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113、孵化器（7）

　　“B-2082473任务云州小队请注意，检测到云州市内出现多处异种能量峰值点，以及来自歌阳方向的异种能量入侵。现对于任务人员安排调整如下，请第二组执行官立刻出发向东北方向进行勘查，如果发现大型堕妖，可不用上报迅速完成清除并采样；其余执行官小组对云州进行地毯式搜索，鉴于靠近幸存居民生活区，对于所有发现的已有档案堕妖一律予以清除，对于未记入档案的新型堕妖，在保证执行官安全的情况下，视其灾害等级进行清除及采样，灾害等级可参照现行执行手册；首席执行官穆曦微女士即将抵达云州，并接替现场指挥官言煜，进行小队统筹安排，具体搜索方式与清除手段，以现场指挥官安排为准。请执行小队所有成员立刻回复并进入待命状态。”
　　亏的李渺颜勤勉，一早起床就独自前往湖边采风冥想不在房间中。被Lilith的通知叫醒，林妙妙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卡特琳娜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色呈现出张皇无助的紧张来。这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用为第二组的朋友们担心而失态的理由来解释，怎么也勉强了些。这要是看在少年眼里，又不知道平生多少怀疑。
　　“别慌。”林妙妙反拉住卡特琳娜的手，大脑快速运转。“这是执行部的命令，我们再怎么挣扎都没用。而且……歌阳过来的，也不一定就是弟弟，或许……”这话连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说得出口，天下能有多少恰好的巧合，说服不了自己的理由，又何谈说服别人。
　　卡特琳娜紧张的吞咽，双眼迅速眨动，强迫自己迅速思考对策。“我们现在就去说清楚。”刚起身就被挚友按在原处，狠狠的的弹了一下额头，她捂着脑袋，不知是担忧宠物还是吃痛，眼泪汪汪。“……”
　　“你冷静一点！别火上浇油，穆首席，她做清除工作几十年，你没办法说服她，除非把事实摆到她面前，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林妙妙捧住卡特琳娜的脸颊，声音有着罕见的沉着。“还有别的办法，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全给我憋回去！”
　　“……好。”林妙妙这话确实提醒了她，耳闻的事实，感知到的事实，所见的事实，才是她们最有效的筹码。对于没有被派往歌阳方向的她们来说，查清那里究竟有什么危机，才是最关键的。“三小，不要暴露，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过来了，注意安全，慢一点没关系。”
　　金黄色的影子应声而动，迅速消失在墙角。
　　“这才对，估计简老师他们也要勘查一段时间，不会贸然动手，如果真是弟弟，我们还有时间去劝劝他。”林妙妙一边穿鞋，一边碎碎念起来。“也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其实如果就这么一直藏起来，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你对他们就不能凶一点，让他们别乱搞事情吗，现在的情况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还不知道市区里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在她的喋喋不休中，睡醒了的阿大慢慢爬到卡特琳娜脚边，他直起身瞪着眼睛停驻了片刻，忽然一反常态的活泛起来，那不断伸出收回的蛇信，好像在空气中跳舞似的，如果蛇类真有随乐声起舞这么一说，那么除了李渺梧，他也一定会是个名扬天下的钢管舞演员。
　　“他怎么了？”
　　卡特琳娜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赤脚就上前几步扯住林妙妙。“孵化了！”
　　“什么孵……孵化了！”这下换成了正穿鞋的林妙妙大惊失色，鞋也顾不得穿了，原地踱了踱步，脑中净是些“或许房间外已经变了天，遍地都爬着小花蛇”的荒谬想法，便下意识要冲出去看。
　　“你干嘛去！”卡特琳娜把她拽回来，用力之大让她们两个光脚女孩差点撞在一起。“你冷静一点！”
　　“怎么还梅开二度了。”林妙妙自言自语着，也确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依着她退了回来。“激动了，不好意思，没听到风声啊。所以歌阳过来那个应该就是弟弟了，孩子出生，当爸爸的怎么也得来看一眼，这阵仗就差鞭炮开路了。”
　　“这就好说，只要三小赶在简老师他们之前，让弟弟收住能量藏好了再过来，就没问题……”卡特琳娜的心情已经平静，但却像是一片平静的沼泽，看似波澜不兴，但其下却潜藏危机。
　　林妙妙也是相同的感受，表面上的危机已经被暂时回避开，可好像有什么被她们忽略的大事件正改变这所有一切的未雨绸缪。
　　她们凝望着彼此的眼睛，在表情纹路的细微变化里，顿时都意识到了某些被无意识中忽略的事实，一向有着默契的两个女孩异口同声的轻呢道：“云州……”
　　任务安排的另一个重点，云州市的数个异种能量波动点，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孵化的小朋友们，把这座充满了钢铁废料和血肉残肢的破败世界，变成了他们的伊甸园。每一次波动，都是他们游园的笑闹与嬉戏，也都成为弟弟归心似箭的合理解释。但这狂欢是不该存在的，这些不被世俗接受的物种，他们生来，就背负无法沉冤昭雪的罪名。除了主人们施舍的怜惜，没有任何其他人再给予哪怕分毫的同情。
　　还不等她们再有什么新的筹划，屋外传来了愈演愈烈的争吵声，同样是女孩的争论，两个声音一个比一个强硬，语气虽然没有气急败坏或水火不容，甚至其中的某个还有些恳求似的柔软，那必然是安娜塔西亚了。瓦格纳姐妹的语速飞快，对于许多人来说，跟听并理解都有些困难。不过大概猜测，也能够知道她们在争论什么，无非是好不容易接受了妹妹一同作战的安排，再要目送她高飞，独自一人面对凶恶妖兽，着实为难。
　　“You told that story to make me brave,sister. But you refuse me to be brave, which is contradictory.”
