美。
宁静而洁白的一片，万物似乎都消融于无声的寂静中。
七夜对总司说，希望大家以后也能像这样一起平平安安地看雪。
很美好的愿望。
我也希望真的能这样。
*
在那宛若红莲一般的火焰灼烧着半边天幕的夜晚，血腥蔓延了整个新撰组。
大朵大朵的火烧云弥散天幕。
七夜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来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
烈火烧尽的究竟是什么？
我只知道，第二天，仅剩下满目苍夷的新撰组屯所，连七夜的骨灰也找不到。
*
明治元年，真是不详的一年。
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身边最重要的伙伴、亲人、以及曾经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
连总司也因为肺结核而去世了。
真是天妒奇才啊。
本来，你们应该有一个很欢乐无忧的童年才对的。
真想让你们体验一下呢。
到了那边的话，大概，就不会再寂寞了吧。
——七夜，如果你依然要看天的话，那么，请你一定要带上总司。
*
——真想再一次吃到你和总司亲手做的年糕，即使那真的非常难以下咽；
——真想和大家聚在一起共同欣赏春秋花落，聆听夏蝉啼鸣冬日落雪；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说起来，铁之助那小鬼现在可能躲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没用地哭泣吧。
——下次，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聚的。
——喂，七夜，你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
*
たとひ身は虾夷の岛根に朽ちるとも
魂は东の君やまもらん
*
明治二年，五月十二日，箱馆之战。
新撰组副长土方岁三，因守卫五棱郭，被新政府军乱枪打死。
年仅三十五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篇：土方岁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