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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隐形毒液(7) ...

  •   穿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楼道对于他来说,本不是件难事,绕开不同宿舍聚会的拉拢,拒绝不同大胆女孩的邀请算得上是易如反掌,毕竟是稀松平常的琐事。不过新旧年之交的热闹气氛让他一路走来也接受到了许多不同的祝福,即使裤脚被水稍稍沾湿,左脸上涂抹了细细一道油彩,头发略有凌乱,李渺颜依旧是狂欢乐园中最正派甚至还有些老顽固的消极分子。
      正惊讶于喧闹中还能听见自己敲门声过来招呼他进房间的高桥奈津江,她天赐的优秀基因与高桥悠树果然一脉相承,敏感的让人羡慕。他看到自己那个在电话里委屈的像是被人五花大绑起来轮流戏弄的弟弟,脸上的奶油还没擦干净,又玩起了幼稚的游戏。几个男女围拢在一起,白板上贴着不同的字词。
      “听好了啊,组词造句。It’s your turn,kitty.”
      “穆首席给我爸爸跳了段钢管舞。”
      “赵教授怎么还不开除你。”
      “我爸爸给穆首席跳了段钢管舞。”
      “你爸爸亲自开除你。”
      “穆首席给爸爸我跳了段钢管舞。”
      ……
      李渺颜转身就想走,被身后的高桥奈津江拦住往人群里推去。“学长学长,小猫学长可想你了,一直在念叨你。”
      就像是为了印证这话似的,少年从地垫上爬起来冲到自己面前,整张脸都凑过来。“哥,他们欺负我,喊我外号。”接着真像是宠物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做靠山似的,挂着兄长的脖颈,往对方的背后钻。
      “……你喝了多少酒…”把他从背后提溜出来,那种眼眶红红的可怜样子,一看就是逢场作戏。
      “诶呀,没多少啦老板…不是…学长,我们没回来多久。”何启宏挪挪屁股把啤酒罐挡在身后,和高沧对视,眼里都是小心翼翼。
      “老板?”
      “据说是因为你老板着脸…”高桥奈津江小心的捂着嘴迅速解释,小碎步跑回林妙妙身边坐下来。
      “……你多大了?”话一出口,李渺颜觉得自己太严肃,眼神暗了暗,还是妥协了。“你真该去跳钢管舞。”
      他刚和李渺梧一起坐下来,身后就有人递了一罐刚开启的冰镇啤酒。杰森背对着他混在另一波围拢的男女中,玩得兴起还不耽误他调侃老朋友。
      “他要是跳起来,我这几个朋友都会很喜欢的。别老拉着脸,Lex就是老跟我严肃,你看她像老太婆一样。”接住砸过来的靠枕夹在腋下,他的语气不受丝毫影响。“表情像老巫婆一样。”
      瓦莲莉娅打开房门,拎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的香取夏绪走进来,笑着跟朋友们打招呼。不知名的角落传来“真值”、“够本了”等等的低声私语。
      “失礼了,直升机降落在操场上,我就直接过来了。”
      “失什么礼,学姐今天别失身了就好。”
      “说什么呢你,臭司机!”
      “王牌飞行员报告!”
      哄笑声中,银发女孩温柔的笑着。把大包小包中的纪念物分给相熟的朋友,占卜牌、提线木偶人、木桶杯子、奇形怪状的大项链……
      得到了一只独眼小男孩的李渺梧,也挤着一只眼睛与玩偶对视。“学姐…你是去出任务,怎么好像变一只女巫一样啊?”
      “嗯?夏绪姐……你的眼睛……”林妙妙扭开了印象里对方爱喝的茉莉花茶走过来,意识到她们很久都没见过面了。
      “我的箱子放进房间里可以吗?渺梧?”香取夏绪推着银色的复合金属行李箱在地上的饮料桶和零食袋之间穿梭,李渺梧迅速起身帮她打开卧室的门。“是新的美瞳呢,我看了卡特琳娜的广告,又显色又扩瞳,一点异物感都没有,妙妙喜欢的话说不定她那里会有品牌赞助的。”她探身踮起脚抚摸林妙妙的犄角,一脸满足。“妙妙,你太棒了。”
      “学姐你别学猫叫,这谁顶得住。”
      “这房间没住人,随便放。”少年拎起箱子,靠墙放在边上,和女孩一起回归原处坐下。
      “我每天都能看到她在实验室里看数据,还有时间出去工作……”瓦莲莉娅也经常参加艺术团的聚会,因此并不是个难融入集体的人,不过她和香取夏绪都属于话少的一类,在传统意义上,话少的人都容易引领话题或一语惊人。“小猫的量词用法是中国话里特有的吗?”
