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春欢》诗瓷

18、懂事

　　兄妹？

　　林舒欢诧异地看向萧映真。

　　“三叔，难道，是皇子吗？”

　　“谁说三哥是皇子，谁稀罕当那皇子，”萧映真干脆坐在了林舒欢的床榻上，对她道：“三哥是我们萧家的人！只是……”

　　说到这里，萧映真声音特意压低道：“只是同一个娘罢了。”

　　“是裴家……”

　　听到这里，林舒欢突然想起之前巧慧去打听的事。

　　裴家的女儿嫁到了萧家，可萧家却很少不与裴家走动，应该是有些什么事情。

　　现在萧映真这么一说，有些明白了。

　　她在裴家听人闲聊过，现在宫内最得宠的娘娘是宸贵妃，且是千万宠爱集一身，圣上心意数年都未变。

　　明珠公主的母亲就是宸贵妃，那……

　　林舒欢的眼睛缓缓睁大。

　　萧映真瞧林舒欢的反应，道：“他们都说你傻，读书不聪明，脑子也不拎清，可我瞧你还是很聪明的。”

　　“你猜的没错，现在宫里的那个宸贵妃就是裴家出身，应当是现在裴侯爷的姑姑，”萧映真带着几分嘲讽，“当然，以前，她也是我们萧府的长宁侯夫人，我还叫过她嫂嫂呢。”

　　她说话带着气，不开心着呢。

　　林舒欢看了一眼萧映真，又低下头：“我、保证，不说出去。”

　　“实际上，要不是顾及三哥，我们萧家哪里会忍下这口气，早就让这长庆城全都知晓如今这什么破贵妃的事了！”

　　萧映真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像是要把多年积压的愤懑倾斜而出：“当年裴家确实风光得不得了，还与东宫定下来了亲事。但后来不是出了清河案吗？”

　　清河案这名字很熟悉，但林舒欢不太了解，只能继续听萧映真说。

　　太子被废，裴家都要被连累有牢狱之灾，于是寻机与太子断了婚约。”

　　“那宸贵妃求到长宁侯府来，我二伯顾念旧情，当年拼着被夺爵的风险救下了他们裴家，可被那老永安侯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把酒把宸贵妃嫁到了我们萧家，就这么成了我的二嫂。”

　　“可那废太子哪里是个好惹的，他对我二嫂死心塌地，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

　　“他后来杀了老皇帝，自己登了位。”

　　“他恨透了裴府落井下石，恨毒了我二伯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女人，˙之后硬是抢回了我二嫂，还编了个身份让她进宫，我二伯郁郁寡欢，之后在战场上被人在背后射了一箭，去了。”

　　萧映真恨恨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之后，宫里的那女人还假惺惺地挂念我三哥，还偷偷派人过来送东西，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的？难道我萧家没有吗！”

　　“我三哥从来不见，那女人还知道让她女儿过来，以为三哥好歹会在意点兄妹之情，笑话！三哥的兄妹只有我们萧家人，哪有他们赵家的事！”

　　萧映真说了许多，倒也不是说，像是多年憋在心里的话无处叙说，一股脑儿寻了人发泄出来似的。

　　而林舒欢都在静静听着，有时乖巧地点点头。

　　最后萧映真说累了，叮嘱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她不会！

　　林舒欢连忙摇头。

　　当然也没有人可以说。

　　不过原来这就是萧裴两家虽是亲家，却从不往来的原因……确实有宸贵妃在，两家来往未免尴尬了些。

　　而且原来外表看似风光无限的三叔，背后居然有这么辛酸的事。

　　林舒欢在萧府继续修养了两日，两日后回了裴府，刚回来便被请到了松锦堂。

　　温氏关心温柔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如今头发这样也挺好，你长得标志，不必担心这外在的。”

　　“多谢，大夫人关心。”林舒欢客气礼貌地回答。

　　自从与三叔有了那个约定后，现在林舒欢说话，就算说得慢，也尽量不去停顿，以免加重这个习惯。

　　“景瑜和令仪已经告诉了我那日发生了什么，可真是凶险，令仪说你救了萧六娘子，真是个好孩子，”温氏笑道，“那萧家对你可好？你在三房养病时，其余儿郎娘子可来看过你？”

　　温氏问得如潺潺溪流，无声无息地就能打破人的心防。

　　以往林舒欢肯定就直接答了，但现在抬头看了一眼温氏，搭在膝盖上藏在衣袖内的手微微一蜷，慢慢回道：“他们对我很好，为了、让我安心养病，也不来打扰我。”

　　“那就好，你且在裴府安心住着，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定要请大夫来，知道了吗？”

