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云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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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舟别开头，痛苦地闭上眼，口中分明是甜腻的饴糖，却苦如砒霜，苦得人心头发涩，唇齿间仍残留着风明问的味道，他的耳边充斥着往日的声音，哪怕此刻闭着眼也是师弟师妹在质问，质问他为什么还在与此人苟合！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他无法回答，看不见的鬼魂围绕着他，就好像最初的那几年，无论白日黑夜眼前都是同门的幻象，他们一遍遍的质问，而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徙霜也不敢触碰，躲在黑暗的小房子中用刻刀一点一点雕出他们的相貌。
除了多年前的那一剑，谢寻舟从未像现在这般冷，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瑟缩，风明问见他眉头紧锁，脸上是细细密密的冷汗，看得人呼吸一窒。
“谢寻舟，谢寻舟。”
他轻轻摇晃着谢寻舟的身体，焦急的呼唤对方的姓名，没有法力的风明问帮不到谢寻舟什么，记忆与知识的残缺连对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都无法判断。
眼看着谢寻舟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风明问心底发凉，抿紧唇低头观察着对方的状态。
他身上唯一能用的东西就是……
风明问当机立断摘下脖颈上的玉坠，放入谢寻舟的手心，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
“母亲，帮我救他。”
他坐在谢寻舟身侧，看着玉坠中的灵力缓缓涌入对方体内，压制汹涌的魔气，他知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里面承载着她毕生的浩瀚灵力，却忘了自己是何时带在身边，也不敢去想母亲是怎样交给自己的。
风明问凝视着谢寻舟的面容，擦拭对方脸上细汗，直到对方苍白的唇恢复些许血色才稍稍放心，轻声地说着，“难道我离开了，你就不会痛苦吗？”
困住谢寻舟的是那些血淋淋的往事，无论此刻他这个罪魁祸首在或不在。
“你这般我又怎能放得下心。”风明问叹息一声。
斜阳暮落，带走了一切照耀世界的光，濛濛细雨中银月清冷寂寥，待到月上中天谢寻舟才微微转醒。
一醒来他便发现自己枕在柔软的腿上，睁眼是一张温柔淡雅的脸，嘴角噙着一抹笑，月光浮于水面，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一夕之间竟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
“还好吗？”
谢寻舟眼睫轻轻颤动，撑着身体坐起，发现左手被风明问握住，手中握着一块水滴形状的玉坠，霎时，灵台清明。
“我不需要。”谢寻舟抽回自己的手，与风明问拉开距离。
风明问低低叹了口气：“我现在能力有限，却也能看出你精神不好。”他语气柔和，再无之前的强势。
“无妨。”
“你身上的魔气重了。”
谢寻舟转身走出船舱，没什么情绪的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真的是魔修吗？”风明问眼神复杂。
“若你是燕殊君，只须一眼便可看出。”
风明问叹了口气，又来了。
大雨已停，夜色中唯有濛濛细雨作为点缀。
他走到谢寻舟身后，看着落下的雨珠：“伞刚刚弄丢了，可惜了。”
谢寻舟抬起手为身后的人施了一层法术，让他免受雨水侵袭。
风明问看着身上突然变得干燥的衣服，微微挑眉：“我更想和你一起淋雨。”
“你身体未好，不必如此。”
他浅色的眼眸一派清明，语气虽然恢复到之前的冷硬，却仍关切着对方，话中绝口不提刚才之事。
孤寂的山野中，只有这一帆小舟在江面游荡。
“夜中寒冷，站在此处会受风。”谢寻舟提醒道。
风明问:“那你随我一块休息。”
骤然间船身晃动，水面突然形成巨大的漩涡，将木舟吸引到漩涡中心摇摆个不停，谢寻舟快速揽过风明问的腰，防止对方摔下去，右手唤出徙霜，就在此时水浪冲天而起！一头巨兽从水下窜出！
那巨兽表皮与青山一色，身体不规则的凸起，若在远处看俨然一座从水中升起的小山丘，已诡异的速度脱水而出，裸露的部分俨然是一座载数百人的浮岛！
然而它的正面张着血盆大口，要将眼前这座小舟吞吃入腹，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谢寻舟皱了眉头。
“你进去待着，不可出来。”说着将人往船舱里一推。