      “学姐…看在排节目的份上…别这么快被传染,我被林妙妙这笨蛋踩了几千脚…”李渺梧哭丧着脸,他既不可能当场和第一个这么叫的何启宏打一架,事实上他们已经打过了好几场毫无作用的架,也不可能真的和女孩们发起火来,于是哭丧的脸更加哭丧。
      “来了来了,卡卡说她到了。”林妙妙激动的站起来,和高桥奈津江冲到门口,好热闹的莱希显然也是她们接下来行为的知情人,怂恿瓦莲莉娅和香取夏绪也加入进来,两个女孩一脸迷惑地起身,屋内其他人还不知她们要做些什么,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过来。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时间,感受了一下两手的重量,熟悉的回宿舍放东西收外卖拿上楼的流程,甚至还是熟悉的夜宵配方,连门背后的寂静都有着毛骨悚然的相似。她稍往后撤,伸直了腿用脚敲门,让人松了口气的是,门立刻就打开了,熟悉的几张脸笑容可掬的望着自己。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节奏强劲的音乐突然响起来,林妙妙、莱希、高桥奈津江跟着节奏甩动头发,架势放荡不羁。她们身后还有香取夏绪和瓦莲莉娅,也略略晃动身体,兴致盎然的香取夏绪晃动幅度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她算是体会到了一推开包间门,发现男生们搂在一起跳华尔滋的奥金涅茨当时的感受。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不太恰当,这也显然不是个普通的欢迎仪式。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回应呢?比拼显然是比不过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她抛开了一些东西,掠夺了一些东西,今夜理当忘形。
      屋内的笑声已经此起彼伏,在高桥悠树的眼中,他既为女孩有了挚友而欣慰,也稍有她会舍弃自己的担忧。还没矛盾出个结果,就看见一项稳重且自持矜贵的女孩把手里的打包盒轻轻放在脚边,双腿分立稳健的摆了个蹦迪老手的架势,晃着脑袋一起摇摆,棕红的发丝甩出放肆的波浪,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迸发出野性的性感。屋内的男孩们欢呼起来,他也少有如此纯粹快乐的时刻。
      林妙妙笑得挂在莱希身上,高桥奈津江把卡特琳娜拉近屋里,拎着她带来的夜宵分给两波人。
      “有这么多人?!”卡特琳娜蹲在了朋友们为她让出来的位置上,捂住了脸。“你们好过分哦……”
      大约是想到自己刚刚精神错乱中扭的歪七劣八的样子,何启宏把她的手扒开塞进一瓶桃子汽水,耳尖和少女的脸颊染成了一样的颜色。
      “给她这个干嘛?”林妙妙把汽水抢过来递给高桥奈津江,重新开了一瓶啤酒给卡特琳娜。“未成年人喝这个。”
      “我不!”高桥奈津江才不管兄长劝退的眼神,她把已经拿到手的啤酒罐举得高高的。“哥你真没劲。”

      玩过几旬,宾主已尽欢。有人起身出屋门接打电话或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李渺梧索性打开了门,其他宿舍和他们一样的还有很多。有的人玩着玩着就消失在其他宿舍,也有的人稀里糊涂出现在自己这里,杰森、何启宏、莱希堪称姬临学院的交际花,几乎没有他们不熟悉的陌生面孔,认识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被斜对面宿舍拉住喝一杯时,他看到不远处似乎和另外一群人玩游戏输了被惩罚的奥金涅茨,他搂着林妙妙的身体,手在她的针织短衫与腰际肌肤之间,他们在呼喊声中接吻,唇舌潮湿泛起水光。
      一杯啤酒很快见底,心不在焉的玩笑几句,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与奔向洗手间的何启宏擦肩而过,新的来客出现在身后,带着一身寒气。
      “来了。”他向魏沐白打招呼,得到了礼貌且清醒的回应。
      “有事来晚了,带了点家里做的饺子,等下煮给大家吧。”他在李渺颜身边坐下来,平静的接受其他人划过他又划过瓦莲莉娅的目光。
      “我想吃了……王杰森,表现一下,快点的。”莱希拍了拍巴掌表示欢迎,伸腿过去踢了踢男人的腰,赤脚踩在他的脊背上。
      “大小姐,那你得让我起身是不是。”
      “去去去。”和女孩们玩抽手指游戏玩得正起劲的莱希不耐烦的收回了腿,大剌剌敞在地板上,超短裤下的肌肤反射灯光,像一块金棕色的磁铁。
      杰森甩开自己身上的外套丢在她身上,提着魏沐白带来的冷冻水饺绕开人群往吧台电磁炉的方向走去。
      “我和你一起弄吧。”
      “这个要怎么煮?”
