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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纵我不往 ...

  •   “阿奵可是欢喜我?”官家温煦的笑容大大的展现在眼前,容奵急于想点头,转眼间,便看到眼前的官家一个雾化,便变成了那面无表情的萧隐。

      只见萧隐一把撅住她的手腕,目露凶光,嘴角冷笑道,“怎么,凭你也配?”

      容奵内心遽然恐慌,几下挣扎后,“嘭!”的一声,方才所见慢慢变为眼前的青墙瓦顶。地上渐冷的触感,她微微转了转头,原来是梦。自己又回到这间通铺来了,许是方才自己翻身摔了下来,现下全身仍有些酸疼。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夜后来如何了,自己竟是丝毫都想不起来。缓缓吞咽下唾沫,仍有血沫的余味,便又证明一切皆非那梦一场。

      贵嬷嬷此时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盆子上的青铜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两头还雕刻了仙鹤的纹路来,一看便知,这并非是自己的盥洗用具。

      “丫头,你醒了?昨夜大人身边的小魏公子将你送回,可吓坏了我们。”

      “小魏公子是何人?”

      “你果真不记事儿了,他是大人身边的亲信,随着大人一同长大,非客非仆,遂一直以公子尊称。公子说你已服药,不日便会痊愈,今日奉大人之命,令你苏醒便前去桃苑。”

      容奵闻言,撇开头去,轻轻道了一句,“我不去。”

      贵嬷嬷一时被噎在原地,捧着盆子地双手都抖了抖,“你这几日怎生像是换了一人般,若你心有郁结,你便和嬷嬷好生说着,切莫憋坏了自己。府里之事,尤其大人之言,又岂能由得你拒绝?况且,你擢升为内侍,这是一大好事,你又有何不满的。”

      容奵这才咬着嘴唇转过头来,她忘了,如今她是何身份。犹豫了片刻,才有些不安地温温吞吞,“嬷嬷,我什么事儿都忘光了,连那桃苑是何处都不晓得。”

      “你这丫头,我随你一同前去即可。切记,在大人面前话少即可,言多必失。”

      容奵乖巧地点点头,若让嬷嬷知道,昨夜自己凶如牦牛猛兽一般,又不知会作何想。二人一同穿过几个廊腰缦回的长廊,眼前便豁然开朗,是一片盛开的桃林,花香溢鼻,露水寒重,贵嬷嬷此时将手上的青盆交于容奵。

      “大人便在桃林的另一端,你且好生端着,过了这桃林,自有鹅石小路,你沿那小路,便可寻到大人之处。”

      “谢谢嬷嬷。”

      容奵缓慢地移动步伐,每一步都走得很端正,这是她前世刻入骨子里的仪态。于是乎,没走到一半,便觉手腕有些酸软,亏得这幅身体较之自己来说,便已够强壮,若是前世的自己,又如何能持水前进这许久,而分毫未撒。

      心中的烦乱让她根本无瑕四顾这桃林的美景,若是换之以往,她当是十分欣喜的。果不其然,临近桃林的边缘,便看到了鹅石小路,路旁还栽种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看不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倒也颇具风雅之情。

      随着步伐的迈进,她指骨越发用力,指尖渐白,鹅石的尽头,便是一个小院落,依旧是青墙所砌,中间一个拱形的院门,十分的普通,穿过拱院,一眼便看见院里的门已然打开。萧隐便端坐在那头,着了一身的黑衣,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夜自己如此凶狠,他定是要兴师问罪的。

      容奵快步走进,忍了忍内心反感的情绪,匆匆喊了声,“大人。”

      萧隐似乎在她转角之时,便已注意到她,她不敢抬头,怕自己眸中的情绪泄露了满心的厌恶。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一如清晨的雾寒一般,有些清冷。盆里的水因自己地拽动,起了丝丝波纹。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忍住没将手中的水泼向那高位之人。

      她依言抬起了头,眸光不卑不亢的直视进他的眼眸。与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如今看起来更为憔悴些,唇上的凌乱的虬髯亦能看出许久未曾修剪了。

      “用盆中水洗洗你的脸。”

      容奵一愣,他的语气虽算不上友善,然则也没半分秋后算账的姿态。她原以为,这盆水是用作他用,内心也万分庆幸不用自己帮他盥洗,平心而论,她上一辈子锦衣玉食,何曾做过半分服侍他人的活,若要她照猫画虎,怕也会露出端倪。

      她曾活的金贵,和田瑢是不一样的。来的路上,她曾深思,尝试着代入若自己是菖蒲,曾做过些什么。若是她的话,又会如何待自己。然而思来想去,又觉二者并不相同,不能以此为论。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自己都并未有过服侍男子的经验,若她想复仇成功,势必得一击必中。不然只会白白赔了自己的性命不说,仇人还逍遥在外。

      她乖巧的依言行事,浑浊的水珠滴落在盆中,混入清水中迅速消散。抬起脸庞时,冰凉的水珠在脸上滑落的触感,她依然可辩。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诡异,她不知自己眸中盛满的情绪,在他看来是何等的模样,然而,她却在他的眸光中看到了温柔以及痛苦?

