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纪略》飞花（JJ）

68、消失的鬼门

　　黯月不管不顾地吻上沙华的唇，完全不在乎身边是否还有别的人。

　　其实他的眼中亦是没有别人的，唯有眼前这个惊艳的少年。

　　宝贤眼见着相拥相吻的两个人，一阵无语。

　　沙华是他的双生弟弟，怎么就和他区别那么大。他很正常地喜欢女人，而且还有点风流，即便心中爱云歌，却也会和别的女子有染。

　　沙华却是个断袖。

　　宝贤危险地看了自己宝贝儿子一眼，看起来，似乎神乐也有点像是个断袖。

　　红莲却拉着神乐道：“走！”

　　神乐道：“去哪里？”

　　“先离开冥界再说。”

　　也说的是，留在冥界时间越久便越危险。

　　他回头道：“大哥，爹，走吧！”

　　宝贤看了沙华一眼，那两个人居然还在吻着，这是打算吻多久？

　　他懒得再看，看多了实在觉得眼睛都快长针眼了。

　　四人向红莲来的方向行去，然而，鬼门却不见了。

　　红莲神色微变，鬼门为何会忽然消失？他道：“我就是从这个地方进来的。”

　　神乐疑惑地道：“难道鬼门已经关了？”

　　宝贤摇了摇头：“不曾，至少还有数个时辰。”

　　“那为何……”

　　四人在附近寻觅了半晌，却全不见鬼门的踪迹。那对拥吻的人终于结束了拥吻，也走了过来。

　　黯月的目光便一直不曾离开过沙华的脸，二百年不见，他贪婪地看着沙华的脸，似想将他整个人都看进自己的身体里。

　　沙华看了寻寻觅觅的四人一眼，冷笑道：“今日虽然是蛰死日，但想通过鬼门可也没那么容易。否则，岂非大量的鬼魂都会选在这一天逃离冥界？”

　　宝贤淡淡地道：“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吗？”

　　沙华道：“她教了你进入鬼界的术法，难道没教你离开的术法吗？”

　　宝贤沉吟不语，散支在最后瞬间赋予他的术法十分含糊不清，她原也没时间解释清楚。

　　沙华心念电转，对方四人，他却只有一人。而黯月进了冥界，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黯月送出去。

　　黯月的能力，若是留在冥界，过不多久，就会生机尽失而死。

　　他侧头看看黯月，黯月痴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眷恋。他心里一酸，以前，他那般折磨他，他就不曾恨过他吗？

　　他柔声道：“我带你出去。”

　　黯月却摇了摇头：“我留下来陪你。”

　　沙华蹙眉：“你留下来会死的。”

　　黯月道：“死了变成鬼，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死后要入轮回，只怕他们再难见面。即便他是冥王之子又如何，天地之间自有法则，连冥王都无力对抗天地大道。

　　他柔声道：“我陪你出去不好吗？”

　　黯月轻笑：“好，你去哪里都好，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沙华道：“好，以后我都会对你好，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黯月清秀的脸上掠过一抹红晕，他低低地道：“没关系，你怎么待我都没关系。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怎样都无所谓。”

　　他并不觉得自己已经低到尘埃里，只要不再承受这么可怕的离别之苦，还有什么疼痛不能忍受呢？

　　宝贤自觉自己很像是打鸳鸯的那根棒子，他道：“沙华是不可以再回到天人界去的，他是谶言中所预言之人。若是让他离开冥界，他必会给天人界带来灾难。黯月，你身为医者，难道你愿意看到因为他的原因，有无数的人死于非命吗？”

　　黯月怔了怔，预言之人？他的目光落在沙华额上那朵曼珠沙华上。

　　就是因为这朵花，沙华自小就被抛弃，然后又被亲生母亲送入了冥界。他到底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是双生子，并且是有诅咒印记的那个？

　　黯月道：“我留下来，就算要死我也不怕。”

　　沙华皱眉：“你是医者，救死扶伤，积下的功德本就比别人深厚。医者是最容易度过五衰的，只要度过五衰，你又可以有千年的寿命，你不可以留下来。”

　　黯月轻声道：“我不会再离开你。就算有千年寿命又如何？若是离开你，我一年寿命也不想要。”

　　沙华默然片刻，在天人界时，黯月可从来不曾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他不再介意他们两人都是男子了吗？

　　沙华轻轻一笑道：“我们一起出去，别人的生死关我们什么事？他们可也从来不曾善待过我，我又何必善待他们！”

　　他身畔的黑气忽然大盛，黑气向外蔓延，竟连曼珠沙华被这黑气一触，竟也立刻便凋零了。

　　红莲将神乐护在身后，火焰在身前织成火焰结界，挡住黑气。

　　沙华的双手结了一个陌生的印记，一道黑色的光芒由印记中射出，鬼门终于若有若无地现了出来。

　　沙华一推黯月道：“走。”

　　黯月被他推出了几步，却立刻站定，“我不走，除非和你一起走。”

