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之刻》多梨

1、逢魔之刻

　　1.

　　法斯宾德和格洛莉娅的交际，要比他们以为的要早上许多许多。

　　那时法斯宾德还没有被当作异端、邪神。
　　他只是个傲慢的神明，偶尔游走人间，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直到某次沉睡，一个少女的哭声将他从梦中惊醒。

　　2.

　　哭泣的少女自称为洛，至于是洛洛莉还是洛丽塔或者洛什么东西，法斯宾德没有记住。
　　没有人会费心去记蚂蚁的名字。

　　可怜的少女洛哭着祈祷，说自己出来工作好久了，很想念父母，很想要回家。
　　但家里太遥远，她还没有攒够回去的路费。

　　这种东西应该交给天使去做，法斯宾德皱着眉听她哭了一个多小时，唯一的念头是——
　　人类能流这么多水？
　　怎么能哭这么长时间？
　　怎么哭起来也挺……好看？

　　法斯宾德百无聊赖，眼看洛哭的越来越凶，他大发慈悲，决定顺手帮她一把。

　　“迷途的羔羊啊，”法斯宾德没有现身，他问，“你有什么愿望？”

　　少女洛不哭了。
　　她挂着眼泪，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嗝。

　　法斯宾德差点被这一声震惊到从树上掉落。

　　见鬼了。

　　怎么她打起嗝也这么好看？

　　3.

　　格洛莉娅就是随便许愿试一试。

　　她不是虔诚的教徒，也不知道正确的祈祷姿势，在听到回音的时候，吓得转身想跑，被一只大手，拎着她的衣领，直接拎起来。

　　然后她听到男人毫无波澜的声音：“你跑什么？”

　　格洛莉娅就这么被他拎起来，两只脚都触碰不到地面。
　　她的脸颊上、眼睛下还挂着泪珠，这样狼狈地与那个陌生男人对视——他个子很高，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肤色，有着暗红色的眼睛。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到让格洛莉娅减少了恐惧。

　　“刚刚不是还向我许愿么？”格洛莉娅眼中十分好看的法斯宾德问，“说吧，我满足你。”

　　他能猜得到格洛莉娅的愿望，无非就是金银财宝。

　　然后，她小声地问：“您能把我放下来吗？”

　　法斯宾德将她放下。

　　脚重新接触到大地，格洛莉娅吸了一口气，她颤声问：“那个，您能送我回家吗？”

　　“不能。”

　　格洛莉娅惊住了：“那您刚刚还说能满足我愿望？”

　　“满足了啊，”法斯宾德平静地说，“刚刚你不是许愿让我将你放下么？”

　　格洛莉娅：“……”

　　4.

　　格洛莉娅发现了。
　　有些人虽然长得很好看，但他真的不是人。

　　比如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家伙。

　　5.

　　难得召唤出一次神明，却白白浪费掉珍贵的许愿机会。
　　格洛莉娅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工厂，继续吃凉掉的土豆，和硬到能硌掉牙齿的面包。

　　她在小小的昏暗的工厂工作，每日的工作内容，就是将那些奴隶种出的棉花纺织成棉线。
　　晚上，在冷到几乎结成冰的水中洗了手和脸，她哆嗦着裹着旧毛毯入睡，忍不住想。

　　要是能在火炉旁烤着火入睡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挺听到那个男人不悦的声音：“你又乱祈祷什么？”

　　黑暗中，一只大手将她连人带毛毯一起裹住，格洛莉娅尖叫一声，感觉到自己被人轻松抱起来，但在她身旁熟睡的女工并没有被惊醒。
　　男人像抗麻袋一样抗着她，离开了昏暗狭窄的宿舍。

　　“不就是想回家？”法斯宾德说，“我送你回去。”

　　6.

　　从在树上回应这个小哭包的时候，法斯宾德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他不该回应。

　　神明的允诺是有效应的，在完成她的愿望之前，法斯宾德被迫日日夜夜听她的祈祷。

　　正常点的祈祷倒也算了。
　　这个小家伙，天天嘴里念叨着奇怪的东西——

　　“棉花好暖和哦，那些奴隶也能盖到这么温暖的棉花做的被子吗？他们也能穿上暖和和棉花做的衣服吗？”
　　“前几天遇到的黑人奴隶好可怜，为什么大家都是人，肤色黑的就要低人一等？”
　　“要是有热水喝就好了，我好冷啊。”
　　“工厂主来巡视了，下午又不能休息了。”
　　“好想吃山羊奶酪，想吃加了蛋黄和葡萄干烤的酥皮面包，想吃用橄榄油炸的洋葱圈。”