      气氛稍有凝滞,魏沐白起了身,瓦莲莉娅重新坐回垫子上。香取夏绪的声音又暖又轻灵,此时也只有她的发言最不易让人厌恶。
      “还是我来吧,这种事我比较熟。”她笑了笑,把手里的牌递给被淘汰的瓦莲莉娅。“你帮我玩嘛,别输了哦。”
      “别管他啦,我们玩我们的。”莱希把几个人都拦了下来,看似漫不经心的与香取夏绪目光相接。“杰森水平可好了,是吧老王?我夸你你开心不?”
      “开心,我满脸写着开心您看不见呐。”
      水花的声音加入人们的喧嚣,气氛热烈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新啤酒的卡特琳娜没再返回游戏,而是转身打开了阳台门走了出去,夜风吹起半拉的窗帘,又迅速消失,只拂过李渺梧的鬓角。
      少年此刻格外的好奇,她在想些什么呢?
      “哇,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们一起吧?”
      “那要重新洗牌了……你这早不来晚不来的…”
      “那你们先玩,我稍微去下洗手间哦。”
      林妙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穿过人群,随手从吧台处的零食堆里抓了支棒棒糖,也躲到阳台去了。
      但半开放的阳台上空无一人,他疑惑的靠近栏杆,探身往楼下望了望。冷寂的深夜,只有排列分明的路灯,尽职尽责的伫立在道路两侧。
      “喝过酒的话,你那样很危险。”冷不丁的,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心出汗打滑,挂在了栏杆上。“好吓人。”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朦胧的声音发出邀请。
      这才想起,阳台上是有一个镶着洗衣机的五斗橱的,女孩正赤脚坐在上面。橱面不宽,似乎不太舒服,但她坐着的样子看起来莫名的舒服,让人赏心悦目。他走过去,手臂一撑,挨着卡特琳娜坐上去靠着墙。肌肤相触又分开,他才注意到,对方只穿着演出时的连衣短裙,那是一件一字肩的吊带收腰裙,男孩不懂材质不懂款式,这样能够被冷风吹的裙摆翻飞的衣服,让她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即使已是全无月光的阴沉深夜,只借着阳台上能源所剩无几的光能充电灯,他也不能忽视她的娇嫩欲滴。
      这样的人,也会被辜负。
      “你冷不冷?”他下意识问。
      “学长,这种温度,还没到冷的程度吧。”
      耳朵里听见她这么说,身体却感觉到她悄悄地靠近了一些,和林妙妙一样,也是一个嘴硬的人。为了从这种杂念中摆脱出去,李渺梧不得不主动找起话题。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口气,这风一吹,提神醒脑啊。”
      她轻轻的笑了两声,把啤酒举在他面前。“要再来一口吗?会更舒服的。”
      “不了不了,我有这个。”少年晃了晃手里的棒棒糖,接着心不在焉的拆起来。“杰森煮了饺子,等会就可以吃了。”不是吧,这时候不该说这个吧,她可是因为饺子的主人才躲在这的。
      “嗯,我看到了。”
      还好,不像林妙妙,一点就着。“据说是茴香馅儿…你吃茴香嘛?”都说到这了,那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了。
      “嗯,喜欢,他爸爸妈妈知道我喜欢茴香饺子。”
      又是无心之失,李渺梧刚要道歉,正遣词造句之际。
      “对不起,学长,我不是很好聊天吧。”
      “没没没,是我不会找话题。”他用力高频摆手,滑稽的样子惹的对方嫣然。“明明知道你因为什么不开心,还没眼力见儿的说个不停,你别难过。”
      女孩自己喝了口酒,咕嘟一声用力咽下去。“我没事啦,我早就不在意了。”
      “那你还躲着干什么?”
