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纪略》飞花（JJ）

62、因为我爱你

　　黯月再见到沙华之时，娑婆彼岸已尽在沙华的掌控之中了。

　　黯月是在四处游历之时，被夜叉族的使者找到的。

　　使者称：他们的二殿下十分仰慕先生的医术，家中如今有人卧病在床，已经昏迷不醒许久，请先生前去医治。

　　十分仰慕他的医术？！

　　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夜叉族的二殿下。

　　他想了想，唯一的解释或许是雪落将他的事情转告给夜叉族人的。

　　这些年，他一直四处寻找沙华，原也是居无定所，且他一向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即便再思念沙华，他对于病患仍然无法袖手旁观。

　　夜叉族人对他很是恭敬，回娑婆彼岸的路上吃穿用度皆是十分精美奢华。

　　进了鬼王宫后，有侍女引他去沐浴更衣。

　　侍女将他带入泉池便离开了。

　　面前是一个大得可以游泳的池子，雾气氤氲。

　　他洗去风尘，走上水池，方才发现，侍女将他的旧衣拿走了。

　　池边放了一袭白色的轻衣，他提起来看了看，这样式……也太一言难尽了。哪里像是给医生穿的，虽是男装，却带着女装的风流婉致。

　　衣服质料上乘，轻如蝉翼，纯白的衣襟上绣着一朵鲜红的花朵。

　　花是怒放着的，开到极致，带着一丝凌厉，却美得令人心悸。

　　黯月怔怔地看着这花……曼珠沙华！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沙华。

　　原本他是从来不曾将沙华这两个字与曼珠沙华联系在一起的。但今日，看到这衣上绣着的曼珠沙华，他却忽然觉得，沙华美得似乎有些像是曼珠沙华。

　　他虽然觉得这衣服有点不三不四，但只有这一件衣服，他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

　　只得套上衣服，推开泉池的门。

　　门外是雅室，雅室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一个黑衣人，负手立于窗前，似乎正在等待。

　　那人长身玉立，和他的身量差不多，却十分瘦削，腰上系着滚金边的腰带竟让他有纤腰一握的错觉。一头漆黑的长发，在头顶结了个发辫，以玉冠簪着，发尾间夹杂着一两股细碎的金珠。

　　看他的装饰，应该便是那位二殿下。

　　黯月正打算行礼，那人却已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

　　黯月忽然便僵住了。

　　面前的人，已经长成了，脱去六十五年前的稚气，如今看起来是个十七八岁少年人的样子。

　　他的容貌更形俊美，美丽中带着一丝夺人心魄的邪恶。

　　额头上原本是伤痕的地方已经痊愈，在那里，赫然开放着一朵曼珠沙华，便如同他衣上那开的肆意的红花！

　　黯月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是他寻找了六十五年的人，日思夜想，想得心都成了碎屑。也曾设想过许多次再见面时的情形，无论想了多少遍，到最后只剩下卑微的祈求：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的身体，我的心，全都给你！

　　现在，猝不及防，他就这样毫不预兆地出现了，出现得太突兀，如同夏日蓦然划破天宇的闪电。

　　眼前慢慢地模糊，他原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抱住沙华，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沙华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他走到黯月身前，此时两人的身高几乎是一样的，他直视着黯月的脸，淡淡地道：“又见面了，神医！”

　　神医？！他叫他神医？

　　以前，他是叫他月哥的，现在为何要用如此生疏的称呼。

　　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低低地道：“沙华！”声音太黯哑，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发出的。

　　沙华淡淡地道：“没想到吧！”

　　黯月下意识地点头，他想到沙华出身富贵，却没想到他竟是夜叉族的王子。

　　沙华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抚上黯月的面颊，他的体温原本就低，此时似乎更低的。那只手如同蛇一般在黯月的脸上细细地游过，黯月全身都起了一层寒栗。

　　沙华道：“现在，还恶心吗？”

　　黯月身子一颤，目光黯淡了下去，他……还在怪他吗？

　　沙华的手移到他的下颌，轻轻一捏，黯月便身不由己的张开嘴。沙华淡淡地道：“恶心也没关系，反正你无法反抗。”

　　他吻上黯月的嘴唇，如同嗜血的野兽扑向迷失林间的小白兔。

　　毫无怜惜地啃咬着黯月的嘴唇，带着报复般的快感，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离开黯月的双唇，见黯月大睁着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他，似乎还未弄清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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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按上他的肩头，轻轻一用力，黯月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他面前。

