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歌》_清平

2、黄粱一梦

　　“我想改个名字。”
　　小丑抬起哭花的脸，李闻歌的眼眶也湿润了。
　　“我们先去医院。”
　　“我不想再做小丑了。”宋绮梦靠着墙壁，将想要拉他的李闻歌推开。
　　“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李闻歌快要急出眼泪来。
　　“死了又怎样！”
　　小丑大声的嘶吼着。
　　李闻歌愣住了，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在燃烧着，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嗓音低低的。
　　“你还没有遇见最好的，宋绮梦，如果你遇见的话，就再也不忍心离开了。”
　　小丑停止了哭泣，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才是昨天那个爱哭的孩子，而比他矮上一截的李闻歌却好像突然长大了。
　　“什么是最好的？”
　　小丑夸张地歪歪头，表示着他的疑问。
　　“我带你去找，等你好起来，我一定带你找到。”
　　李闻歌眼睛亮亮的，湿润着眼框做出了一生的承诺。
　　不管你对这个世界多么的毫不留恋，但总会有一个人，一些事，让你觉得比一切都重要，让你想要长命百岁的活着。
　　这是李闻歌看爱情小说知道的。
　　他知道，这是真的。
　　李闻歌揉揉眼睛，挤掉眼眶里多余的水份，伸出手扶着宋绮梦的胳膊，搀扶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去马戏团，那里有药，不要钱的。”
　　“可是你伤的很重。”
　　“我没事。”
　　李闻歌不再和他争，搀着他去了马戏团的药房。
　　“又是你？”
　　刚一进门，穿着白褂子的小胡子医生便用尖尖的声音叫到。
　　“呦，伤到脑袋了？你妈又怎么打你了，是把你撞墙上了还是拿东西砸的啊？”
　　医生看着宋绮梦额头流血的伤口，出声开他玩笑。
　　宋绮梦低着头不答话，拳头紧紧的攥着。
　　“他妈妈……经常……”
　　李闻歌皱着眉头不自觉的问出口，却看见宋绮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于是不再说话，可小胡子医生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这地方谁来的最勤，除了他老宋可真就没别人了，谁不知道他那个妈啊，脑子不正常，年轻的时候跟着乱七八糟的男人过，生了个儿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那些男人啊，没一个能靠得住的，一听说有孩子了，三个两个全跑光了，那女人就彻底疯癫了，时不时的看见这小子就一顿打，怪他是个男孩，不招她那些情夫待见。搞的这小子三天两头的来我这浪费伤药，感情这马戏团的药房为他一个人开的似的。”
　　医生眼睛一斜，瞟了一眼宋绮梦，他一言不发的站着，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小子，你也别抖了，早点跑吧，这哪一天那疯子把你给弄死了，还指望我给你回魂不成？”
　　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把搂着宋绮梦的脖子将他按在椅子上，拿出药品为他清理伤口，药水接触到伤口一阵刺痛，宋绮梦轻轻龇了一声。
　　“知道疼就快跑！”医生敲了一下宋绮梦的头。“省的天天来这扰人清净。”
　　“你说是不是啊？小兄弟。”
　　医生打量着旁边心急火燎的李闻歌。
　　“是啊，宋绮梦，跟我一起走吧，等我找到我爸爸妈妈，我让他们带你一起走。”
　　医生闻言哼哧笑了。
　　“傻小子，听见了没有，这小伙子看起来有钱的紧，想来总不会亏待了你。”
　　医生又给了宋绮梦后脖颈子一记巴掌。
　　“诶，轻……轻点。”李闻歌看不下去不好意思的开口。
　　医生呵呵的笑了两声，拿来纱布将清创过后的伤口小心的包扎好。
　　“小子，去里面躺一会，多半有点脑震荡，好好休息两天。”
　　宋绮梦站起身，看着李闻歌。
　　“我答应你今天要帮你找到父母的。”
　　“你先休息，我自己去找找，等找到他们，就带他们来这里找你，他们知道了你的事，一定不会放你留在这里不管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李闻歌张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宋绮梦。
　　宋绮梦眼睛过快的眨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胡子医生在他身后按着他的脑袋狠狠的点了一个头。
　　李闻歌被逗笑了，宋绮梦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等我回来。”
　　李闻歌撒开丫子跑出去，不时回头望望。
　　等李闻歌跑远了，宋绮梦脚步虚浮的走进医疗室的床位间躺下，小胡子医生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擦拭着宋绮梦脸上剩余的油彩和血迹。
　　宋绮梦就在热毛巾温柔的抚慰下睡着了，他每次来这里睡觉总是睡得特别香，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担心，总是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可这次却不是，他心里有了期盼，甚至做梦都梦到了李闻歌带着他父母回来找他，给他买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帮他过生日，他高兴的醒过来，才发现天还很早，离李闻歌出去才不过一两个小时。
