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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见家长 ...

  •   腊月28两个人一起登上了回家薛诚老家的飞机,薛诚穿了件黑色中规中矩的羽绒服,刻意敞着露出里面的情侣同款毛衣,他热气比较重没带同款帽子和围巾。白曦是全副武装了,穿了件白色黄边的短羽绒服,戴着两人同款那条灰白相间的围巾和帽子,把内里的毛衣遮得一点不露。
      以前薛诚都是扛着大包小包挤春运绿皮车,那时候的滋味不好说,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春运也挤,只不过条件稍微好了些,有更多的选择。
      薛诚老家在偏远的山村,下了机本来还要乘段火车或者大巴回县城,再转乘去乡里,再坐当地的材油车蹿回各村,但是过程过于繁琐,春运票也不好订,就打了个车花了大半天回去,这么一来,到家时已经天黑,白曦受了一天颠簸,在车上靠着薛诚就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也没看见沿途的风景,只迷迷糊糊醒来看见黑压压群山中坐落的村落,星星点点的光芒透过每家每户的窗口,像繁星一般。
      近处的灯火属于薛诚奶奶家,薛诚回来只会回奶奶家,看不看父母那随缘。奶奶家是座自建房,蛮大的院子,因为老人家腿脚不便,没有建小楼。老人佝偻着背在寒夜里等他们。
      “奶奶!”薛诚看到他奶奶兴奋,像个小孩,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挂手上的围巾缠到奶奶脖子上。奶奶期盼地去看薛诚背后的身影,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又疑惑地看向薛诚。
      “奶奶,这是白曦。”薛诚介绍完爱人又转向白曦:“白曦,我奶奶。”
      白曦有些尴尬,看老人家反应不像是知道内情的,还是干干脆脆乖巧地叫了奶奶。老人疑惑中点了点头答应了。
      薛诚拖了两个行李箱和一堆保健品,白曦手很空,现在又不自在了,要不要去扶一下奶奶?还是去吧,不然多不懂事。
      奶奶看到白曦伸过来扶她的手戴了枚闪亮的银光,和刚才从薛诚手指上的一模一样,顿时恍然大悟了什么,身体僵硬了一下,绕开了白曦过来搀扶的手。白曦更加尴尬,心里不是滋味,独自跟在最后一步一步往陌生得别人家移动,脚如千斤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曦快点,外面冷。”薛诚站在屋门口,背后明亮的灯光照的他身影特别高大,白曦整个人都像躲进了他的影子里。
      白曦应了一声小跑了几步跟上去。
      屋内装修陈设没有想象中传统偏远山村那么落后,干净明亮,装修不豪华但也处处体现迎合老年便利的巧心思,当然不是每家每户都这么人性化装修,主要还是薛诚有钱。
      奶奶低沉的声音说:“我收拾了房间,小白我领你去休息吧,看你走路都迷迷糊糊……”
      这一桌老太太等待多时打了无数个个电话催促的晚饭都还没吃,老太太就下令各回各屋,傻子也能感觉出来老太太不太欢迎白曦了。白曦也感觉出来了,可能奶奶想支开薛诚单独和他聊聊或者支开他单独和薛诚聊聊,手忙脚乱从薛诚手里抢过行李箱应了一声跟奶奶走。可能一会儿老太太会苦口婆心劝他和薛诚回归正常轨道,也许会和薛诚吵翻,无论薛诚伤了奶奶心还是白曦的心,可能白曦自己都不好过,反正都是在伤薛诚自己。
      薛诚感觉到奶奶不对劲,白曦也很不对劲。他本来打算吃过年夜饭再好好跟奶奶说清楚,但是看到白曦不对劲,马上追上去说:“我去陪他。”说着还假装氛围很温馨地对奶奶说:“这么晚了奶奶你快去睡,我领他。”
      奶奶瞅着他们俩一高一矮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最后白曦落下了一个满是心事的眼神。
      老人家睡的早,十点不到屋里就关了灯没再有动静,薛诚和白曦才摸出来把晚饭房微波炉热了一热吃。
      “你尝尝这个腊排骨,我的最爱。”白曦也不知道薛诚是真心眼大还是装蒜,他那里有心情品尝食物。
      “你小声点别把你奶奶吵醒了。”
      薛诚啃咬一整根排骨说:“什么叫我奶奶,不也是你奶奶吗。”
      “我……”白曦放下筷子,没有胃口,泄气地说:“薛诚我想跟你谈谈……”
      薛诚抽纸巾擦擦手说:“这么严肃做什么,叫我哥。”
      “你……”白曦正要说什么,有了来电,备注是“老师”,他接电话姿势都端正了些。
      “老师!”白曦语气扫去了阴霾,有点欣喜地说:“身体还好吗?我还打算除夕给你打电话……”他边说边收弱了声音向屋里走去,防止声音吵醒老年人睡觉。