　　沙华并不打算隐藏什么，他开启辉光后，能力越来越强，额间的印记也在开启辉光的瞬间忽然便恢复如初。

　　已经没有什么是他需要隐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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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毕，沙华慢慢地脱下身上的黑衣，有些厌弃地抛在地上。

　　扬声道：“进来两个人。”

　　两名侍女推门走了进来。

　　黯月连忙将身上散落的衣襟拉好，盖住自己……的身体，不过那两名侍女并不曾看他一眼，似乎他根本不存在。

　　沙华转身走向泉池，两名侍女跟在他身后。

　　以一名侍女捧着一袭新衣走了进来，亦是目不斜视，直进泉池。

　　黯月紧缩着身子，虽然没人看他，他却仍然羞耻得无地自容。

　　泉池中隐隐传来调笑声，他目光迷离地注视着那道微掩的门，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一刀一刀地凌迟成碎片。

　　沙华并不在乎他！

　　这个感知令他的心口一阵剧痛，他忍不住捶着自己的心口，为何要这么痛，竟似比刚才那地狱般的苦刑还更痛一些！

　　沙华慢条斯理地洗了很久，才由泉室中走了出来。

　　此时他已经再次衣冠楚楚，高高在上。

　　经过黯月身边，他看都不曾看黯月一眼。

　　门被打开了，风吹进来，黯月迷茫地抬起头，那道纤长的背影慢慢地融入到夜色中，如同他原本就是这夜的一部分。

　　一名侍女走到他身边，淡淡地道：“跟我来。”

　　他也不知那侍女要带他去何处，他身上还不曾清洁，不过没人关心。

　　侍女带他进了一间装饰极奢华的寝宫，指指里面道：“你以后就住这里，没二殿下的吩咐不得离开。”

　　不愧是一族之王子，连一个全不在意的人也能住在如此奢华的地方。

　　后来黯月才知道，这里原就是沙华的住处。

　　沙华回到寝宫之时，黯月抱膝坐在床前的地面上。

　　他的额头抵着膝盖，脸埋在腿间，全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似感觉到有人进来，黯月慢慢抬起头，一眼看见沙华，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小心翼翼的喜悦。

　　沙华皱眉看着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似乎很期待看见他的样子？

　　黯月站起身，腿间未平复的疼痛，令他动作有些不顺。他低声道：“沙华，我找了你六十五年。”

　　沙华冷笑：“是吗？没有和雪落双宿双栖？”

　　黯月摇头，“我早就离开了香浮城，那时候你不辞而别，雪落也派了许多人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后来……”

　　“你找我做什么？不是觉得我恶心吗？”沙华打断了他的话。

　　黯月苦笑，“对不起。”

　　沙华淡淡地道：“现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是因为忽然发现我是夜叉族的二殿下吗？所以你甚至不再觉得恶心了？”

　　“不是的，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沙华冷笑：“你是怎样的人我不关心，你的身子我还是挺喜欢的，在我没玩腻以前，你都要留在这里。”

　　黯月嘴唇有些发抖，他轻声道：“沙华，我找你是因为……”

　　“闭嘴吧！我不关心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你现在不过是我的玩物，你想什么与我无关。”

　　黯月无措地垂下头，他不关心，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他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神通广大。而他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游医，他有什么资格对沙华说那句话？

　　他低低地道：“我明白了。”

　　沙华看着面前颓丧的男子，他原本是温和儒雅的医者，六十五年不见，他却已经瘦得脱了形。

　　原本他也瘦，却是那种干净利落的坚实，毕竟是游走四方的人，不可能太胖。现在怎会瘦得似乎没一点肉了。

　　这六十五年他都不曾好好吃饭吗？

　　一声“月哥”卡在喉头，却是怎么都没办法叫出来。

　　六十五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他回不去了，他们之间也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便疯狂地占有与破坏吧！

　　他一把拉起黯月，将他按倒在床榻上，吻上他的唇时，带着一丝自我放逐般的决绝。

　　若是你恨我，那便恨吧！痛入心扉至少能让你时时想起我，便如这六十五年我时时想起你一样。

　　为了得到你，我付出了太多。然而道路却越走越远，等到我终于得到你的时候，却发现，我已经与六十五年前完全不同。

　　开启辉光在别人不过是一句话，而对于从未受到过任何训练的我来说，我付出了多少，你可知道？

　　而我做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六十五年前，你漫不经心地说：那件事让你恶心。

　　你可知道，让你恶心的这个人为何想与你做这件事，只是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