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纪略》飞花（JJ）

61、恭喜你，多了个弟弟

　　两人沿着那个方向找过去，一直走到鬼王宫的最深处，方才听到散支的声音。

　　他们两人身处一个很偏僻的小屋里，宝贤只觉得他虽然在鬼王宫里住了三百年，都不曾到过这么偏僻的地方。

　　云歌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欠揍的笑容，看着宝贤不说话。

　　宝贤一看她脸上那古怪的笑容，就恨不得揍她一拳。

　　只听散支道：“你……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沙华的声音很冷淡：“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那里？”

　　散支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沙华冷笑道：“看见我，你很意外吧！”

　　散支道：“孩子，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沙华轻轻一笑：“挺好的。离开囚禁的地方，我就变得很自由，我游历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还遇到了……”我最重要的人。

　　“只有一件事不太好，我没什么钱，开始的时候经常需要偷东西！”他的笑声渐大，“好笑吗？夜叉族宗主的儿子需要偷东西才能吃饱肚子！”

　　宝贤与云歌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而我的母亲呢？她从来不曾探望过我，甚至从来不愿承认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我的同胞兄长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夜叉族的少主！未来继承夜叉族的宗主之位，锦衣玉食，神通广大，他可知道有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弟弟？”

　　云歌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侧头看看宝贤，宝贤的惊讶绝对不比她少。

　　散支的声音满含痛苦：“孩子，天人界的双胞胎都是受到诅咒的，母亲也不想如此！”

　　沙华冷笑：“受到诅咒？为什么是我不是他？是因为我额上的这朵花吗？就因为我出生起额上有这个印记，所以我就应该被送走，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吗？我做错了什么……”

　　宝贤慢慢转身，目光呆滞地离开小屋。

　　云歌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她有些不放心，跟在他的身后。

　　宝贤漫无目的地又在娑婆彼岸闲逛了半晌，云歌小心翼翼地道：“原来他是你双胞胎的弟弟！”

　　宝贤“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云歌一眼：“为什么我娘那时候把我留下来？”

　　云歌看了看他的额头：“大概因为你长得丑吧！一般长的丑的那个不可能是被诅咒的。”

　　宝贤一滞，怒道：“我很丑吗？”

　　云歌道：“至少比你弟弟丑。”

　　宝贤默然片刻，“对，他是比我漂亮得多！”

　　云歌道：“你也不用自卑，兄弟两个，肯定有一个漂亮一点，一个丑一点的。要是你生得漂亮，说不定你娘就把你送走了。”

　　宝贤蹙眉，云歌的脑回路怎么就这么清奇？他道：“他额上那是什么印记？”

　　云歌迟疑了一下，道：“那似乎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冥界之花，怪不得被送走的是他。

　　宝贤道：“所以，这三百年，我弟弟四处漂泊，而我却享受了一切？”

　　云歌道：“事实如此。不过你也不用内疚，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

　　宝贤笑笑，不知道就可以独占一切吗？他所拥有的，原本是应该与沙华平分的。“你说我娘会怎么对待我弟弟？”

　　云歌想了想：“应该不会再送他回地牢了吧！我觉得你娘好像也挺难过的。”

　　她忍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你娘的心可真狠，如果是我，我才舍不得把亲生儿子送走呢！诅咒又怎么？若是真有诅咒，就一起面对呗！”

　　宝贤不由地望向云歌，夕阳斜照落在她的脸上，她对自己的皮肤十分爱惜，颇有些色如凝脂，莫名的觉得还挺好看的！

　　他是一向都觉得云歌讨厌，说话永远捡别人不爱听的，尖酸刻薄，自以为是，身上缺点一箩筐。然而，这句话却似乎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他揉了揉鼻子，心道：我怎么会觉得她好看？肯定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心理变态了！

　　然后云歌就说了一句：“恭喜你，忽然多了个弟弟！”

　　宝贤立刻便收回刚才的想法，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好看。

　　这是法会的最后一天，大多数天人都启程返回自己的部族。有一些少女们，拖拖拉拉地不肯走，是何原因，心知肚明。

　　客人不愿意走，主人自然不会赶人家走，于是客舍之中，仍有许多少女留宿。

　　沙华亦是住在客舍的。

　　他回到客舍，便看见宝贤坐在庭院中的台阶上，一只手支着腮在发呆。宝贤身边站着的少女，沙华记得似乎是叫云歌！

　　一见沙华走进来，云歌的眼睛便亮了，立刻毫不避讳地迎上去，道：“你才回来啊！我们等你好久了。”

　　“等我？”沙华的目光在宝贤的身上，“等我做什么？”

　　宝贤有些别扭地看着沙华：“别住这了，住到鬼王宫里去吧！”

　　“哈！”沙华笑：“为何？”

　　宝贤拧着眉头道：“没为何，请你住鬼王宫不好吗？”反正你本来就应该住那里。

　　沙华看了宝贤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笑笑：“好！就怕夜叉王不同意。”

　　宝贤道：“我请的客人，她敢不同意！”

　　他原本的意思也并非是字面的意思，不过就是深觉自己对不起这个弟弟。然而落在沙华耳中，却又变成了旁的含义：另个儿子可以恃宠生骄，他却连住进鬼王宫都需得另个儿子开恩。

　　他心底冷笑，面上却并不显出来，微笑道：“如此，那便多谢了。”

　　宝贤将沙华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的住处本就是鬼王宫中最好的。

　　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儿子的亏欠，散支将原本应该给沙华的爱全都给了宝贤，于是就变成了溺爱。

