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考场》每一只磷虾都在努力活着

126、计算题（11）

　　“我昨天看见之前问我要耳环的那三个女生打起来了，”杜君一边吃早饭一边说，“好像是在争我的耳环吧，毕竟只有一副，但是她们三个都想要。”

　　“她们三个不是好朋友吗？”戴柯奇怪的问，“塑料姐妹情？”

　　“再塑料也不会打起来啊，”杜君咽下一口菜包子，“女孩子的友情还是很牢固的好不好，能到打起来这个地步，说明她们本来关系就不好嘛。”

　　“我倒是听到还有别的学员打架来着，”戴柯不禁想到昨天付老师说的话，“这里的学员脾气都不太好啊？太暴躁了。”

　　他环顾着整个食堂，学员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边吃边笑，看起来十分和谐欢乐，怎么看都不是会突然挥拳相向的样子。

　　他们正说着话，昨晚值班的两个男人面色十分不好地跑了进来，一看见戴柯就直直冲过来，和他说花青不见了。

　　戴柯转过弯来，花青应该就是昨天被他们留在楼下一个值班的短发女人。他心情复杂，本就在昨天已经提醒过他们了，现在人不见了，找都找不着，凶多吉少了。

　　“昨天人没有回来？”顾随问。

　　“没有，我们下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其中一个寸头男人说，“后来也没有回来。”

　　他们因为探索，花的时间不短。等回去的时候，咨询台已经没有人了。他们摸了摸椅子，上面还有余温，人肯定刚走没有多久。他们马上分了一个人去周边寻找，但是一无所获。等到值班结束，他们不敢继续在宿舍外呆着，就回了宿舍，想着她能自己回来。结果一直等到天亮，都见不到人影。

　　他们想起戴柯和顾随之前就是在外面过夜，之前还提醒他们不要留花青一个人在咨询台，便赶紧来问一问。

　　“我们是在医务室躲到天亮的，”顾随说，“有没有去类似的地方找过。”

　　“找了，都找了，”男人眼睛里都是血丝，来回焦躁地踱着步，“哪里都没有！”

　　“既然是在你们不在的时候不见的，在咨询台也没有发现血迹或者打斗痕迹，那么就是被学员喊走了，”顾随分析道，“一般就是被叫去教作业、不舒服去医务室、去露天活动所找东西。”

　　“我……可能还有一个地方。”戴柯在后面说道，“食堂的女厕所，去过吗？”

　　十一个人朝着食堂的女厕所走去。

　　食堂的女厕所和男厕所相邻，也是小小一间，门开着，寸头率先走了进去。一进门，戴柯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到里面的隔间各个开着门，不过最里面的隔间门板都飞了，掉在水池边上，天花板上有零星飞溅上去的血迹。寸头犹脚步一顿，终究是跑了过去，把门拉开。

　　拉开后，他似乎呆住了。他在门口愣了几秒钟，接着开始明显地颤抖起来。他捂着眼睛，发出了一声呜咽。

　　戴柯走过去，发现短发女人坐在马桶上，仰头靠着后面的墙壁。隔间的墙壁上黑漆漆的，连天花板上都飞着碎屑，看样子是经过一些打斗。但她的肚子还是被剖开了，里面有一个奇怪的东西鼓起来。戴柯定睛一看，是一只沾满了血的毛绒小熊。

　　戴柯瞬间生理不适起来，他猛地转过头。而兰姐则是控制不住地在边上干呕起来。

　　“这……怎么会这样？”杜君问。

　　“……我们之前也被学员骗到这里来了，”顾随说，“他们把人锁在隔间里，用水桶从上面泼水。”

　　但这个恶作剧虽然讨厌，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而花青则是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但他们锁了之后，就出现了一只怪物，它前后都长着脸，”戴柯大概形容了一下，“我拿文具打出去了。”

　　难道那个双面怪物欺软怕硬？那不对啊，自己也没有多少硬汉，闹出来的动静甚至没有花青大。看隔间的样子，她应该是使用了强力的道具才对。

　　“他也被暗算过，”戴柯指指顾随，继续补充道，“就是在那个长发男暗算我们的那天，他先被学员骗去了医务室，扎了一针麻醉放倒在病床上。还好后来没发生什么。”

　　他光明正大地黑了一把长发男，长发男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大家一时沉默了起来，也有人说出了自己被恶作剧的经历，但大部分人遭遇的恶作剧虽然讨厌，但还算无伤大雅。

　　“什么啊，这群小孩真的烂透了，”杜君在边上嘟囔着，“她们还要我的眼睛，还好我戴了美瞳。”

　　寸头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会不会是这些学员的要求太过分，”有人说，“她没有办法完成，所以遭到了惩罚？”

