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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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温铎和卫熄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愉快。
那时候，温铎十一岁，卫熄比他还小几个月。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家都排行老二，温铎有个很宠他的哥哥温铮，卫熄则有个很护短的姐姐卫烟，平时在家就护惯了，以致两个都是争强好胜的主。
温铎还好些，性子使然，纵使骨子里再高傲，面上待人也是一副温文尔雅、自谦的模样，只偶尔眼角不自觉的显露出那股傲色。相比之下，卫熄就张扬太多了。
大楚有规定，孩童自七岁就要进私塾启蒙，至十岁会有一次举国统考，每县前五就可进当地朝廷所设的郡学府进行更高一等的统一学习；至十三岁时又会再次进行一次考核，此考核将会筛选出每省前三的学生，送至京城皇家学院，在那里学习直至毕业，届时朝廷会根据毕业考核成绩评判是否准予做官以及何种类型、品级的官职。另外，京城官宦子弟由皇家学院统一考核。
京城的官家子弟有专门的学堂，大都在孩子七岁时会把孩子送去学习，但也有例外，有些人家只在学堂挂个名，然后把孩子送到一些隐士名儒家里学习，待满十岁时直接回来考试，可巧的是，温铎和卫熄都是这样的情况。
教导温铮、温铎的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老者姓黎，叫黎青，常常一脸慈祥，笑眯眯的模样，据说朝中许多名士都出于他的门下。黎老先生已经退隐多年，住在城郊一座矮山旁的竹林里。温铮先拜入老先生门下，到温铎时，温立杨直接将人带到先生面前，让温铎行了拜师礼，就收入了先生门下。
而卫熄则被他爹卫谨易拎到了一个有着一头白发，看上去却年轻英俊的美大叔面前，然后一脚踹过去，帮他完成了拜师。后来卫熄才知道自己拜的是素有博雅之称的遐迩山庄庄主封衍。
卫家本来对孩子的教育管得很松，一般都是自由式发展，但卫熄实在是太皮了，整日里不是上房就是揭瓦，因着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卫烟，姐姐又要学习琴棋书画女工之类，即使再宠着弟弟，也不能长时间陪在身边玩耍，卫熄就会趁人不注意，撂下他爹布置的临帖的作业，溜出去找小伙伴玩，孩子嘛，玩的时候总会成群结队的，而卫熄就是里面的孩子王。
玩够了晚上回来，卫谨易检查作业时，那就是卫府最热闹、最鸡飞狗跳的时候了。卫熄总能想出话来反驳他爹，每到这时，父子俩就会上演你追我赶的日更大戏，好嘛，一顿竹条炒肉少不了了，而卫夫人和卫烟总会来拉架，拉住了，卫熄就慢慢停止假哭，拉不住嘛，假哭就变真嚎，总之，卫熄是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想尽办法逃。卫谨易实在不想天天和儿子斗智斗勇了，所以等卫熄一到七岁，就立刻把他送到了遐迩山庄，说三年后考完试考好了才准回家。
只是卫谨易没成想，自己是个不着调的，他的这位好友比他还不着调，教的方式也是仅此一家，整日里带着卫熄东逛西跑，游山玩水，说什么体验世俗，什么人生在世，享乐为真，又说什么少年人眼界得开阔，仪态得得体，得有番风流雅致样，所幸好歹也顶着个博雅之名，还不至于把人带沟里去。
一晃三年过去了，温铎在黎老先生的言传身教中，完成了他的第一段学业。卫熄也在不着调的老师用不着调的方法教诲下，完成了他的第一段学业。
在国考结束后放榜，温铎和卫熄并列第一。这其中也有些曲折，温铎的卷子自是不必说，批卷的老师们看后一致都给了高分，妥妥的第一，但卫熄的卷子就各有说辞了，首先这字迹，嗯，虽说有些潦草，但其中自有潇洒的风流恣意，这内容......内容新颖且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就是这词这句怎么品着品着就多多少少有了点离经叛道的滋味，评判组商议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给了和温铎一样的分数。
温铎对于自己在榜首倒是没什么感觉，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居然会有人和自己并列，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亲眼见见那位兄台。
当下人把消息告诉卫熄的时候，卫熄正在打野兔，他拉着弓，眉毛挑了挑，手指一松，那箭笔直地射向了远处蹲在草丛里的兔子，正中红心。看到这，卫熄嘴角一扬，得意地吹了声口哨，随手将弓丢给了另一个仆从，回过头：“并列第一？呵，还真稀奇呀，居然有人能考得和我一样高，不简单啊，那人叫什么来着？”
“回公子，那人叫温铎，是大理寺正卿家的二公子。”
“温铎，”卫熄边念边点了点头，“嘿，我记下了，还真想见见这位仁兄，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和我一样才华横溢。”
然而，事情不会有很多巧合，温铎和卫熄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两个骄傲的少年并没有见上面。
