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一根弦》苏之灼

4、Chapter04

　　她桌上桌下地找，头发难免有些凌乱。可此刻凌乱却也有凌乱的美，柔顺的头发不那么听话地藏在发夹里，而是到了颊侧，将她的皮肤衬得更白。

　　赵言殊轻又绵长地呼了口气。
　　总算是找到了。

　　这下，她才注意到两人之间沉默的怪异气氛。顾蓦见她已经找好东西，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打破：

　　“项目策划怎么样了？”

　　“还在进行中，快完成了，”赵言殊手中动作一顿，抬手捋捋头发，又把教案安置好：“到时候要麻烦顾老师了。”

　　“不麻烦。”顾蓦食指碰了碰桌面上那沓纸，才要说下句话，李袁便推门而入：“呀，顾老师来了。”

　　“刚收拾好。”顾蓦道。

　　李袁合上门往里走“最近那个诗词大会的事儿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往里一走，看到电脑上露出半个头，问道：“赵老师还没回去呢？平时不是早走了。”

　　“没，”赵言殊摇摇头，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我、我等下一班公交快来了再走。”

　　不太习惯说谎，赵言殊咬咬唇，这点儿小动作被顾蓦尽收眼底。

　　李袁顺着她话：“我说呢，平时你一下课就着急要走，今儿个怎么留这么久，上次还落下了点儿东西，今天别忘啦！”

　　一下课就走？

　　赵言殊下意识看了眼顾蓦，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抬起头来却意外撞进顾蓦眼眸里。对方刚好也在看她。她马上别开眼，埋头打字。

　　为什么一下课就走？

　　还不是因为跟前这人。

　　也是想着赵言殊才来不久，而顾蓦也才出差回来不久，还听谷冬说她介绍了顾蓦帮赵言殊完成项目，李袁热心肠，想让他们俩更熟络一些，开始没话找话：“赵老师现在住在哪？”

　　“我住城西区。”她来的时候不知道学校为她准备了单身公寓，在外边租了房子，等租期过了再搬到学校来。

　　“这么巧，”听她说这话，顾蓦笑了笑：“晚上我要去城西区办点事。”

　　“那赵老师就不用等公交了。”李袁脱口而出，顾蓦又看向赵言殊，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不用麻烦啦，”赵言殊愣了下走向窗边把透气的窗缝合上，笑着婉拒：“我坐公交车就好，公交站不远。”

　　顾蓦淡淡陈述事实：“下雪了，谷老师离开前也知道了我要去城西区。”

　　言外之意，雪天路滑，坐他的车安全一点。且同个办公室的谷老师知道他要去城西区，现在又没在这里，知道他去城西区却没把住在城西区的赵言殊载回去，那他岂不是会落一个不善待新同事的名号？

　　不过他在意的并非名号不名号，顾蓦目光一直落在赵言殊身上，等她的答复。

　　李袁看了一眼赵言殊，凑到顾蓦那边，用赵言殊听不到的声音说：“顾老师，你不了解言殊，你这样说话她是听不懂的——”

　　顾蓦侧着头听李袁说完，指尖在桌子上划了两下，也不知道划走的是桌子上的灰还是心上的什么屏障，他说：“不是说今天最后一班公交车时间提前了？这会儿没车了。”

　　“一根筋”终于反应过来，她仍面对窗子，看向楼下覆了层雪的花坛，见到几只小猫一闪而过的影子，她想说可以打车走的。

　　“赵老师不爱看手机，估计没看到，那就麻烦顾老师了，”李袁朝着赵言殊走过去，凑她跟前去当老好人：“言殊，别不好意思，顾老师人很好的。”

　　“我......”

　　李袁直接朝顾蓦说了声：“那麻烦顾老师了啊！”

　　“不麻烦。”

　　顾蓦话里带着笑意。

　　赵言殊心里敲起了鼓。

　　顾蓦放下那沓纸：“走了，赵老师。”

　　待两人走后。

　　“也不知道就这几张纸有什么好整的。”李袁看着顾蓦桌上经过多次整理而整整齐齐的薄薄一沓纸喃喃道。

　　顾蓦的车停在校门外，而办公室到校门口还有一大段距离。

　　两人下楼，赵言殊走路本就不算快，顾蓦人高腿长，较赵言殊稍快两三阶楼梯。

　　前几天那场大雪到现在还有些积雪，昨天晚上到现在又一直在下小雪。现在路边的雪成堆，踩上薄雪织好的毯，鞋底传出些“咯吱”声。

　　“顾老师。”

　　一道男声从楼外传来，顾蓦和赵言殊都侧头看去，是一位学生。

　　叫住顾蓦的学生拿着书大步过来，看到了顾蓦身后的赵言殊，热络朝赵言殊打招呼：“赵老师好。”

