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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当年事 ...

  •   浮心澄蓝色的瞳仁恍惚着,仿佛倒回了三百年前的时光。

      “那一世,凌澈降生在碧桃村普通的一个农户家,从小刻苦读书,而你与他是同窗。后来他考上了秀才,再后来又中了举人,全村人都视他为骄傲,可是他没有入朝为官,就在附近镇子上的私塾,当了个教书先生。”

      “那我呢?”玄溟用指腹磨砂着浮心缠满纱布的手腕,轻轻的,一下一下。

      “你?名落孙山,连个秀才都没捞到。”

      说这话的时候,浮心的嘴角微微扬起,透着一丝得意。

      “那这么说,凌澈是为了陪我,才没有进宫?”

      玄溟话音才落,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一低头,浮心的指甲已经掐进皮肉里。

      他只好吸着气,将刚刚的话收回,重新说道:“是他天生穷酸命,只能当个教书先生。”

      浮心听到这话,尖利的指甲才收了回去。

      在风里凌乱的窗纱,照进屋内的斜阳,雕琢祥云边框的桌案旁,两人相依而坐。

      “那后来呢?”玄溟测过脸问他。

      “后来……”少年喃喃的念着,亮若星辰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后来,凌澈出事了。”

      凌澈是被一只树妖盯上的,天界二太子,周身有天族贵气环绕,妖怪吸上一口,可抵百年修行。

      “那一晚凌澈被树妖所害,被你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当时妖气已经侵入了他的五脏

      六腑,寻常药物早已无效,走投无路之下,你看了《行医禁术》。”

      《行医禁术》是上古时期流落民间的一本记载医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奇门医书,里面的治疗方法,大多都是有背医德,违反纲常伦理的邪术。

      听到这里,玄溟的心莫名抽紧了,抱着浮心的手微微的有些发颤:“然后呢?我可有找到法子?”

      浮心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将那一双澄蓝的眸子隐匿在阴影里:“你在那本书上,找到了医治凌澈的方法,方法倒是很普通,但药引,是十个活人的心脏。”

      “所以,我杀人了?”玄溟蹙眉,印象里,陪凌澈历练归来,似乎并没有因为夺人性命而被天帝惩罚。

      “那自然是没有,你是个心慈手软的医者怎么可能会杀人?”浮心弯着眉眼,漫不经心的口吻:“你是始终也下不去手的,于是跑去神兽庙里拜了白泽,呵呵,也真难为你有心,都去了凡界还想着我。”

      玄溟感觉自己抱着浮心的手僵住了,心里一种莫名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抬眼望去,窗纱帷幔飘舞如缟素,轻轻的将三百年前的旧事一一浮现。

      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那一晚,面对这样血腥的药方,他第一次感到绝望,他从来只知医术是救人的,却不知竟也有以

      命换命的邪恶方子。还是十命换一命。

      他跪在地上一下下的朝着那座破庙里一尊泥塑的白泽像磕头,咚咚的声音,撞的地面都震颤起来,头上粘着湿乎乎的血。

      村里人说了,这尊白泽像特别灵,有求必应。这是能救凌澈的唯一希望了。

      他虔诚的跪拜,抬起头望向那尊泥像,似乎真的看到了白泽眼睛眼睛里的闪光,他欣喜若狂,一路奔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他一开门,就见门口放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布包,打开来看,便是十颗鲜红的人心,鲜血淋淋,扑通扑通,好似还在跳动。

      他既开心又害怕,匆忙将那心脏拿进屋来,按着那书上的药方,给凌澈熬了药,凌澈吃完果真好了。

      后来他跑去庙里还愿,点上香,摆上供果,然后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那泥塑的白泽像上,似乎落了一滴水珠,不知是雨滴还是眼泪。

      十五月圆夜,天尊摆酒上清殿宴请群仙。

      浮心爱热闹,天一擦黑就跑的不见了踪影,留玄溟和凌澈两人在碧峰峡坐在小院子里和月亮大眼瞪小眼。

      这夜,浮心很晚才回来,酒席上他喝了很多,连走路都左摇右晃的画着蛇形,白皙的小脸上腮边两抹红晕勾勒着他的酩酊。

      沿着山间小路爬上山顶,竹屋的灯还亮着,一片漆黑中跳跃着一豆暖暖的昏黄。

      屋内,凌澈已经睡下了,玄溟坐在桌案前,拿着一本古籍在读,坐的笔直的身影映在雪白的窗纱上,又是黑夜之中一抹风景。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推开房门,迎面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算回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浮心瞪他一眼,道:“我让你等了?”

      实则心里还是欣喜的。

      “你到底喝了多少?一身酒气,遮都遮不住。”玄溟皱眉,边埋怨边帮浮心换衣服。

      外面的月白色暗纹对襟长衫被脱下,露出里面一色纯白的里衣,迎面又是一阵浓烈刺鼻的酒气。玄溟解开浮心的衣带,将他的里衣也一并褪去。

      然后他愣住了,在浮心胸口上,雪白的肌肤,横七竖八刻着密密的伤疤,是很久以前的旧伤了,但是鲜红的颜色,依旧很刺目。

      玄溟的手有些抖,轻轻抚过那些疤痕,数了一数,正好十道,一道一条人命。

      “你……受过‘噬魂’?”

      噬魂,天界的一种刑罚,用噬魂刀划在犯错的神仙身上。每划一刀都如割裂灵魂一般疼痛难忍,修为尚浅的小仙,熬不过三刀就会魂飞魄散,纵然浮心是上古神兽,这十刀也定是难以承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怀里醉醺醺的人儿说的云淡风轻:“况且天尊仁慈,没取我性命。”

      玄溟双手一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已被噬魂刀凌迟过一遍。

      “浮心,是我负了你。从今往后愿护你永世。”想将怀里的人儿再抱紧一点安慰,那人却不依了,挣扎着执意要与他保持距离。

      “此话当真?呵呵,玄溟,你莫要再说这些来骗我,我,不会再信了。”浮心踉跄着退开一步,喝醉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你想过我吗?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到头来又是什么?是那十条人命,是我胸口的伤疤,还是混入凌澈药汤里的我的血?!”

      澄蓝色的瞳仁被过往的伤割的粉碎,浮心挣脱玄溟的怀抱,轻轻靠在屏风上。

      你在乎的,只是他,就算在凡界,就算你的记忆被封,在你的心里,也只有凌澈吧。而我,不过就是你最无助时,能够乞怜能够帮你达到目的的人,你感激,但是却从未放在心里。

      玄溟不语,担忧的望着他。他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三百年前,他原本想答应的,无奈凌澈突然介入,便想着陪凌澈历练归来,就留在昆仑陪他,可谁知,这一趟回来却是物是人非。

      浮心细嫩的手腕上,伤口还没好,这一挣扎把包裹的纱布都弄散了。

      叹息着走进浮心,玄溟拿干净的长袍裹住他半裸的身体,然后打横抱起,放在凌澈旁边的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大概此刻醉意上头,浮心竟没再挣动,由着玄溟给自己包扎盖被子。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模样比醒着的时候不知道乖顺了多少倍。

      玄溟坐在一旁出神的看着,然后在他的嘴角轻啄一下,吹熄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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