　　于是他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又梦到李闻歌带他去逛好玩的，要帮他找到他一生中最好的事情，他不停的左看右看，拿着看到的新鲜玩意问李闻歌“这还不是最好的事情吗？”
　　李闻歌每次都笑着摇摇头，故弄玄虚的吊人胃口：“等你遇到就会知道了。”
　　宋绮梦一生都没做过这么幸福的梦。
　　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是小胡子医生帮他的额头换药，然后缠好新的纱布，等他真正精力充沛的苏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小胡子医生守在他旁边的床上打着呼噜，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探头向帘子外面张望，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他吱吱呀呀的下床，想去看看李闻歌有没有回来，但是医馆大厅空空如也，只有小胡子医生的呼噜声时不时的传出来。
　　宋绮梦进去帘子摇醒了医生，问他李闻歌有没有回来。
　　医生不答话，只默默的收拾着地上拆下来的纱布。
　　“胡叔，他到底回来没有。”
　　“不知道，我也睡了，你这小鬼，真是吵闹。”
　　“你胡说，我知道你晚上帮我换过纱布。”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回来就是没回来，世间的事啊你情我愿，我不知道你不能逼我知道，他没回来你也怪不得他不回来，凡事勉强不得，你这小鬼。”
　　“是你告诉我要离开这里。”
　　“离与不离，讲求缘分，我见你们有缘，催促你把握，可若是我老眼昏花，将这愿与缘看错，你也怪我不得，这两字读音相似，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胡子医生摸摸他那滑稽的八字小胡，一套又一套的说着，可宋绮梦恹恹的低着头，松下来的手心又紧紧攥起。
　　医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口中念叨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对仗：“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可至深，恐大梦一场啊。”
　　“大梦一场。”宋绮梦喃喃的念叨着医生说的这个词。“又是梦？”
　　“他说好要我等他回来的。”
　　宋绮梦在医馆等了三天，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胡子医生也一直赶他走，他却半步都不肯离开。
　　“真是业障，怪我不该推你，识人不明啊。”医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宋绮梦，在他身边卖惨。“我哪能知道那小狗崽子比你那负心老爹翻脸还快啊。”
　　“祖宗，说句话吧，老家伙我心里发毛啊。”
　　“胡叔，我想改个名字。”
　　“改改改，只要你不再想那狗崽子，你就是改叫玉皇大帝我也顺你。”
　　“我想把这梦字去掉，我不想再做梦了。”
　　医生沉默下来。
　　“他们都说绮梦是个女孩名字，说我长得也像女孩，所以他们不喜欢我说话，我把这梦字去掉，像不像个男生？”
　　“孩子，不是姓名男女有别，也不是长相有阴阳之分，有别的是人心和偏见，有别的，是傲慢和憎恶。”
　　“你说错的是别人，可为什么难受的是我？”宋绮梦轻轻的哽咽着。
　　医生不知如何答他，只能把他拉进怀里，轻轻摸摸他的头。
　　“我是真的想离开，就算是我一个人也想离开。”
　　“离开好，离开好，离开后我还乐得清静。”医生眼珠子骨碌转转，将宋绮梦松开，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啊这天地之大，你单枪匹马没个照应，免不得要吃亏。”
　　“我不怕，我想去外边看看，李闻歌说，这世上有样东西，我一旦遇到，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我想去找找，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东西。”
　　“只怕这东西既亲人，又伤人，你可应付的来？。”
　　宋绮梦点点头，医生笑笑，既欣慰又难过。
　　“那说好了，以后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回来了，出去以后，你自己闯荡，再跟这天杀的马戏团和你那疯癫母亲没有半分关系，你从小呆在这半锁着的笼子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人教养你长大，以后都要靠你自己来摸索。”
　　小胡子医生苦口婆心的嘱咐良多，宋绮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拿着这个，不能保你温饱，只能供你远走，明日戏团的采购车一来，你便藏进去里面，任他开向何处。”医生从柜子里掏出些积蓄，递给宋绮梦。
　　宋绮梦眼睛酸酸的，没来由的想哭。
　　“……与旁人交往，不似演出，动作不能夸张，轻松适宜即可……谨记命运徒艰，无捷可走，不可轻信人言，不可贪图恩惠……生不可淫逸失德，死不能屈膝瓦全……”
　　……

作者有话说

　　小胡子医生说的那句“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可至深，恐大梦一场。”是我网上冲浪看见的，搜了一下出处是剑网三，小胡子真潮，游戏肯定打的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