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悟见空

34、神様Ⅰ

　　“楚御楼？”
　　艾尔沉下声音，眼睫的颤动渐渐停下来，偶尔才扇动一下，轻的像是栖息的蝴蝶。
　　那个声音似乎很惊奇，紧接着咯咯笑了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笑什么？”
　　艾尔皱起眉，周身隐隐散发着烦躁。不会错的，这个声音是楚御楼的，毕竟自己上辈子听了二十二年，不可能会错。
　　但是……用这个声音说话的人，是谁呢？
　　“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嘛，”等那个笑声停下来，虚空中的声音又轻佻地说道，还似乎在艾尔耳边吹了口气，“怎么，听见自己的声音，却不是自己在说话，你也不会感到一•点•点的好奇么~”
　　“这不是我的声音。”艾尔沉下声，一边不留痕迹地小心打量这个奇怪的环境。
　　“诶？你不是楚御楼么？明明自己刚才都说出来了。”
　　那个声音故意惊讶地问，却没有掩饰自己笑意的意图。
　　艾尔烦躁地抿了抿干燥的唇瓣。
　　“不是楚御楼，是艾尔。白痴，你搞错了。”
　　“嗯……”那个声音拉长了，好像在认真思考艾尔的话，艾尔几乎能想象那个“人”一脸故作正经摆出沉思者的样子然后一边偷笑的样子。
　　真欠扁。

　　“够了，别玩了。”
　　等了一分钟，对方还没有继续开口的意向，艾尔终于不耐烦地出声。
　　就在对方回答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了。
　　“别装神弄鬼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你肯定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诶~你知道了啊……真是太不好玩了。”

　　伴随着浓浓的失望语气，一个半透明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艾尔面前，在半空中稳稳浮着。
　　利落的黑色短发，深邃的黑眸里带着笑意，薄薄的缺乏血色的嘴唇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明明是充满爆发力的身躯，却透出慵懒的痞气。此刻，一个颀长英俊的男子正将自己的手臂搭上孩子的肩膀，试图作出哥俩好的姿势。
　　……不过，哥俩好是不会故意往对方耳朵里吹热气的。

　　突然有一种无力扶额的冲动，艾尔面无表情地拍掉某只搭在自己身上的狼爪，然后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恋童么白痴。”
　　某只可惜地望了警戒的艾尔一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小艾尔呐，你的里子可是一个已经二十九的大叔了哟~”
　　“大叔？”艾尔调侃地望向半透明，“我可比不上某个老是喜欢盗用别人形象来装嫩的老不死啊……かみさま~”
　　“嗯？不要这么说嘛，咱俩……嘿嘿，谁跟谁啊。”
　　“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
　　无视抽风的半透明捧心的动作，艾尔环顾了下四周，道：“既然是你，那么这里肯定还在墓室里咯？”

　　上一次……就是在窟卢塔族的那个密室里，看见这个家伙的。

　　“第一次签订了契约，第二次又交换了名字……这次，你想干什么？”
　　艾尔回过头，看见顶着楚御楼的样子的某神明召唤出一把皮椅和一杯红酒，悠闲地抿了一口，然后向他举杯示意，笑容暧昧不清：

　　“事不过三，恐怕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次，就让我们先好好聊聊吧，我亲爱的艾尔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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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遇见这个自称是神明却丝毫没有作为高高在上的神明自觉的家伙的时候，艾尔还叫楚御楼……其实也不能说是楚御楼，毕竟，他已经自杀了。

　　魂魄飞离了死亡，只留下大楼下被人群围观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楚御楼焦急地向四周看，试图寻找方零函的踪迹。
　　他们是一起坠楼的，既然他能以这种形态出现，那么她也一定还在。

　　“函！函！你在哪！”
　　“函！回答我！”
　　他茫然地在原地四顾，却看不见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只有密密匝匝的人群，和一个从防弹轿车中狼狈奔出，跌跌撞撞地分开人群走向自己尸体的男人。