      白曦这个备注不是他大学里的老师,而是他口里的恩师,帮他跳级,规划人生,据说是个他们当地挺有名气的美术大师,大约是某个中小学讲座时认识的,老两口都非常慈蔼,帮他良多。
      薛诚单手靠在桌子上微笑着看着爱人的背影,只听到白曦微弱的声音:“嗯嗯,对……以前跟您提过,叫薛诚……”
      薛诚听到自己名字一下来了精神跑过去让他开扩音。
      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哦,好,挺好的,你是个好孩子,你喜欢的人也一定是个好孩子。”
      薛诚憋着笑心想自己是不是好孩子不好说,不过也得装作是好孩子。他不经过白曦同意就热情喊了声老师,对方愣了一愣随后又慢悠悠说:“你好,薛诚。”
      “多谢您照顾阿曦这么多年。”
      “我哪有照顾他什么,他自己争气……”老师语气永远慢悠悠,不疾不徐,保持着让人安定的缓慢:“你们既然在一起了就要互相扶持,这世上难事多,要克制脾气,遇到事要多想想对方的好,记住最爱对方的时候。”这位老师不爱讲大道理,告诉他们都是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苦口婆心。
      “我们知道的。”
      “我都老了,薛诚,你要帮我好好照顾白曦,他是个好孩子,他很喜欢你。”
      白曦已经无地自容,他爱把一切自己好的事告诉老师,领了结婚证他就立马给这位老师打电话报喜了,如果有一个人是除了薛诚以外,有好消息要第一个通知的人,那一定是这位老师了,他想让老师第一个知道薛诚,接纳他。
      “不跟你们说了,孙子们带孩子过来缠着呢,喜酒请我和师母去。”
      “好好,您老保重身体,”薛诚等电话挂断伸手捏住白曦下巴居高临下望着他,望着望着就是深情一吻,吻完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告诉你老师的。”
      “领了证马上就告诉他了。”
      薛诚又亲了一口说:“谢谢你阿曦。”
      “不客气。”白曦回应了他的亲吻。
      “你想跟我谈奶奶的事?”
      “嗯。”
      “你不要介意,我会好好跟她谈的。”
      “好。”
      两人边吃边回复同学老师和同事的信息,乡下不限燃,稀稀拉拉听到一些鞭炮和小孩儿打闹放鞭炮的叫声。薛诚说:“我们去睡了吧,明天再收拾。”说完去关了客厅灯。
      奶奶起的早,出了房间就看见餐桌上饭菜吃了许多,收拾得干干净净,走进厨房,白曦正好洗完最后一个盘子。
      “奶奶早。”白曦深吸了一口气夸奖道:“菜很好吃,比薛诚做的好。”
      抛开白曦占了自己孙子还不会传宗接代这件事不谈,奶奶其实会很喜欢白曦这种大男孩,长得好看,看起来很温柔,也勤快,说话慢条斯理有耐心,生活挺规律。
      “我看到院子里有橘子,我可以摘吗?”白曦擦干手上的水渍,端给奶奶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说:“我不会做饭,薛诚三点起来煲着又去睡了。”他边说着边熟练摆弄餐具,不一会儿从蒸烤箱端出一盘子蒸包子,又弄了碟咸菜。
      厨房装修风格很像薛诚公寓的厨房,也许薛诚做饭习惯都是跟奶奶学的,物品摆放大同小异。
      奶奶看他这么熟练就觉得应该是薛诚每天做饭白曦每天这么摆盘的,想着想着还有了画面感,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习惯,两个人围着一个家转总比薛诚一个人在外乡打拼孤零零好吧。
      奶奶叹了一口气说:“自己家的橘子,你想摘就摘吧。”
      白曦没料到昨晚还不太友好的奶奶睡了一觉态度就发生了大转变,愣了一下冲奶奶笑了下说:“谢谢奶奶。”
      于是薛诚醒来就看到了魔幻的一幕:白曦提着个印有“养猪就是肥”的大白饲料口袋穿梭在大院子里被奶奶指点怎么摘橘子,有时吃到一个酸的,脸都能皱一团。
      奶奶说:“现在酸,拿回去放一段时间回甜就好吃了,多摘点,没打药。”
      薛诚饶有兴致看他们在院里忙活。
      奶奶问:“小白你几岁了?看着不大。”
      “快二十四了。”白曦累得不停呼出白气,笑着回答。
      奶奶低头一思量,自言自语说:“我们诚哥儿八岁,我算算属相合不合……”
      “小白你做什么工作的呀?”奶奶问。
      白曦说:“我还没毕业。”
      奶奶漫长“哦……”了一声说:“那你上了很久的学。”
      奶奶一说话薛诚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大了还在念书肯定花挺多钱,是不是花自己孙子的?
