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记事》岁于朝夕

2、虐妻一时爽

　　此时的碧峰峡，微风渐起，太阳西斜。

　　凌澈穿一身绣着龙纹的紫金袍子悠闲的靠在藤椅上打盹，一睁眼，面前站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黧黑色的长衫，一个身材瘦小着一袭白衣，正是玄溟和浮心。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开：“哎呦呦，玄溟，这就是你喜欢的那只小兽？可爱，当真是可爱的紧呐。”

　　浮心白他一眼，扭过脸去。

　　凌澈自讨了个没趣，挠挠头倒是不在意：“你们一路长途跋涉，定是累了，休息去吧。”

　　玄溟歉意的笑了笑，带着浮心进了篱笆小院。

　　小院里只种了一棵桃树，靠近竹屋的地方摆放着一支小药炉，正在咕嘟咕嘟的煮着什么。

　　玄溟将浮心拉过来，一起坐下。

　　“怎么，还为三百年前他来找我下凡历练的事情生气？”玄溟浅笑着，伸手搭上了浮心的肩膀。

　　浮心勾了勾唇角，笑得一脸明媚：“不生气，不生气，他是二太子，你陪他是应该的。”

　　瞧这语气，明显是生气了，玄溟苦笑着将人揽过来：“好了好了，是我对你不起，让你苦苦等了我三百年。”

　　浮心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侧过头。去凡界的记忆会被抹去，看来当初下凡历练之时发生的事情，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澄蓝色的眼瞳停留在药炉袅袅升起的热气上，浮心叹息：若只是等，这区区三百年又算得了什么，倘若没有那之后的事情，他又怎会这般记恨凌澈。

　　两人一阵沉默。

　　小炉上火苗旺盛，烧的药壶里汤药翻腾。玄溟熄了火，把药壶从炉上拿下来，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道：

　　“药煎好了。”

　　浮心暖笑着，凑到人身边，挽起袖子，将白白的手腕伸到玄溟面前。“你来吧，我怕疼。”

　　玄溟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匕首，薄薄的刀刃，闪着寒光，锋利无比。他拉过手腕，正准备划下去，身边的人却退缩了，一双澄蓝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轻点。”

　　玄溟笑了，松开浮心细嫩的手腕，手掌划过他的眼前，温柔的抚上他的眼睑：“别看。”

　　只一瞬，刃光飘忽而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自手腕上涌出的血，鲜红宛若残阳。

　　“嘶……”

　　听到浮心略微的抽气声，玄溟并没有停下，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按压着伤口的边缘，让更多的血滴进药壶里。

　　浮心靠在他的肩膀上，紧闭的眼睛，睫毛微颤，薄如蝉翼。

　　嘀嗒嘀嗒，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听到血滴落的声音，仿佛整个凡界都安静了下来。

　　得浮心的血，凌澈的伤势也有了起色，日渐好转。

　　然而，住在碧峰峡的这些日子，浮心与凌澈处的并不愉快。

　　每每见面便要说话，浮心只要开口就是满腔的火药味。玄溟夹在两人中间调停，稍有不慎，就落得两人白眼。

　　盛夏，烈日炎炎，一连几天的暴晒让大地都张开了一道道手指粗的裂缝。

　　小屋旁高大的梧桐，茂密的伸展着枝叶，撑起树下一小片阴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而下，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树影。

　　此时的玄溟伴着凌澈坐在树下乘凉，手拿一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给凌澈扇风，自己却被汗水打湿了长发。

　　浮心从外面回来，用雪白的衣摆兜了一堆桃子，个个水灵鲜嫩，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他沿着盘环的山路上来，一路小跑，才进栅栏矮门，抬眼望见正给凌澈打扇的玄溟，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小浮心，这边这边。”

　　凌澈伸长着脖子叫他，打浮心一进门他就看见了那让人垂涎欲滴的桃子，此刻口水都在嘴边打转。

　　“我看两位纳凉纳的甚是愉快，就不打扰了。”浮心轻笑一声，稍稍变了点方向，抱着桃子，一溜烟进屋去了。

　　玄溟无奈，不知道这好好的，浮心突然又在闹什么脾气。

　　凌澈不甘心啊，朝他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撒娇:“跟你家小浮心要一个嘛，平日里他就总是欺负我，你都不管。”

　　“啪”的一声折扇收起。

　　“唉……”玄溟叹息着往屋里走。

　　小小的竹屋，窗上挂着白色的帷幔，矮几竹榻，桌案屏风，书卷花瓶样样不少，上面雕龙画凤，奇兽祥云，装饰的也甚是讲究。凌澈到底是天界二太子，纵使再不受宠，也好歹是天尊的儿子。

　　屋内，浮心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单手托腮，看着桌上的桃子发呆。

　　三百年了，一切都没有变过。玄溟嘴上说着喜欢，可曾真的把他放在心上过？

　　那日玄溟来昆仑，他欣喜若狂，可是当他得知原委，剩下的就有苦笑和自嘲。

　　为了凌澈,为了凌澈，凌澈……他玄溟心里就从没容下过自己半分影子。

　　“怎么了？又不高兴？”

　　黎黑的衣袖拂过面颊，玄溟走进来，从身后环着他坐下。

　　浮心不理他。

　　“他是皇子，又是伤员，你迁就他一点吧。”

　　玄溟温柔的乖哄。

　　桌上的桃子被尽数丢出屋外。凌澈站在门口，接的手忙脚乱。

　　他也不是成心与凌澈过不去，他气的是玄溟。

　　三百年前便是如此，玄溟处处向着凌澈，无论什么事，都要他谦让，就因为凌澈是天界皇子？就因为凌澈是伤员？都几千岁的人了，还当小孩子哄吗？还有没有比这更烂的理由。

　　“你呀……”身后的人无奈的叹息，过了许久，才又缓缓开口:“莫不是我陪凌澈下凡历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不想知道。”

　　语气坚决的否认，浮心被他环抱着，腰杆挺的笔直，坚持与他的身体隔开一指的距离。

　　下颌枕上浮心的肩膀，玄溟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沉稳的声音满满的宠溺：“我想知道，别拿你的心思来量度我。”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浮心抬了抬眼睛，望着桌案上刚刚玄溟进来时搁在那里的折扇，雪白的扇面，用乌黑的墨汁题了句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