　　宝贤一见鬼门再次出现，立刻道：“红莲和优昙带神乐出去，我拖住沙华。”

　　优昙和神乐齐声道：“不，我不走。”

　　宝贤一阵无奈，看了红莲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小子，把我儿子带出去，拜托你了。”

　　红莲道：“好。”

　　神乐立刻道：“今日是我爹的五衰，我不能走。”

　　红莲道：“你的神通，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神乐一阵无语，红莲说得没错，可是他又怎能不管宝贤？

　　五十年前，云歌入涅槃之时，虽然他用尽心机，却仍然无法救云歌，甚至云歌死时，他都不在她身边。现在他又如何能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样？

　　红莲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自己是无法劝他离开的。他一掌拍在神乐颈后，神乐猝不及防，眼前一黑，昏了过来。

　　红莲抱起神乐，道：“我先带他出去了，你们……随意吧！”

　　宝贤苦笑，这个红莲倒是直接，除了神乐，似乎谁都不关心。

　　他忍不住道：“小子，离我儿子远点。”

　　红莲看了宝贤一眼，露出一丝苦笑：“你放心，他其实挺烦我的。”

　　他这表情让宝贤心里莫名有点负罪感，怎么有一种利用完人家立刻便一脚踹开的感觉。

　　他回头望了优昙一眼道：“你也走吧！夜叉族以后还要靠你。”

　　优昙道：“二弟出去就行了，你不是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吗？夜叉族以后靠你的遗腹子也行。”

　　宝贤呆了呆，骂道：“老子还没死呢！”

　　他手中蓦然多了一把刀，一刀劈开黑雾，向沙华攻去。

　　沙华冷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随手抓了一把黑气，黑气在他的手中亦凝成一把刀，手中刀挡住宝贤的刀，黑气立刻沿刀身向上游走。

　　宝贤皱眉，又是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沙华的灵力未必有多深厚，但他的招式随心所欲，千变万化，实在是很难应付。

　　此时优昙的刀也已经攻到了，沙华刀撤回，荡开优昙的刀。

　　优昙的术法大多是宝贤教的，两人很有默契，沙华以一敌二，双方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沙华全力迎敌，鬼门的影子却又慢慢地淡了下去。

　　沙华的目光落在身畔的黯月身上，黯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沙华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中黑气化成千丝万缕，向宝贤和优昙射去。

　　宝贤和优昙连忙挥刀抵挡那无数尖针般的黑气。

　　沙华望着黯月轻轻一笑，道：“你过来。”

　　黯月立刻向沙华走过去，对周遭的刀光剑影全不放在心上。

　　沙华心里一痛，若是以前，你也这样待我，那该多好？

　　他一掌击在黯月的身上，黯月蓦然大睁双眼，伸出手想拉住沙华，身子却已经急速向鬼门飞去。

　　宝贤一见沙华的举动，知道他已经无力再维持鬼门，想必这鬼门是极耗灵力的。

　　他立刻也一掌击在优昙的身上，道：“夜叉族还要靠你，给老子滚出去。”

　　鬼门之外，红莲抱着神乐驻足转身，眼见那鬼门越来越浅淡，他心里轻叹，宝贤和优昙还能出来吗？神乐那么爱他们，若是他们出不来了，他岂非要伤心欲绝？

　　忽见两道人影飞出了鬼门，与此同时，鬼门忽然消失不见。

　　那两个人一起落在地上，一个是黯月，一个是优昙。

　　红莲松了口气，至少优昙出来了。

　　黯月立刻一跃而起，冲向鬼门，奈何桥畔已是一片渺渺茫茫。

　　黯月心里大恸，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来？

　　生人不可入鬼门，明明蛰死日还未过去，为何鬼门竟已经消失了？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奈何桥上，心乱如麻，以后……还是不能再见那人？

　　他忽然一掌向自己的头顶拍去，若是变成了鬼，是否还能见到他？

　　站在他身边的优昙连忙托住他的手腕。两百年前，沙华把他弄得昏迷不醒，是黯月救了他，他怎能看着黯月就这样死。

　　他道：“你别天真了，就算你死了，你以为就能见到二叔吗？你可能立刻就入了六道，到那时，你连二叔是谁都不会记得。”

　　黯月一滞，不，他绝不能忘记沙华。

　　泪水涌出了眼眶，他迷茫得如同迷路的孩子，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优昙叹了口气道：“每过五百年，鬼门都会开，你何不等下一次。”

　　等下一次，又是五百年寂寞的时光！那无止境的日日夜夜，该是怎样的煎熬！

　　一个蓝衣少女漫步走上奈何桥，注视着跪地痛哭的黯月，眼中掠过一抹伤感。她道：“黯月！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黯月抬头，朦胧的泪眼望向雪落，他答应过雪落，若他能从鬼门出来，余生都会陪伴雪落。

　　他反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慢慢站起身，道：“我记得，我随你回香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