      薛诚跑出来打断他们对奶奶说:“虽然没毕业但是因为成绩优秀学校想留他下来当老师,不过阿曦还在考虑。”
      奶奶点点头说:“当老师好,当老师好。”
      薛诚补充道:“大学老师。”
      奶奶对于好学生的态度和薛诚如出一辙,大概觉得一家子都没出过读书人还出了薛诚这个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的很遗憾,突然组合进一个念书厉害的乖宝宝,奶奶态度大转变,从“小白”变成了“曦曦”。薛诚一个劲冲白曦眨眼,为自己投机取巧的胜利沾沾自喜。
      奶奶凭借着“只要他俩愿意好好过日子”和“曦曦念书好是个好孩子”这两点,接受他俩关系。
      下午薛诚带着白曦去逛了乡里的集市,快过年了,大多商贩只营业一上午,下午营业的少,集市人也不多。他们走在古朴破旧的街道上,集了些年货,坐在两辆车都相互错不过的窄街道口小吃店慢悠悠剥了一盘花生米。时光静静地流淌,他们无聊地看着街上两个司机互不相让争吵,白曦突然没由来的困倦,打了个哈欠。
      “起得早,回去补个觉?”
      两人又沿着破碎龟裂出条纹的水泥路往回走。
      白曦问:“你父母呢?”
      “去县城里住了,不会和我们一起过年添堵的,就算要回来也会等我走了以后。”
      对于薛诚用这样的方式形容父母,白曦并不惊奇,还拍拍他肩膀表示理解。薛诚还记得初三那年翻墙出去上网,路过人迹罕至的巷尾看到一个人蹲在角落摸索着不知在干些什么,行为怪异,最后小心收藏起一个注射器,满足地发出叹息。他瘦骨嶙峋,面色蜡黄,如果不是那颗黑色骷髅耳钉,他可能根本认不出来,这人曾经是学校风云人物,不好的那方面,出了名的坏学生、校霸,薛诚曾经在他手下混过,干些和别人打架他凑数人的事。他也看到了薛诚,像看到了猎物一样笑了,像个亡命徒。
      薛诚初中时才开始长个,还瘦,一根竹竿似的,本能让他觉得危险要逃,传闻中他吸毒了,吸毒了不同于十六岁以下未成年人之间的打架斗殴,薛诚本能不想与他产生任何纠葛。
      他也没追,笑得像个鬼一样,在薛诚逃跑的背后问:“你逃得过吗?毕业后还不是和我一样。”说完嗤笑一声。他们附近一带在严厉打击之前吸毒的年轻人很多,薛诚真的怕了。
      那天他跑回学校去问班主任,怎么能出去,去很远的地方,他不想留在这穷地方。
      “念书。”
      这是班主任回答他的,他突然受了刺激似的坚信不疑,开始发奋读书,班主任告诉他,只要肯用功,不怕苦,最后一年是可以弥补前两年的,他会尽力帮他。
      出去见识过才知道观念相差多大,尤其他上学那会儿,这里很多女孩子根本没有上初中的机会,大多上到一半回去嫁人生孩子的,男孩稍微好些,那也仅对于经济宽裕重视教育的家庭,一半的男孩家里为了尽快增加劳动力初中最后一两年也几乎不会再去上学了,很不幸薛诚就是那大部分,家里不让他去上学了,争执中父母用皮带和抽牛的鞭子打他,就算在学校打架逃课他也没挨过这种打,可恨的是他们还打伤了奶奶,薛诚妥协了,放弃了那段时间辛勤的付出,回家开始替父母在田间劳作。他学校里交往了一个女朋友,班花,被家里逼婚想离家出走,没几个月他就和女朋友一起跑出去了。那时他跑来跟奶奶说:“奶奶,你就当我死了算了,别再跟他们犟了。”奶奶从枕头下面掏出个包裹好的旧手帕,层层叠叠打开,是一大卷零碎的钞票,她全给了薛诚,没有拦他走。
      所以薛诚至今不太见他父母,每年把钱给了,他父母也不爱来见他。