　　幸而宝贤的本性不差，在千依百顺长大之后，虽然为人有点不靠谱，也不过就是年少时胡闹生事罢了。成人之后，除了傲慢一些，还是挺有少主的样子的。

　　沙华踏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目光挑剔地四处打量着。

　　殿里用做照明的鲛珠就有小儿拳头大，生绡的纱帐轻薄得呼吸都能吹起来，海底沉香木的家具自带淡淡的芬芳。

　　他在心底冷笑，明明是兄弟，他像个叫化子。而他哥哥，却过得如此穷奢极欲。

　　他道：“我住哪里？”

　　“你就住这儿！”

　　沙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去住偏殿！”

　　宝贤的想法很简单，他这弟弟就因为额头上有个印记，便受了三百年的苦。他身为哥哥，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照顾他，他有的一切，都可以分给沙华！

　　沙华笑笑，却道：“还是我住偏殿吧！”

　　“那不行！你必须住这儿！”

　　门外忽然传来侍者的通报声：“主上到！”

　　沙华轻笑，这是来赶他的吗？

　　散支神情有些恍惚，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沙华似笑非笑，宝贤面色严峻。毕竟是为人母亲的，宝贤那神情，她便知道他定是已经知道沙华的身份了。

　　她皱眉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沙华抢先道：“少主请我过来住，还把他自己的住处让给我。”

　　散支无语，宝贤平时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她道：“鬼王宫一向不允外人留宿！”

　　“外人！？”宝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说他是外人？”

　　散支轻叹：“他不是鬼王宫中人，自然便是外人！”

　　宝贤怒道：“咱们也别掩着盖着了，他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

　　散支默然片刻，望向沙华：“是你告诉他的？”

　　宝贤道：“你别冤枉我弟弟，他什么也没说，是我偷听到你们的谈话。”

　　沙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不置一辞。

　　散支皱眉，虽知对小儿子不公平，却仍然艰难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便更不该将他留在鬼王宫。双生子不祥，一向是天人界的禁忌。他自出生便受到诅咒，必须远离鬼王宫。”

　　“什么诅咒？！就额头上那朵花吗？有胎记的人多了去了，他的胎记只是凑巧比别人的漂亮一些，这也算是错吗？再说了，他是你生的，要说有错，错的人也应该是母亲你啊！”

　　散支脸色一白，身子不由地晃了晃。

　　宝贤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这样忤逆过她，然而偏偏宝贤所说的话，正是这三百年来，她反复在心底责问自己的话。

　　宝贤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散支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心里不由地担心。

　　然而他一向个性骄傲，明明自知错了，却是怎么都不肯承认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便在这一片难耐的沉默中，忽听吹角声传来，一名侍者匆匆奔了进来：“主上，北境有魔族入侵。”

　　娑婆彼岸之北是死魔的领地，死魔本人颇为低调，很少惹事生非，然而他领地上的群魔却刚好相反。

　　毕竟是魔族，寿命无穷无尽，不作的话，岂非人口太多！

　　宝贤经常想，魔族就是通过无休止地挑剔天人界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内斗来减少人口的吧！若非如此，魔界的人口只怕多得都快无处容身了。

　　他立刻袍袖一甩，“我出征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想了想，自觉等他回来，估计沙华已经下落不明了。一把拉住沙华道：“你跟我一起出征！”

　　散支一愕，失声道：“不行！”

　　宝贤冷笑：“母亲还是觉得他是个诅咒，所以不放心他留在我身边吗？”

　　散支一时说不出话来。

　　沙华自嘲地笑笑：“我还是走吧！你们母慈子孝，哪里有我的位置？”

　　他这样自怨自艾的语气令宝贤的内疚感瞬间飙升，他抓着沙华手腕的手便更紧了：“走什么？我不怕什么诅咒，你跟我一起出征。”

　　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散支的身子又晃了晃。

　　星涌悄无声息地扶住她：“主上，请保重！”

　　散支喃喃地道：“宝贤是否会无恙？”

　　星涌低声道：“我已为少主占过星盘，大凶。”

　　散支一怔，立刻便要向外追去。星涌却又道：“凶中带吉，性命无忧。主上五衰将至，还请闭关不出。少主的星运虽有坎坷，终会逢凶化吉。”

　　散支止住脚步，神思恍惚：“那个孩子，他想做什么？”

　　星涌道：“一切皆是因果，我主的五衰方才是最紧要之事。”

　　散支轻叹，天人五衰，原就是天地为天人设下的关隘。巫女能测出五衰谶言，却是无法预知是否能渡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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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阿僧祇劫：
末年，神乐为提婆族人，红莲为苏摩宗主。（三万多年前）
第三阿僧祇劫：
30950年云歌出生。（神乐出生前450年）
31000年，沙华和宝贤出生。
31150年，黯月出生。
31200年，优昙出生，
31250年，沙华250岁遇到黯月。
31315年，沙华回到娑婆彼岸
31400年，神乐红莲出生。
31415年，神乐红莲初次相见。（15岁）第一次法会，举办地琉璃净世
31417年，神乐红莲开启辉光。（17岁）
31450年，神乐初见雪月，云歌五衰。神乐中毒，红莲使用傀儡转移术。（50岁）
31465年，第二次法会（65岁）
31500年，宝贤五衰（神乐100岁）红莲到冥界
31565年，第四次法会，红莲杀雪月，为神乐解毒。（165岁）
31900年，神乐与红莲500岁，死于天人五衰
32000年，神乐复活。夜叉宗主子规五衰之期。（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