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苍蕴之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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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舟胸口中了风明问一掌，一股来路不明的灵力在他体内冲击，心口隐隐作痛，拄着剑跪在地上，眸中尽是不敢置信：“……为何？”
风明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笑意未达眼底，是他惯爱用的假笑：“师兄你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吗？人总要有所抉择。”
谢寻舟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便是你的抉择？”
“师兄，人族最可笑的就是这虚无缥缈的感情。”
“人族……人族……”
谢寻舟将这两个字嚼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的钝痛一寸一寸加深，握着徙霜的手阵阵发抖，原来是这样…但不该是这样的，他想再问些什么，风明问却没有给他机会。
“师兄，若你侥幸不死，便不要回来了。”
风明问面上言笑晏晏，口中却是冷淡的话语，趁谢寻舟不备之时，一剑穿胸！刹那间，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衣修士的胸膛，风明问冷漠地抽出霁隐，一掌将谢寻舟推下山崖！
谢寻舟看见风明问身上冲天的妖气，听见那人森冷阴寒的声音。
“吾以天虹宗上下为祭，以换妖族重归于世。”
他看见生长万年的古桃巨木轰然倒塌！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如雪一般刺眼。
而谢寻舟带着满身伤痕，摔落谷底。
他从万丈山峰跌下，四肢摔了个粉碎，可他却还是有意识，他望着淮沂峰的方向，红梅在异动之中倾然而落，与他一起坠落于山谷，就连死也死在风明问最喜欢的红梅花海之中。
昏迷之中他听到了一道声音，“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要替死去的同门活着，你不可以死。”像极了那人的声音。
等谢寻舟醒来时，不知过去了多少光景，身体造成的损伤不可逆转，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动一下骨头就嘎吱作响，手中握着一个银色药瓶，久违地笑了一声，嘴角皆是自嘲，这聚灵丹到头来竟是自己的救命灵丹，他勉力抬起手将一瓶灵药尽数吞下，再度闭上眼，任大量灵力冲击自己的经脉，用最暴力快速的方法修复自己破败不堪的身体，唯一没能修复的，是胸口那道伤痕。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天虹宗，临近时既是急迫又是害怕，不知师弟师妹们如何……不知风明问如何……他怕风明问对同门出手，又怕风明问死于师尊之手……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接受。
谢寻舟带着一身鲜血回到淮沂峰，风明问在树下铺了一张柔软的毛皮，身前放着一张摆满水果的几案，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昳丽的白衣女子，那女子慵懒的靠在树下，风明问拿起一颗葡萄递到女子嘴边。
风明问轻柔道：“好吃吗？”
白衣女子似是没有力气说话，轻轻眨了下眼。
风明问轻轻笑了，脸上的笑容温暖而又真挚，是对方很少露出的笑容：“你喜欢就好，人世有很多那边吃不到的东西，以后我们一起品尝，一起……替他们走下去。”
那女子极为虚弱，强撑着精神抬起手在风明问的手背上拍了拍。
他捞过人将对方靠在自己的肩上，端起药碗仔细温柔地喂药，动作很轻很慢，似是怕极了对方难受。
风明问：“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不论用任何方式。”
谢寻舟死死地盯着这幕，唇色发白，大脑一瞬间空白，从未见过风明问与任何一个女子这般亲密，哪怕是最亲近的新月和灵珊，最多也是追逐嬉戏，未有过这般亲密的喂食。
那一瞬间，心中好像有什么碎裂开来，霁隐造成的伤痕在心口隐隐作痛。
他没有上去质问，也不知该如何质问，颓然地转身离去。
谢寻舟忽然意识到，这一路上，他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皆是形貌各异的非人形象，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心中抑郁难解，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看着妖族面貌之人在他曾经的家中肆意挥霍追逐打闹，曾经的仙门道派转眼间妖气弥漫，全然不复之前的正气凛然，而罪魁祸首正在昔日的淮沂峰上与人深情叙旧。
谢寻舟心中越发寒冷，失血过多脸色也泛着苍白，他走过天虹宗的每一处山峰、剑场，每一处曾与同门相处过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世间，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与此同时，魔气滋生。
他的身体每动一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剧痛，可他却觉得什么都比不上此刻心中的痛苦，千万把利刃插在心口，锋利的刀锋将心脏的血肉一片一片剔除，试图将他变为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是点出一段回忆，师兄便撑不住了，”
谢寻舟睁开眼，这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醒来之后身上布满了冷汗，双眸是嗜骨的殷红。
道心碎裂，遍体鳞伤，他不止一次想过，死在风明问剑下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可他没有死。
而眼前是与风明问一般无二的面目，在得意洋洋地笑着。
“不过是一个假的。”
“假的？”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风明问”嘲弄似的笑了一声，“有时真的可要比假的更伤人。”
眼前景色忽地一变，“风明问”也消失了，面前不再是黄沙一片，是一个漆黑的房间，面前是一排空无一物的木架，在谢寻舟移动目光之时，似有感应一般，一个又一个小雕像出现在木架之上，强行让他回忆，直到木架一一摆满，属于天虹宗三千弟子的雕像，这其中没有谢寻舟没有风明问。
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他的手艺越发精细，从一开始的笨拙到后来的熟练，每一次看到这些雕像，就如同天虹宗三千弟子仍在他的面前，日复一日的对坐着怀念。
师弟师妹们总是笑他不食人间烟火，可他出生之地却是再穷苦不过的荒原，幼时也曾农作为生，现在的他会了很多，洗衣，做饭，乐则再不会嫌弃自己做的饭难吃，新月也不会喝不下自己酿的酒，即便现在卸去一身法力也能像普通凡人一样生活。
“你做这些是为什么？求一个心安吗？”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来，稚嫩的面容使谢寻舟颤了颤，那是傅乐则的脸。
他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说出“乐则”二字，他心知这是个假的，此处一切不过是心魔凝结出的幻象。
“师兄你知道吗，我很喜欢灵珊，我以为我们就快要在一起了，可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不杀了风明问？！”
“大师兄，你当真要弃我们于不顾？”
“天虹宗满门鲜血，你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在“傅乐则”的厉声质问中，谢寻舟闭上眼，将所有情绪收于眼底，任谁也看不清猜不透。
“我们的大师兄是何时变得会逃避了？”
在他当年选择不对风明问还手时，在他愿意从万丈山崖坠下时。
谢寻舟身上魔气涌动，再睁眼时山上那座小屋已经消失，地上是一片黄色花蕊，开在沙漠之中，花丛中蹲着一位素衣女子，她的背上背着一个药篓，手中是一把金色长剑。
“到你了吗……”谢寻舟喃喃道，在这里他见到任何人都不意外。
谢寻舟的出现却是让女子惊讶：“……大师兄，你还活着。”
不是记忆中柳新月潇洒英气美丽肆意的模样，这个新月眉眼之中带着沧桑，若无手中的那把剑便像凡间善良淳朴的医女。
“你还好吗？”谢寻舟问道。
女子唇角微微抿紧：“嗯，我们很好，师兄，我们很好。”女子弯眸笑了一笑，眼角流下一抹清泪，风吹散了花香，她的身影也消散在风中。
谢寻舟却在想，这个人不像新月，新月不爱哭，流泪的次数比他的师弟还要少。
他不禁又在想，风明问有为自己哭过吗？有为天虹宗的同门哭过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