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52、番外九

　　大都会，2019。

　　“哎……”坐在吧台的吧凳上，尹安然伸了个懒腰，觉得有点无聊。右手撑着脸发了一会呆之后，他伸开左手臂搭上一旁坐着的楚靖的肩膀，然后顺手摸了几下楚靖的头发。
　　楚靖觉得奇怪，侧过身看了看尹安然。
　　“你怎么了？”
　　“没什么，无聊。”
　　楚靖笑起来，“刚才跟你说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你又说不去。”
　　“因为我觉得看电影也很无聊。”
　　“如果周大哥在，就不会觉得无聊了吧。”楚靖笑着说道。
　　“他，哼。”尹安然仰起头看向天花板，表现出他的满不在乎。
　　应酬，去应酬啊。讨厌。
　　农历年前后的那一阵，周明义的时间很富余，尹安然几乎天天和他粘在一起，共同度过悠然的休闲时光。年假结束，元宵节也过了，当正式展开工作，杂志社忙起来，金融公司也忙起来之后，尹安然觉得他仿佛有点不能适应。
　　今天，周明义晚上有应酬，说明了会晚归。下班之后尹安然就约楚靖陪他。一起吃过饭，楚靖提议看电影，提不起劲的尹安然说不要，拉着楚靖去了附近的酒吧，在台球桌上耗掉了一个多小时。
　　哼，应酬还没有结束。
　　这间酒吧是尹安然和楚靖来过的，环境不错气氛也不错，偶尔会有乐队来表演。今晚，除了乐队之外还有歌手，穿着钉亮片长裙的女子在麦克风前低吟浅唱英文慢歌，还挺好听。
　　楚靖有点想回去了，还有个人在家里等他。心里这样想着，楚靖不自觉地掏出车钥在手上把玩起来。
　　注意到楚靖的车钥，尹安然把它拿过去看了看，“你开车来的？”
　　“嗯。”
　　所以这家伙从进来起就拒绝喝酒，只肯喝果汁和柠檬茶。
　　尹安然抬手摸了摸楚靖的头顶，仿佛老师夸奖小朋友，“嗯，不错，乖孩子，懂得安全驾驶。”
　　楚靖嗔怪地看了尹安然一眼，避开他摸过来的手，“不要这样。”
　　“哥们儿嘛，不要紧。”尹安然嘻笑着，搂住楚靖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楚靖看着好友，有点无奈地笑了。两个人从相识之后尹安然就跟楚靖很亲密，成为好友之后更是偶尔会上演搂搂抱抱的戏分。
　　连喝了好几瓶啤酒的尹安然，微有醉意，眼神看起来有点朦胧。转而搂住楚靖的腰，尹安然把头靠在楚靖的肩膀上，摇晃着手里的车钥。
　　“兄弟，等下就靠你送我回家了。”
　　“嗯。”
　　“钥匙扣是从哪里买来的？还挺好看。”
　　楚靖回答道：“则泰给我的。”
　　“嗯，他对你真好……”
　　“喏，给你。”尹安然把车钥交还给楚靖。
　　楚靖有心开口询问尹安然要不要回家，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在哪儿呢？打算几点回家？”
　　“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楚靖嗫嚅着不知要如何回答，眼神不由望向尹安然。
　　尹安然一看楚靖的表情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了，趁着酒意，也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态，尹安然伸手抓住楚靖的手腕，按下了手机的免提键。
　　“大哥，你催什么催，我们还没有玩够，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楚靖攸地瞪大眼睛看着尹安然。
　　尹安然不怕死地继续对着手机说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一个人在家就不行，你害怕？”
　　电话那端，金则泰不怒反笑，“明义还没有应酬完吗？”
　　一听这个尹安然闷闷不乐道：“没有。”
　　“那你就回家等他，不要缠着小靖。”
　　尹安然看了看表情为难的楚靖，哼笑起来，一把搂过楚靖，凑近了手机大声说道：“我就要缠着他，不行？看我们这么亲热你羡慕妒嫉？来，小靖，我们亲热一下，来啵一个！”
　　楚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不知闪避，尹安然当然没有真亲，只是带着恶作剧的表情笑看着他。
　　关掉免提，楚靖拿过电话想说点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尹安然估计话肯定都让大律师说了。想象一样大律师郁闷的黑脸，尹安然嘿嘿直笑。
　　电话打完，楚靖低着头，尹安然继续伸手搂着他。
　　“生气啦？”
　　“没有。”
　　“我是说金大哥。”
　　“他也没有。”
　　“你再陪我一会。”尹安然摇晃着楚靖，好像撒娇的小孩。
　　楚靖笑了笑，当尹安然向酒保示意再来一杯酒的时候，他拦住了，只让尹安然喝果汁。
　　尹安然抗议，“我又不开车。”
　　“你喝够多了。”
　　“才一点点啤酒而已。”
　　“不要喝了，再喝我就照顾不了你了。”哄一个醉汉可是需要大力气。
　　“不用你照顾，我没事儿，只要把我送回家就好。”尹安然大着舌头说道。
　　楚靖想问问尹安然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尹安然的手机响了，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尹安然掏出手机接听。