朝廷所设的太学府，皇家学院只是民间的称呼，它真正的名字叫明夷学院，意为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就是希望大楚的青年才俊当为君子，韬光养晦，锋芒不露，露即惊为天人。
学院初级部谁人不知甲班儒雅似水温子玙，乙班张扬如火卫明炎。这俩人一个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学习标杆，一个是所有学生眼中的学习标杆。
温铎一直是温和自持，谦谦君子模样，深得老师们的赞许，提起温铎，各个都忍不住夸一句此子必成大器，前途无量；而卫熄嘛，简直就是调皮捣蛋他祖宗，凡是教过他的老师无不摆手摇头，纷纷表示这小子天赋是高，但也着实顽劣。
在初级部仅一年，温铎和卫熄就双双提前完成学业，申请了中级部的考试，经评审们仔细考核，反复确认，最终准予二人通过考试，进入中级部。一时间，温铎和卫熄成了这届学生中的传奇。毕竟大楚自开国以来，还未曾有过如此状况，更别提一下子还冒出来两个人。
消息一经传开，温铎和卫熄就成了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温立杨还好，就算高兴面上也没什么大的波澜，卫谨易可就乐坏了，孩子终于出息了呀。
那天，阳光灿烂。温铎站在廊檐下，听先生讲述一些去中学部的注意事项，只听见前院一阵吵吵嚷嚷，温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先生伸手捋了捋他宝贝的山羊胡，笑骂：“肯定又是卫熄那小子闹腾了。你也去看看吧，顺便和同学们道个别。”
温铎朝先生拱手，先生翘翘胡子，挥挥手：“去吧，去吧。”
温铎去了前院，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拥着，像是发着光的少年。
少年明媚张扬，脸上满是骄矜之色，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银色的发冠，玉色的雪簪，一身月牙白锦袍，腰间还悬了一块冰花芙蓉玉佩，当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虽然温铎一直没见过卫熄，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肯定了眼前这个少年一定是卫熄，毕竟那句话不是白叫的呀，最是夺目卫明炎。
“明炎兄，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就是啊，明炎哥，你走了，就没有人带我们斗蛐蛐，打野兔，射鸟头了。”
“对对对，还有文武斗草，推枣磨。”
“还有蹴鞠......”
“还有......”
卫熄笑着说：“没了我，不更好让你们玩吗，不然你们永远也拿不到第一啊，我就算瞎玩，闭着眼睛都能赢过你们。”
“那也不一样嘛，有你在，我们玩得更开心。”
“就是嘛，有你在，就算被夫子抓到，也有你掩护呢。”
“好啊，原来你们只是担心以后被夫子抓到，没人给你们顶着了啊，昂！”卫熄好气又好笑，这帮兔崽子！
“欸，那是......”突然有人看到园子栽着的青竹旁站着一个修长身影。
“是子玙兄。”有人认得，喊了出来。
“原来是子玙兄啊。”有相识的打了招呼。
“子玙兄。”一些不太熟识的纷纷站直行礼，对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即便知道他脾气好，大家也不敢太放肆。
“哦，原来这位就是我们的温兄啊，”卫熄上下扫了扫温铎，“倒还真有茂林修竹的气质，真不愧是能让先生们交口称赞的谦谦君子。”
卫熄眉毛一扬，笑着朝温铎行了礼，眼睛里却满是探究和不屑，直挺挺地看着温铎。
温铎迎着那大咧咧的目光，不闪不避，对卫熄称赞之词也不推辞，微笑还礼，但目光中却隐隐含了些不悦，哪有一见面就这样看人的，好没教养。
卫熄还真就是不太看得起像温铎这样深得先生褒扬的标准好学生，每次夫子数落他的时候都拿温铎来做比较，呵，还不都是装出来讨好夫子的，看上去一副和和气气，温温润润的模样，背地里谁知道是个怎样的东西，哼，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人模狗样的玩意儿了。
卫熄本就藏不住事儿，心里想着，面上眼角就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鄙夷。
温铎向来察言观色，心思通透，见着卫熄这副模样，眼睛微眯，面上笑意逐渐变淡。
旁边的一干同袍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各个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三俩成群地离开了。
不多时，这片地就只剩下温铎和卫熄两个人了。
可能也是标杆优秀好学生和顽劣捣蛋皮学生之间与生俱来的敌对感吧，卫熄撇撇嘴，就差没把讨厌两字摆脸上了，温铎也渐渐有了怒气。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同时扭过头，一声冷哼。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