      相比之下白曦小时候家里的条件要好很多。他出生在一个温暖的小城市,经济、气候都要比薛诚老家好很多,家长除了让孩子上学鞭策他们成绩,还会报各种课后兴趣班,放假放学校门口就会汇集很多卖零食和发培训班广告的,语数外补习、绘画、音乐、足球……不过白曦也没这么幸运就是了,在自己家庭里他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像个瘟神。
      孕检时医生只说心脏有个地方血流有异常,但是是确定不了原因和是不是真的确实存在异常,他奶奶和他爹都说打掉这个孩子,万一生下来不正常不是闹着玩的,先天性心脏病不同于少根指头这种天生残疾,也许生下来就会死或者花很多钱去治疗也治不好。不过因为医生那句“也不一定就有问题”,他母亲坚持生下了他,结果很不幸,没赌赢。
      母子俩在家开始很不受待见,白曦仅存不多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就都是抱着他在哭或者在被奶奶爸爸骂,叫她把拖油瓶带走别回来了。后来他母亲抑郁,不堪压力和每日指责走了,把他丢在那个家里。他在那个家里除了被老太婆骂着赏一天三顿饭基本就是自生自灭了,起先男人会心疼他,发过几次病他看着荷包也开始排斥白曦,再后来他有了新家庭,新的老婆新的健康的儿女,就把白曦送去了寄宿学校……
      薛诚像个大孩子,沿路丢炮,走一段能看他打开打火机点燃那些五花八门的炮丢出去,有的“砰”一声炸了,有的在地上喷着红绿光转圈,有的冲上天炸了……
      “过年的乐趣可不就是这样。”薛诚把打火机递给白曦说:“你来试试。”
      两个大男人就一黑一白蹲在路边玩小孩玩的炮仗,还吸引来一群小孩儿观摩,投来羡慕的惊叹:“他们好多炮!”
      大年三十三个人其乐融融吃了年夜饭,奶奶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就去睡了,白曦陪着薛诚一起看春晚守岁,薛诚早已经在工作群里互动起来,具体互动以发红包为主。白曦挨个跟老师们发了祝福短信,然后给比较熟的同学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他不爱复制粘贴和群发相同的祝福内容,每条都是用心写的,索性人也不多,很快就发完了,时不时回复一下。薛诚倒看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什么呢都不理我。”白曦有点气吃了口橙子问。
      薛诚在群里发出:“不聊了小白老师撒娇了。”就迅速丢下手机把白曦连人带裹着得薄被一起揽进怀里。
      《难忘今宵》后主持人倒数:“3.2.1,新年快乐。”门外得山村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烟火炸得窗外天空明亮灿烂。
      薛诚低头轻吻了白曦说:“阿曦,新年快乐。”
      白曦:“哥哥,新年快乐。”
      两人披了外套跑到门外点燃了挂在桃树上的鞭炮,院子里噼里啪啦炸了几分钟炮,硝烟弥漫,呛得白曦咳嗽了两声。薛诚又点燃了一个横竖都是六管得正方体红包装的礼花,在天空炸开了三十六朵美丽的烟花。
      白曦说:“这是我度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
      “我也是。”
      “以后都一起过年。”
      薛诚握住白曦冰凉的手说:“好?每年我都给你炸三十六朵,祝你新的一年一切顺利,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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