　　“水果馅饼杏仁布丁烤鹌鹑小羊肉葡萄干……”

　　法斯宾德被吵得忍无可忍。

　　在她再度祈求想要火炉烤火的时候，他第一次作出在夜晚掠夺少女的举动。

　　送她回家，满足她的愿望，以后就不用再听她念叨了。

　　法斯宾德烦躁地想，他夹着少女往她的城镇方向，张开黑色的翅膀，朝她的城镇飞翔。

　　避免她继续聒噪，法斯宾德警告：“嘴巴闭上，别和我说话，也别再祈祷。”

　　格洛莉娅很乖，老老实实缩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法斯宾德听到她的心声——

　　「呜哇哇哇好冷好冷啊！风好大我好害怕！我有恐高症呜呜呜！」
　　「吓死了吓死了，怎么这么高！」
　　「又冷又饿，好想吃水果馅饼炸洋葱圈杏仁布丁」

　　法斯宾德忍无可忍，他落在地上，没有收敛翅膀。

　　「烤羊肉烤鹌鹑酥皮小面包……」

　　法斯宾德皱眉看着瑟瑟发抖的格洛莉娅：“你看我像不像小面包？？？？！！！”

　　7.

　　法斯宾德给格洛莉娅变出来小木屋。
　　小木屋里有大大的床和温暖的火炉，床上放着暖和和的棉花做的厚被子，火炉中烧着香喷喷的苹果木。

　　格洛莉娅裹着旧毛毯，一边烤着冰冷的小手手，一边开开心心地吃着放着葡萄干和蔓越莓干的酥皮小面包。
　　旁边放着暖暖的一整杯牛奶。

　　法斯宾德坐在小屋中的木桌上，皱眉看着缩成一团的格洛莉娅。

　　他真摊上麻烦了。
　　还是个动不动就哭唧唧、唧唧歪歪喳喳叫的小哭包+小麻雀。

　　人类就是麻烦。
　　难怪很多神明不愿意倾听他们的想法。

　　麻烦到光有吃的还不行，还要喝的，还要温暖的被子睡觉，还要休息……

　　眼看着格洛莉娅吃光了手中的小面包，一口气喝光牛奶。

　　法斯宾德走过去，将新的递给她，顺带着给她重新倒一杯热牛奶。

　　真麻烦。

　　这样想着，法斯宾德皱眉，冷声问：“还想吃什么？”

　　8.

　　人类虽然麻烦。
　　但法斯宾德认为，他捡来的这个小东西，至少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她吃东西时的模样还挺好看。
　　声音也好听。
　　睡觉的模样也好看。

　　当然，如果她睡觉的时候能松开他的衣服就更好了。

　　——被格洛莉娅当作安抚娃娃扯住衣服、进而导致他不敢动、只能在床边坐了一晚的法斯宾德如是想。

　　9.

　　送人类回家是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因为她——
　　不会飞。
　　不耐寒。
　　飞太快会吐。
　　飞太高会冷。

　　……

　　还会饿。

　　她饿了不会主动找法斯宾德，而是在心中默默祈祷。
　　偏巧法斯宾德能够听到。

　　如此两天后，两人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法斯宾德问：“怎么你来这么远的地方工作？”

　　格洛莉娅在火上烤手：“啊，妈妈说走的越远越好。”

　　法斯宾德：“……”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小东西是被她家人遗弃了。

　　晚上寒潮来袭，下起了雪。
　　烤炉中的木材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格洛莉娅裹着崭新的羊绒毛毯，仍旧小声地说冷。

　　只露出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可怜巴巴地与他对视。

　　格洛莉娅：“我妈妈说了，像我们这样一男一女在外过夜，如果女孩子说冷的话，男孩子要过去抱她，这样就不会冷啦。”

　　法斯宾德纠正：“首先，我不是人；其次，我也不是孩子；最后，早点睡觉，别打扰我。”

　　格洛莉娅哦一声，裹着毛毯趴在床上。过了一阵，她又小小声：“好冷啊好冷啊……”
　　偷偷摸摸转身，看他。

　　法斯宾德不为所动：“我不可能抱你。”

　　格洛莉娅缩起来，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手捂着脸颊，闭眼碎碎念：“手和脚都冻到没有感觉了，呜呜呜……”

　　法斯宾德脱下外套。
　　他拉开格洛莉娅的毛毯，将她抱在怀中，隔着他的衬衫她的衣裙，神明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身上，温暖到不可思议。

　　格洛莉娅舒服地闭上眼睛：“你真好！”

　　法斯宾德绷着脸：“就抱你一次……手放好，别乱碰！”

作者有话说

　　正篇移步隔壁《驯化》。
这个是《驯化》的前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