　　“喂……”
　　“嗯……嗯……不知道……要你管。”
　　听着那略显凶悍的语气，楚靖暗想打电话来的人可能是周明义吗？
　　尹安然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递给楚靖。楚靖接过来，听到周明义的声音在问，“小靖吗？”
　　“是，周大哥。”
　　“你们现在在哪里？”
　　楚靖说出地址。
　　周明义说道：“等我20分钟，我过来接你们。”
　　楚靖听了说道：“谢谢周大哥。我是开车过来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你等我一下再走。”
　　楚靖把手机装回尹安然的衣袋里。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楚靖没拦住，尹安然又喝了一小瓶啤酒。
　　终于，周明义的身影出现在酒吧门口，楚靖眼看着他走过来，面露欣喜，尹安然哼了一声，转脸面对着吧台。
　　周明义带着歉意的笑容走近，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盒子。他把其中一个盒子交给楚靖，“这个给你和则泰。”
　　楚靖接过盒子道谢，“谢谢周大哥。”
　　深色的方盒印着漂亮的花纹，拿到手里之后楚靖凭着触感分辨出这是纸类的材质，这时周明义解释道：“寿司。这家店做的则泰很喜欢，带回去宵夜吧。”
　　转向尹安然，周明义笑道：“我们回家吧。”
　　“嗯，”尹安然闷闷地应道，脸冲吧台，整个身体语言都说明他正处在“别扭”的状态之下。
　　周明义伸手去拉尹安然的手，“很晚了，回去吧。下次再出来玩。”
　　旁边还有楚靖呐！尹安然忙甩开周明义的手。
　　尹安然原本的意思是可以自己走，不用拉拉扯扯，周明义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再不走我就抱你出去了。”这么在耳边小声说着的人，手臂已经伸过来做势要抄住尹安然的腰。
　　“走啦，回家。”尹安然拍开周明义的手，半低着头拉起楚靖向酒吧大门走去。

　　楚靖先行驾车离开了，周明义带着尹安然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尹安然接过周明义手里的食盒，借着街灯仔细看，“你今天在日式料理店请客吗？”
　　“不是。是旁边的酒店，做寿司和一些日式菜蛮不错，我请他们准备了两份。”
　　哦，这么好！
　　周明义看到尹安然抱着食盒笑咪咪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过来摸他的头。
　　尹安然一躲，“干什么，不许摸我的头。”
　　“你看起来就好像是得了食物的猫。”
　　“你才是猫！”
　　坐上车，周明义替尹安然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的时候他问道：“你今天把小靖怎么了？”
　　尹安然“咿”了一声，“大律师向你投诉了？”
　　周明义想了想，微微摇头，“他也没说什么。”
　　“我告诉他我要亲小靖。”
　　周明义一听就笑了，“真是，我还不够你亲的吗？”
　　“谁要亲你。”
　　周明义笑着一打方向盘，把车驶上了大路。
　　捧着食盒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闻到食物的香味，尹安然小声咕哝，“……好吃吗？”
　　“还不错。”
　　“你以前吃过？”
　　“是。”
　　突然觉得饿了起来，尹安然摸了摸肚子，看了一眼周明义，接着就想打开盒盖，“我先吃一个试试看哈。”
　　“喂，”周明义出声提醒，“你没洗手。”
　　“不脏。”
　　“酒吧里人来人往。把手擦干净再拿吃的。”
　　这种要求代表着恋人的关心，“你好罗嗦。”尹安然甜蜜地抱怨着，伸手拉开车上的储物格，在里面翻找。
　　找到消毒湿巾，仔细擦过手，尹安然双手五指张开，亮给周明义看。
　　“喏，擦干净了。”
　　周明义握着方向盘笑了，“嗯，吃吧。”这时周明义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跟小靖，吃晚饭了么？”
　　“吃了。不过我现在又饿了。”
　　尹安然把铺着鱼生的寿司放进嘴里。鲜而微甜的鱼肉，米饭的口感很Q，清淡爽口，这样的异国食物偶尔吃一次还挺不错。
　　“好吃吗？”周明义问道。
　　“嗯，好吃。”
　　食盒里还有酱汁烤鳗鱼和另一种尹安然认不出的细长条鱼类，尹安然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周明义瞥一眼，“秋刀鱼。”
　　捻起一块烤鳗鱼，尹安然把它放进嘴里，“唔，这个好吃。”
　　“你喜欢就好。”
　　寿司做的并不十分大，几乎可以一口吃掉一个。尹安然接连吃掉了三个寿司之后，他拿起一块，趁着正是红灯的时候，把寿司递到周明义的嘴边。
　　“你吃吃看。”
　　周明义微微侧过脸，嘴角边带着一抹笑意，街灯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尹安然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该死的，这男人长这么帅干嘛！
　　“你不想吃吗？现在不饿？”见周明义迟迟未动，尹安然吱唔着问道。