      “……今晚会下雪。”
      天幕黑的深不见底。
      “啊?”女孩的心思真的好难猜测,似乎为印证她所说的话一样,一阵冰凉的风扑面而来。“好吧好吧,那我来采访你一下。”
      “什么?”她收回目光转过脸,抬眸,令人迷醉。
      剥开的棒棒糖有着彩色的螺旋花纹,和掌心大小的圆润身体。被李渺梧举起来,装作话筒放在卡特琳娜下颌前。
      “请问得知等一会要一边吃茴香饺子,一边看雪的安泊尔小姐,您现在有什么感受?”
      她没说话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在少年的目光里,她只是个娇小白嫩的女孩而已。只是个张开嘴含住自己的糖果,将它包裹起来之后品尝味道再吐出的女孩,而已。糖果与嘴唇都染上水渍,她的眸子也湿漉漉的有着细微的光,夜色里,眼波流转。
      “咳。”李渺梧收回棒棒糖,就这么僵在手里,话题也僵在嘴边。
      “你咳嗽了,学长是冷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糖果的甜味。
      “有点…我…比较怕冷。”他跳下橱柜,心里涌起一起莫名的情愫,就在与她对视的瞬间,这太奇怪了。“我们回去……”
      “等一下……”女孩扶着他的肩,借力慢慢滑下来。“你看,下雪了。”
      她声音很轻,身子也很轻,被依靠就像被一片羽毛拂过肩头,就像是秋日的月光在耳边私语。那仰头注视着飘洒下来的雪花的眼神,一定也一样的轻,落在零星的雪粒上,怕打扰纯洁的初雪之夜,怕让这无辜的造物融化。
      少女侧过脸来,笑得很淡。从未被这样的目光凝望,没有人能够经受住这样一双眼睛的凝望,她不祈求,但你忍不住给予;她不奢望,但你也忍不住想去满足。风追着雪飘落在地面上,融化在两个人的温度里。嘴唇翕动,她呢喃,雪花沾在唇上。
      她的身子是暖的,唇瓣是软的,舌尖是滑的。头脑里刮起迷乱的风雪,几种意象几种形容随意地排列组合着,软的滑的身体或者是暖的软的唇舌又或者其他,一切都不受控制,一切都脱离轨道。不该、不能的禁忌只带来了快感而全无束缚,已经区分不开是谁捕捉谁的脖颈腰肢和发丝,也无从考察哪里交缠相贴、难分彼此。雪被烫化了,流下来,混合着无与人言说的隐秘愉悦,变成甜津津的玫瑰花露,滑过脚踝,滴在风中。棒棒糖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骨碌碌的滚开,但在雪夜,它一尘不染。
      “Kiss me before sunrise.”
      下意识就要冲向一门之隔的地方,窗帘的缝隙里,他甚至连触碰都要小心翼翼再三斟酌的女孩,美好单纯的能够在山间清涧中融化的人。被顶在柜上按在墙上,不得不挺起胸反弓着脊背,赤脚踮起承受另一个人全无温柔的需索。那身影格外的娇小可爱,何启宏猛地背过身,大口喘息,是酒醉的后遗症吗,这里的气压低到令自己无法顺畅的呼吸。无法不在意,无法视而不见,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绷紧的身体线条,游动钻进女孩背后的手,那条裙子,腰肢上半月形的开口。
      他知道的,李渺梧,他从来都对自己的事,一清二楚的!
      “盘子要被你捏碎咯。”杰森从他手里拿过冲洗干净的几只碗碟,开始盛饺子。“You fine还好吗你?”
      毫不费力就能在人群中与高桥悠树的目光相撞,他一直在房间里,又和自己一样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卡特琳娜,当然知道她和谁一前一后到了阳台上。在对方的目光中,何启宏甚至感到一阵接一阵的眩晕,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是毫不知情,他一定有所察觉,甚至还潜藏着更多自己不知道的,有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无论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都无法理解,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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