　　林舒欢点头。

　　等她快要离开松锦院时，温氏喝了口茶道：“差点忘记与你说了，昨日刚收到了你父母寄来的信，他们带着幼宜快到长庆城了。”

　　听见父母与妹妹的名字。

　　林舒欢眼前一瞬闪过梦中的画面，她恍了恍身子，继而向温氏道谢。

　　林舒欢走后，温氏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块地方上，王嬷嬷喊了一声温氏：“夫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温氏回神，但视线还是停留在那块地方，缓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她越来越像淑秀了。”

　　“夫人是在说林夫人吗，确实是像的，但也不是那么像，林娘子长得要俏些，”王嬷嬷道，“只不过今日林娘子的头发短了，夫人瞧着像罢了。”

　　“你说的是，以前淑秀也不小心断了头发，二人真是像极了，”温氏眼神渐渐从过往回到当下来，坐直了身子，“这丫头变了很多。”

　　王嬷嬷不是很懂这句话，在她看来，林娘子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结结巴巴，傻乎乎的，没有看出有什么变化的地方。

　　“夫人是说前些日子林娘子闹出的事吗？或许被憋得狠了，人的性子，哪有这么容易变。”

　　前些日子确实闹腾得厉害，又是杀了陈家儿郎的狗，又是口口声声让人磕头认错。

　　后来不知怎么的，陈大人上门要见林娘子，虽说不知什么事，但感觉奇怪得很。

　　“前些时候，都是小打小闹，她情绪都是不稳的，”温氏声音平缓，“但现在，她稳了很多，我问她话，她都知道避着回答，这换做以前，哪会有这样的事。”

　　王嬷嬷细细品味温氏的这句话。

　　温氏继续道：“我问她萧家对她可好，萧家人可有人来看过她，真要回答，是可以说出很多事的，不过尽管她越是要藏，就越说明她与萧家没那么简单。”

　　“她不过一个小小官家的小娘子……”

　　王嬷嬷想说，萧家看不上她。

　　“再看不上，那萧牧野当众替她说了话，萧四郎给她送药，还有那萧五郎，听令仪说舒欢一过去人家就找上了，关系是好的，只是关系远近，还不知罢了。”

　　温氏说完了这句话后，视线又停留在林舒欢离开的那块地方，平静又冰冷道：“只是，她是我们裴家定下的，这么容易让她逃了，实在枉费了我这么多年的筹谋……淑秀知道最后的真相，才会真正的崩溃吧。”

　　林舒欢回了平章院。

　　曲嬷嬷‘谢天谢天’‘谢谢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地合掌喊了起来，巧慧也高兴坏了，也没有多纠结林舒欢的长短发，反而装扮了起来。

　　过了几日，林家派人来裴家接林舒欢回府。

　　等林舒欢回到府中，还未进正堂，就听见父母亲与幼宜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声。

　　“你的院子早就派人打扫好了。”

　　“娘，可我想和你一起住……”

　　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似的，就算是一路一起回的长庆城，也还是有着许多要说的话。

　　她也很想有这样的时候，可她这样说话，不行的。

　　尽管如此，林舒欢还是快步进了正堂，她一进，说话声停了。

　　她看见了平日里一向淡漠的父亲面上带着一点笑意，见到她后，笑意在消失，再次回到了那个林舒欢的父亲。

　　母亲一向严厉，此时眼神却极其温和，但看向她时，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这些，以前林舒欢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注意到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极为清晰且明白地看清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头发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周淑秀视线一直在林舒欢的头发上，皱着眉道，“你这样，怎么带你出去入席出宴，你不会还顶着这样的头发一直在裴家待着吧？”

　　她也不是故意的。

　　当时她差点死了。

　　林舒欢被这迎面而来的指责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开口解释道：“娘，我去参加，萧家宴会，但有刺客——”

　　“有刺客？伤着你了？”周淑秀问道。

　　林舒欢连忙点头，想转身指给周淑秀看，但周淑秀看了一眼旁边自从林舒欢进来后就沉默的林幼宜，直接阻止道：“好了，不用给我看，你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想必没事了。”

　　林舒欢的动作僵在那里，继而慢慢缩回手，局促地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只能垂直往下。

　　这时，林承政开口道：“舒欢回来了，过来见见妹妹，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林舒欢看向林幼宜，林幼宜也看了过来。

　　梦中的记忆正在一阵一阵袭来。

　　也正在林舒欢发愣的时候，林幼宜起身，脚步欢快地走到林舒欢旁边，挽住她的胳膊：“大姐姐，幼宜可想你了。”

　　周淑秀一看这场景，眉头皱起，语气微斥道：“你一个做姐姐的，要让妹妹主动跟你问好，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