　　“施主，你在找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御楼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身着道袍的男子正静静浮在他身后三米开外，袍上的阴阳鱼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变幻出一片深邃而迷离的大千万象。
　　只是那脸部，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御楼凝神，也只能看见一片似是而非、模模糊糊的轮廓。
　　“您好。”
　　当下心惊，楚御楼向那道人微微欠身，恭敬道：“小子正欲寻那与我同亡之人，大师可否指点一二？”
　　道人沉吟片刻，缓缓道：“你醒的晚了，那人已投轮回。可惜，可惜啊。”
　　“这么快！”楚御楼不禁拧紧了眉，垂下眼睫迟疑不已，“那么……”
　　“没错。”
　　楚御楼又是一惊，不过这次是惊喜地看向那个微笑出声的道人。
　　“大师，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
　　“你确实还可以见到那个人。嗯……是叫方零函吧？”道人笑眯眯地捋了捋其实并不存在的胡子，细长的眼眸中隐隐散发着精光，只可惜楚御楼看不真切，“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顺便还能附送一些奖品哟~”
　　“嗯？”被道人突然转换的语调惊吓了一下，楚御楼惊异地望向对方。
　　“嗯咳咳咳……”同样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某道清清嗓子，重新拿捏起世外高人的风度，“你是想问为什么找上你吗？其实……”
　　道人负手，45°纯洁仰望，目光惆怅而深远。衣袍翻飞，仙风道骨：
　　“其实，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想好好找个小子，传了我的衣钵，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接着，道人转头看向默然不语的楚御楼，幽幽叹了口气。
　　楚御楼：“……”

　　………………………………
　　………………
　　不好，怎么这小子没反应！
　　嗯，再来点猛的……

　　道人又咳了一声，倏然严肃地看向楚御楼：“小子，你可知罪！”
　　楚御楼猛地抬头，深深望向道人，直望得某道心底打鼓：“大师，小子自知杀孽深重，但还望大师直言，不必周转。”
　　道人：“……”
　　……小子够狠，油盐不进啊口胡……
　　…算了算了，看来看去也就这么个比较好（玩），老子好不容易等到这小子KO了，怎么也要攻略完。
　　打定主意，道人一振衣袖，容颜肃穆，隐隐透出神圣的金光。背后四射出光芒万丈，天籁仙乐幽幽浮动，直教人忍不住高呼一声：大仙啊！
　　只不过……

　　楚某人的眼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思索片刻，才迟疑道：“大师，你背后的……是翅膀么？”
　　身负圣翼中西合璧的某道人终于忍不住老脸一红，底气不足的宣号道：“咳……无量佛，施主着相了。”
　　“可是……”楚御楼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某大师头皮一紧，嘴角忍不住抽搐，终于维持不住高人形象，发泄般猛地大喊道：
　　“够了！跟老子走，包你吃喝无忧！”
　　语毕一阵凪风，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半空中。

　　“你到底想要我什么？”
　　在白茫茫的空间里，警戒地望着对面卸下一身神棍装扮的家伙，楚御楼暗暗绷紧了全身。
　　“啧，小子，不要以为世界上只有坏人啊~我又不是你那楚皇轩，”某只苦恼地搔搔头，一身痞气，“你可以叫我空……嘛，不要这么瞪着我，我是无辜的诶~”
　　看着神经高度紧张的楚御楼，空无奈地摊摊手。
　　楚某人毫不放松。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先前我说的基本没错，我能帮你找到你那可爱的小妹妹，不过……嗯，条件是一个契约。”
　　“契约？”
　　“对，契约……哎呀呀，放松放松，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看着楚御楼一脸警惕加狐疑，空没辙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统统一口气说完：
　　“总之，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帮你送到那个小妹妹的世界。契约内容很简单，我把我的能力送给你，相应的你要替我负起责任。”
　　“我不要你的力量。”
　　楚御楼回答地很干脆，空的脸色有些凝重。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正因为不是普通人，所以要负的责任也不是普通的。上辈子我很累，不希望下辈子依旧累。对不起，我拒绝。”
　　空沉默了一下。
　　“不过我现在只能找你。其实因为那些所谓法则的缘故，我只能偷偷溜出去找人，恰好就碰上你了……不过不用担心，如果你接替了我，是可以自由来回世界的。”
　　“为什么？”
　　“因为我的力量被分裂了。创造世界的时候需要留下自己的力量作为支撑，并要不时去维护法则的运转。你们称我们为神明，而我们称自己为司侍，世界则是领域。”
　　“你说……‘我们’。”
　　“当然，你总不会以为只有一个我这样的家伙吧~”空笑了笑。

　　“领域是独立的力量，一般互不干扰，当然串门也可以，不过要先打好招呼……你如果接替我，我的领域留给你，你的力量就不会分裂，只需要偶尔去维护一下罢了。
　　你可以先不用回答我。我送你去你妹妹的世界，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睁开眼，我的能力会自动加诸到你身上。”

　　楚御楼张口，还未说出什么，就被空抬手制止了。
　　“你的视力不成问题，自己的能力自己去发掘——放心，那不算我的力量。不过记住，一旦使用了我的能力，你就再也回不去了。明白了吗？”
　　楚御楼慎重地点点头，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总觉得、总觉得……

　　“那就走吧……”
　　空微笑，看着楚御楼半透明的身影如被风刮过一般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