      许是自己的表情并未控制良好,只见萧隐很快便恢复回一脸清冷的模样,话语倒是有些伤感,“你果真与她有七八分相像。”

      几乎是第一反应,她垂首第一次在水中的倒影里,好好端详起自己的容颜来。那日柴姑姑侮辱自己的言语言犹在耳,她以为,田瑢的容貌生得十分的粗鄙,然而对于她来说,得以重生便算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即便是无颜女亦已十分的知足。

      此时看来,却着实让她内心一惊。她所惊并非是与那柴姑姑所言相差甚远的言论,而是萧隐所言非虚。她这张脸,确切说来,田瑢长得确实颇与她相似。

      一张瓜子脸虽不饱满,但是骨相十分的清秀,与自己那双几乎一样的杏眼,水汪汪的,很是灵气。即便田瑢养得并非尊贵,但是从这骨相容貌来说,确实有七八分的相似,另外与生俱来的气质便与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毕竟自己是长期的温养而致。

      一时之间,两人都半响无语。但她心下却充满了怪异的感觉,一时又道不明。他如此相待容家,为何在谈及自己之时,却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拿把剪子来,替我将这虬髯理了。”

      “什、什么?”自古便无肆意理掉虬髯的做法,除非遇着极大的变故亦或是决心,才会如此动作。然而萧隐并未解释半分,依旧端坐着,以表决心。

      不得已,通过萧隐的指示,她寻到剪子,将其握在手中,就在那一瞬间,她紧紧地握着剪子,深吸一口气后,一把转过身子,未料却一头撞到萧隐的身上。

      萧隐亦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用力地转身,两人同时踉跄一下,一同倒在地上,容奵压在他的身上,额头也随之撞在他的胸前,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羞耻感。

      她在他胸前用力一撑,手持剪子高高举起,他的衣裳微开,触及他脖间的痕迹,内心一紧,伤口极深,今日早已结痂。明明他是罪人,她却莫名有些内疚,她再次告诫自己,万不得心软。

      即便自己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之人,但他萧隐不一样。

      萧隐有些黯黑的眼眸探究般地看着她,这一望,倒让她有些心虚了。“昨夜念及你神志不清,如今看来,你似是并非如此。”

      原来昨夜之事,他并非忘了,而是隐而不发。她脑里迅速翻涌着,一定要滴水不露的圆过去。

      “大、大人,我、我一时不由自主的反应,望大人饶、饶恕。”话说完毕,只见她唯唯诺诺地翻身而起,立马跪在了地上,一副十分害怕男人的模样。

      屈辱感一时涌上心头,久久不散,厌恶自己的同时,更是咬牙吞下。何曾想过,她要跪于自己的仇人不说,今后还要服侍他的饮食起居。

      萧隐一声不吭的起身,拂了拂衣袖,竟也是好脾气的没有发作,也丝毫没有追究她昨晚如此待他的迹象。这与传闻中的他有所不同。

      前世之时,早闻他心狠手辣,替刚登基的官家铲除异己之时,连异性侯王方满月的孩儿,都不曾放过,溺于井中,而后竟捞起浮尸,上堂复命。

      更有传言,有一契丹女探子,为窃取情报,乔装女琴师,一口汴梁口音说得方方正正,□□萧隐不成,反被一朝下狱。听闻那女探子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连死都不由自己。

      然而此时的萧隐,可以算得上是有如温润君子一般,让容奵感觉不到丝毫的乖戾气息。

      见田瑢还在发呆的萧隐,稍显不耐,“还不过来。”

      容奵闷声点点头,双手紧握剪子在胸前,萧隐此时立身在案牍前,她走过去,却发现自己方到他下巴的位置,然而萧隐却似没察觉般,目光直视前头,一副等着她动作的模样。

      她只得微微踮起脚尖,抓起剪子便要一剪子下去时,萧隐忽而后退了半步,“先把水取来,沾了湿之。”

      容奵一惊,原是需先润湿了?他是否会察觉自己连此常识都不晓得?不过须臾,她又放下心来,幸得这剪虬髯之事,历来便少有,即便是自己的爹爹,也未曾有过,如此一想,便又安下心来。

      待一切就绪之时,容奵心道,“不要紧张,不会露出马脚的,你是田瑢,你就是田瑢。”

      心中一边念念叨叨的容奵,手上的动作也愈发利落起来,剪子与鬓刀更替使用之下,本身紧张的心绪却因手上的动作而不觉认真了起来,待一切事毕,面前之人的容貌在刹那间就惊艳了容奵。

      原来没有虬髯的萧隐,是如此的英俊。本就十分好看的凤眸,配上白净的脸庞,清晰的下颌线霎时让他清爽了不少。目下的泪痣更是抢眼,是朱砂色的。

      萧隐命她将他的虬髯用一条红绳扎了起来后,见他小心翼翼的放入衣襟内袋处,只见他一时不备,竟是将内袋另一物遗落了下来。

      容奵本能地弯身去捡,手指头都尚未碰触到,便被萧隐一把挥开。“别碰。”简明扼要的两字,与方才的动作截然相反,令她不解的便是,不过也是一截断发,这人果真奇怪得紧。

      萧隐小心翼翼的捡起另一截长长的断发,往唇边吹了吹,似是害怕有何不洁之物沾染在上头,而后又见他将自己的虬髯与这断发放于一处,再次贴身放回内袋之处。

      抬眸之时,察觉到容奵正放肆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动作,似乎十分的不悦,双眉紧紧蹙起来,语带不耐道,“你退下罢”

      在容奵离去之时,他又道,“今日我需外出,你今夜再来便可。”

      真真是一语惊起万重浪花,她僵硬着身子,却无论如何也不知该怎生是好。连自己是怎样走出桃林皆不知。人尚在那荷苑的一角,远远的便听到有一道女声愤愤不平的道,“表哥不知道着了谁的道,今日无端被小魏公子驱逐出府,但是定是与那田瑢脱离不了干系!”

  • 作者有话要说:  虬髯:qiu 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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