　　周明义笑了，伸手握住尹安然的手腕，张开嘴咬住寿司。尹安然有种又羞涩又害怕的感觉，怕周明义会借机咬他的手指，想往回缩也来不及了，手腕被周明义握着。
　　周明义咬下了一半寿司，然后松了手，慢慢咀嚼。尹安然忙把手收回来，手腕处还残留着对方的手温。
　　明明是他主动，怎么现在心又跳得那么快，仿佛做了坏事似的。
　　手中剩下的一半寿司，尹安然不假思索地放进嘴里。等嚼到一半，腾地一下，尹安然的脸发烫了。
　　什么嘛！
　　明明是一口就能吃下的食物，却故意只咬掉一半！
　　以前并不是没有把对方吃剩下的食物吃掉的事情，恋人之间会这么做也很平常。可是这一次他分明就是故意！
　　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别转脸，尹安然把身体转向外侧。过了一会，见他不说话，周明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怎么不吃了？”
　　“等，等会再说。”
　　车子一路开到家，两个人进了门。回到自己的家里，尹安然有种放松的感觉，身上那点酒意也褪却了。
　　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尹安然问周明义，“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冲凉？”
　　周明义坐在沙发上笑笑，“等一会。”
　　尹安然去厨房，泡好了两杯清淡的茶，然后将一杯茶递给周明义。周明义笑着一手接过茶杯，另一只手抬起来搭上尹安然的肩膀。
　　尹安然捧起食盒递到周明义面前，“你吃。”
　　周明义伸手拿起一块寿司。
　　很喜欢这种家人分享的感觉，尹安然靠在周明义的肩头，一边喝茶一边吃寿司。
　　见周明义只吃了两块寿司之后就不再拿了，尹安然问道：“不吃了么？”
　　“够了。”
　　“嘻嘻，我好像还能再吃几块。”尹安然笑着，继续从食盒里挑烤鳗鱼来吃。
　　把吃剩的寿司放进冰箱，尹安然又替周明义的杯子续上热水。见周明义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在听电视新闻，尹安然蹭过去挨着他问道：“累了么？”
　　“有一点。”
　　伸手抱住周明义的头，尹安然让他靠在他的胸前，手指轻轻揉着周明义的太阳穴。揉了一会他问：“现在好点了么。”
　　周明义笑了，应道：“嗯。”
　　继续替周明义做着按摩，尹安然偶尔也抬眼看一看电视。
　　“现在呢？”
　　周明义挪动了一下身体，在尹安然的胸前找到了个更舒服的倚靠的姿势，“嗯，很好，继续。”
　　这种服务不是时时都会有，既然享受到了就多享受一会。
　　又过了一会，见周明义一直都没有说话，尹安然垂下眼帘看了看他。周明义仍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道阴影，高挺的鼻梁，还有……他的嘴唇……
　　看着看着，尹安然心动了。他是睡着了么？有可能吧，毕竟工作了一整天，应该也累了。刚才就跟他说让他去冲凉，然后好睡觉，结果又说等一会。睡着了的话，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很轻微很轻微地碰一下的话。
　　这么想着，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凑了过去。尹安然低下头，脸距离周明义的脸越来越近。
　　好像还没有试过这样“反向”来亲吻。嗯，或许曾经有过，但是现在也记不清了。同居时间太久，这样的那样的事情都做过好多好多了……
　　就在尹安然的嘴唇距离周明义的嘴唇越来越近的时候，周明义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被那双深遂的眼神注视着，尹安然瞬间失了神。明亮的深褐色眸子，仿佛星空般，浩瀚、广博而又神秘，充满吸引力，让人有种被催眠般的感受。尹安然一时动弹不得，连原本计划做的事情也完全忘记了。
　　周明义被尹安然发呆的模样逗笑了。
　　“做什么？想偷袭我？”
　　尹安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周明义又笑，抬手抚摸尹安然的脸颊，用手指细细摩挲。
　　尹安然羞涩了，抿了抿嘴唇，想抬起身来，被周明义拉住了手臂。
　　“放，放开我。”尹安然伸手挡开周明义的手，想要直起身来。
　　真是的，偶尔想要主动亲近他一下，结果偏偏是这样。被他看到了，真是。
　　周明义没有真正放手，他仰躺在那里，向后伸开双臂，搂住了尹安然的脖子，然后固定着他不让他动。
　　“干什么，你放开我。”
　　“你不是想亲我么。”
　　尹安然羞涩地移开目光，“谁，谁要亲你。放开我我要起来。”
　　搂在后颈处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放松的意思，甚至微微施力，把尹安然的身体往下拉。这么弯着腰有点辛苦，尹安然用手臂撑在周明义的头两侧。
　　周明义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深深凝视尹安然。终于，被这目光所诱惑，尹安然放弃了内心的羞涩，主动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