　　“你好。”赵言殊无意别了下耳前的碎发。

　　这人赵言殊认得，是中文系的学生，也是中文系学生里学术方面的佼佼者。

　　“老师，我把上次和您讨论的想法列了个大纲写了写，您帮我看看成吗？就是上次关于——”

　　赵言殊和这位同学打过招呼之后径直向前走，学术方面的内容她不便听。既然这位同学能和顾蓦讨论自己学术的内容，说明他是很信得过顾蓦的。

　　但她与这位同学并不熟，所以先走开了。

　　傍晚的日光照在雪地上，将雪花映得莹莹发亮。

　　她又想起那句“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她想起那天她去图书馆想把书上的字迹擦掉，可是那本书却被借出去了。后来的几天，她一直关注着这本书的动向，可这本书却依旧没有回来。

　　已经好多天了，估计真的被借走了。而图书馆借阅的周期是半个月，如果真的被借走了，那可能未来半个月都见不到那本书了。

　　不过在此期间她一直没收到消息。

　　可能是她贴的便笺掉了，可能是借书的人没有看到自己贴的便笺，也可能是视而不见懒得理她。

　　无数种可能浮现在赵言殊脑海之中，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顾蓦没停留太久，抬眼看到赵言殊慢吞吞朝前走的背影，把被塞到他手里的本子还给那位同学，抬手指了指赵言殊，才要跟上。

　　跟上那个走得比平时要慢的，在边走边等他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那位学生的室友们埋伏在墙厚，每人手里拿着一个雪球，瞄准了那位学生。

　　几个雪球同时发射，也不知是谁扔出去的哪个雪球，砸中了学生身边的顾蓦。

　　“顾老师他暗算您！不能放过他！”问问题的男生指着角落里的室友朝顾蓦告状。顾蓦又看了眼前边的赵言殊，又看向已经从墙后跑过来满脸布着装出来的歉意和掩藏不住的狡黠的几个男孩，趁他们朝自己发起下一轮进攻之前仅用了几秒就攒成了个大雪球丢了回去。

　　赵言殊走得不远，顾蓦抿抿唇，目光停住了，但手上没停，又攒成一个大雪球，在空中扔出一道抛物线，雪球扎实晶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赵言殊在被雪球砸中之前，一直在思考一会儿上了车该怎么开口和顾蓦讲话，没有预料到正在沉思的自己竟然会被顾蓦的雪球砸中，而后身后一阵起哄声。

　　“顾老师偏心啊！”
　　“砸我们用这——么大的，”男生比了个大雪球的大小，“砸赵老师用这——么小的！”他两指间捏了个尺寸，很小。
　　“就是啊！老师要一视同仁啊！”
　　“该不会——”

　　......

　　赵言殊转过身前听到了这些议论声，得知刚刚砸自己的是顾蓦。

　　在她转身过去之后，看到顾蓦笑得宽肩直抖，黑色羽绒服帽沿一圈米黄色的毛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他笑时面前空气凝结成白雾，他的牙齿洁白整齐，鼻尖染上点红色。

　　赵言殊眼前的人，似乎和几年前的人像重合了。

　　那也是在一个雪天，他用雪球扔向她的后背。那时候她只呆呆地转过身看向他，眼神里是不解和疑惑。

　　时过境迁，同样的冰天雪地。

　　只是这已经是几年后的她，她却不想像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了。

　　就像她今天在李袁提议之后，明明可以提出打车去的一样。

　　她看着顾蓦朝自己越走越近，而她身边就是灌木丛，顶着厚厚积雪的灌木丛。

　　“赵——”

　　一个小小的雪球砸中胸口，让顾蓦吞下了“老师”二字。

　　雪球的触感很轻，只在心脏外轻轻撞击了一下。可就是这一下，却让顾蓦感受到由这一个小小的接触点，他全身的经络都像过了遍电似的被赵言殊砸开了。

　　“言殊。”

　　被赵言殊砸下去的“赵老师”出口改成了“言殊”，这一声“言殊”也和几年前重合。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场景。

　　顾蓦看着赵言殊，朝她快步走过来。

　　他和赵言殊刚刚加上微信好友那天撤回的那条消息，其实没发错人。

　　他怎么会忘记赵言殊呢？

　　有谁会把一直放在心里的人忘记呢？

　　偶尔惦念，偶尔想念，却总挥之不去。

　　冰雪充斥天地，他的心也被填得满满的，而不是被冰雪。
　　扔出去之前，他在期待，可心也悬着。

　　这颗雪球，让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喜悦之情逸出眉梢。

　　她没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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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的bgm是《爱人错过》，但顾老师赵老师绝对不会错过XD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不突然出现啦基本是晚上九点，不过在这章之前没约定过更新时间所以我今天还算是突然出现了一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