　　“I want you to be brave, but not now! ”
　　“But the time is right now.”
　　安娜塔西亚还要再开口，而Lilith已再三催促，维尔娜不得不把姐姐的手从胳膊上拉下去，退后两步靠近了整装待发的队友们。
　　“Vio！”,
　　“Just let her go.Anna. You can not stop a seeding from growing.”瓦莲莉娅的声音好像是从什么茫远的地方传来，有些缥缈的模糊，可语气中的安抚之意一点都不少。
　　“I’ll come back in safety,I promise.”
　　“You better be.”
　　大局已定，安娜塔西亚深知自己拒绝不了执行部的安排，这些都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因此她撂下最后的话，便沉着脸，看着脸色虽不好看，但却坚定的维尔娜。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步一步独自走上这条不归路。
　　两人没再听下去，林妙妙暗忖，杰森和莱希可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倒没见他们依依惜别。也对，已经是四年级的老油条，男孩应该早就习惯了这些不得不接受的抉择吧，而且B级堕妖，对莱希也算不上为难。思来想去，还是一年级初出茅庐的小同学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而已，况且等到弟弟和三小见面，那又是另外的情况了。
　　几番比较，倒只有瓦莲莉娅无人相送，不知她会不会心中有些失落。林妙妙从窗户向外看，却正和那女孩的眼神对上，她便挥了挥手，以她们的关系，这也算是个体面的送别了。对方并不意外，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和蒙着雨雾的玻璃，脸上的笑容淡得有些看不真切。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在这一刻，她是希望对方能够无恙的。至少，不要带着某些失落，面对她意义上的生死之战。
　　“你在想什么？”
　　林妙妙回头看，女孩已经收拾停当，她们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行李箱，也就没有作战服一说，只穿着简单的吊带长裤，却也显现出别样的简约大气来。“没什么，准备出门吧，去筛查市区。”毕竟她们之间有过不愉快，她当然不会在这种两人私下相处的地方闹出什么矛盾。
　　“嗯！”女孩点了点头，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嘴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注视等待着她的队友，一边交代了新的任务。“阿大，去市区，管好小朋友，要压制好自己的能量，虽然小朋友可以给你打掩护，但也别太过火。”
　　穿好鞋，整顿停当，林妙妙拉开门，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的脚踝。长蛇走的一般是不引人注意的通风口和下水管道，能让她感知到的，那必然是。
　　“豹豹，我要出门咯，你自己玩。”或许是这里的异种能量始终有些稍许的动荡不安，幼猫已经逐渐有了成年的雏形，身型瘦长矫健，走在夜色中，步履轻灵，天生猎手名副其实。轻而易举就能跃入林妙妙的怀中，又能够恰到好处的控制自己的爪与齿，对待它认可的朋友，万般皆柔。“哟，小妹妹，你找谁？”
　　门口却站了个俏生生白嫩嫩的小姑娘，十岁上下的模样，端着一只小小的简易汤锅，糯米与红枣豆沙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一下子，周围好几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了。
　　“阿姨，我能摸摸你的猫咪吗？”
　　林妙妙极力维持自己和善的笑容，在杰森出言嘲讽之前，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要叫姐姐。”
　　“好的，我能摸摸你的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