　　大家也没有讨论出所以然来。他们出了卫生间，看着食堂里笑着吃饭的学员，只觉得一阵恶寒。

　　人手渐少。今天，戴柯一个人在医务室值班。

　　尽管之前已经探索过这里，他还是在里面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一点线索。不知道怎么的，还真被他在柜子后面的夹缝里发现一本。

　　当时他们赶着去找郭胜会和，查看了抽屉、柜子和地上，确实没有时间和力气把柜子搬开看一看。他把资料拿出来，吹吹上面的灰尘，坐在桌子前慢慢翻看。

　　1月5日，陈进因为借徐盛橡皮没还，徐盛将陈进头发扯掉一把，幸好太严重，消毒消肿即可。

　　1月27日，玲玲在背后说崔雪难看，崔雪在玲玲的脸上留五道抓痕，翠玲的耳朵亦被咬出血。索性年纪小恢复很快，应是不会留疤。

　　2月1日，宁宁将晴晴的羽绒服偷偷弄坏被发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头破血流。晴晴的脑袋这里无法处理，遂送至医院缝针后接回。

　　2月9日……

　　这是一本2001年的档案，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前来医务室看伤病的学员，基本没有几天空闲的日子。他们生病的时候少，来医务室多半是因为受伤。受伤的理由也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什么弄坏了铅笔啊、抢一个文具盒啊、不小心被踩到一脚啊、被撞了一下肩膀什么的，就能打得来医务室处理伤口。

　　戴柯回想自己的小学，虽然同学间的关系也算不上个个都很好，但却极少出现冲突。就算有争执，也最多是吵架，或者是“我要去告诉老师”，从来没有过动手的情况。

　　这里的孩子虽说都是被遗弃的孤儿，从小缺乏家长陪伴，但怎么的也有老师、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和教导，不该出现这么多状况、个个都这么暴躁才对。

　　他把档案合上，支着下巴思考，余光看见付老师慢腾腾地走过来，他站起身，“付老师。”

　　付老师低着头，手撑着肚子，走的极为勉强。戴柯觉得奇怪，走上前问道，“怎么了付老师？”

　　付老师摇摇晃晃，抬起头，满脸的虚汗，脸上黑眼圈明显，她今天没有化妆，“不好意思啊老师，肚子有点疼。”

　　戴柯赶紧搀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麻烦你给我倒杯热水吧。”付老师说。

　　“好的。”戴柯拿出杯子，从热水瓶里倒出一些水。他翻翻抽屉，看到一包生姜红糖，便倒了一些在杯子里，冲成热红糖水，递给付老师。

　　付老师接过，低低的道了声谢，慢慢地喝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戴柯不是真的医生，对治病一窍不通，只能让人多喝热水。好在付老师也没有问他什么问题，就一个人坐着，默默喝着水。他本想和付老师说话，套出一些信息，但看她脸色惨白，浑身虚汗，就犹豫着开口。

　　“付老师，”过了一会，戴柯戴柯看她面色稍缓，便道，“您怎么样？”

　　“好些了，谢谢。”付老师的脸色还是很差，但虚汗已经退去。她冲着戴柯勉强笑笑。

　　“那就好，”戴柯说，“就算孩子们不听话，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要好好维护的。”

　　“唉，”付老师叹了口气，“他们要是真的能体谅老师的辛苦就好了。”

　　“昨天又有两个学员打起来了，脸都挠破了，以后留疤可怎么办。”

　　“该说都说了，该骂都骂了，就是不肯改改那脾气，”付老师皱皱眉，“这进入了社会可怎么办？”

　　“他们也大了，”戴柯试探着，“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工作？”

　　“他们啊，读书不会读，技能也没有，脾气又不好，怎么都教不不过来，真去了社会上，可怎么活呀，”付老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当时既然接手了他们，就一定要把他们当亲生孩子看待。”

　　付老师捂着肚子，不说话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又差起来，但她道，“我要回去上课了，我出来太久了。”

　　她站起了，可能是太不舒服，她一下子没站稳，朝着戴柯的方向倒下来。戴柯一惊，赶紧站起来扶住她。

　　付老师的胳膊很细，像是可以一折就断。她的胳膊入手冰凉，把戴柯吓了一跳。

　　“抱歉。”付老师虚弱着说着。

　　“没事……”戴柯刚想说要不要再坐一会儿，就觉一股腥臭味直冲鼻腔。他视线往下，只见椅子上全是血迹。它们顺着椅子流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大滩。戴柯动了动脚，他甚至感觉血液在自己脚下泛起涟漪。

　　这个血量，人还能活着吗。

　　付老师抓着他的肩膀，他能感觉到付老师像冰块一样的手从他这里不断吸走热量。他情不自禁地朝付老师的脸上看去，只见她今天未施粉黛的、苍白的下巴上，有一颗极淡的小痣。

　　戴柯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