谢寻舟提剑飞身上前，霎时银光漫天，周围立刻画出数千剑光将凶兽包围住，犹如月光折射的剑痕，每一下皆是暴力，以庞大的灵力注入剑身。
风明问注视着外面，谢寻舟眼中染上血红的弑杀之气，那是……对这怪物的憎恨，雷霆狠辣的手段让人无法与梦中纤尘不染的师兄联系起来，风明问眼神暗了暗，手掌不自觉攥紧。
在一系列不停的攻击中凶兽停止了挣扎，缓缓沉于水下，一身白衣染上血痕，宛若雪间的红梅，谢寻舟落至船头，他伤势未好，若遇到修士可以比拼境界，以神识压倒对方，可若是这凶兽，便只能以力量搏斗，如此便是伤上加伤，一时间真气凝结，咳出一抹血来。
风明问用手指抿去谢寻舟嘴角的血液，对方低垂着眼睑不动，由着他动作，任由风吹飞广袖，恍惚间意识到这具身体并是那般无坚不摧，也会脆弱更会受伤。
风明问双手穿过谢寻舟腋下绕至后背，紧紧拥抱住对方，力道之大似要将其融进骨血，水面一时间陷入了平静，谢寻舟略有些不自在，他的手上沾满了凶兽的血，无论是回应还是拒绝都无法做到，两只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我没事。”他轻声安抚着。
“我知道。”风明问声音低低，双臂更紧了一分。
白衣染血，耀眼又刺目。
刚刚安定的水面再次震起，丑陋斑驳的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二人而来！风明问揽着谢寻舟一转将自己后背朝向凶兽。
谢寻舟瞳孔一缩！厉声喝道：“风明问！”
一道巍然重击拍在风明问身上，他死死地禁锢着谢寻舟，不让对方有任何动作，声音沉沉：“伤这么重，你还想做什么？”
一层淡蓝光晕在风明问身上流转，形成无形的罩子为其挡住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徙霜剑起，正中凶兽柔软的腹部！彻彻底底了结它的生命！
那一瞬间他听见谢寻舟的心脏在猛烈跳动，紊乱的气息在耳边化为一句斥责：“鲁莽。”
谢寻舟握上风明问的手拼命向体内渡灵力，他连呼吸都轻的，生怕有个万一对方体内的毒火因此复发，此地短时间内可找不到灵脉供这人使用。
颤抖的身体，剧烈跳动的心脏，低垂的眼睑，每一处都在暴露谢寻舟的情绪。
他怕我死，风明问想。
一个连自己伤势都不在意之人，居然会在乎他人。
风明问很想问一问谢寻舟，为什么不问我在苍蕴之谷看到了什么？不问我想起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他不敢问，那样势必会打破一些东西。
风明问半趴在谢寻舟身上，僵硬着不动，感受着冰凉的灵力从手部传来，那里的力道越来越紧，灵力越来越多，风明问倏然反应了过来，晃了晃被钳制住的手腕。
“没事了，我没事了。”
若放任谢寻舟这么下去，可真的要将自身的灵力放干了。明明白日里那般拒绝，到头来还是对他放心不下。
风明问抬起头对上谢寻舟怔忪的神情，心中按捺不住，轻轻吻上了上去，在对方的眼睑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谢寻舟颤了颤，立时松开手，别开了头。
云江被凶兽的血染得通红，水面倒映着二人的身影是略显惊悚，下游的水流已被污染，会影响此地居民的生活。
谢寻舟从戒中取出净化丹置入水中，血红的江水立时澄净，他将自己满是血液的手浸入水中，随着水流冲刷，蓦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他布满血痕的手掌，轻轻抚过每个指节，仔细揉搓指间的缝隙，清理指甲中遗留的血痕，一只手清理完了便换另一只，对方低着头十分的认真，似在清洗心爱的珠宝一样。
谢寻舟怔怔地望着风明问，这个人他从前看不懂也看不透，如今亦如是。
风明问握着谢寻舟的手清溪了一遍，自己手上的血液也被冲洗得差不多，拿起放在一旁的徙霜为其清理，清洗后交还于谢寻舟，而对方身上依旧是斑驳的血红。
风明问：“衣服脏了。”
衣物不似法器，脏了换一件便是，谢寻舟却没有现下更换的意思。
谢寻舟淡声道:“先寻个住处。”
此刻二人都已累极。
他们在周围的山群间发现一处无人居住的宅子，外面环境风雅里面宽大雅致，像是富家子弟偶用来游玩休憩之用，屋内已然落了一层灰，谢寻舟挥手之间便让此地焕然一新。
他道了句：“早些休息。”便消失在风明问眼前。
相比谢寻舟那身血衣，风明问身上还算得上“干净”，因是玄衣所以看不大出来，但多少有些不自在，脱下外袍嫌弃地丢在了一边，挑了个房间躺下。
闭上眼却左右都睡不着。
周遭寂静得诡异，陌生的地方感觉不到谢寻舟的气息，他想依对方的为人就算再想把他送回去，也不至于将自己丢在这荒山野岭，末了还是不放心。
风明问起身推开门，黎明之前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寂静得令人发慌。
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拨开凌乱的树枝，在后宅发现了一座热气蒸腾的温泉，朦胧水雾后有人泡在泉中。
“真是个好地方，怎么不叫我一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