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执生

31、第三十章

　　冬季渐近，京城的雾霾越来越严重，陆颜仔细的戴上口罩，裹紧身上的外套，转身对坐在车内看文件的江敛道别：“小叔，沈特助再见，开车注意安全。”
　　沈溪笑着点点头，江敛则放下手上的资料，看向她，“这两天雾霾比较严重，要是有不舒服就请假，打电话让方希来接你。”
　　陆颜点头，“好的呢。”
　　她的样子很乖巧，江敛的语气不自觉又柔和了几分，“晚上有什么想吃的？”
　　陆颜本想说都行，反正别墅的饭菜一向都很好吃，但脑中又想起在祖宅吃过的鱼骨，舌头在口腔中动了动，开口道：“唔，琉璃鱼骨。”
　　江敛伸长手替她理了理碎发，“好，快去上课吧，我让他们准备。”
　　陆颜很自觉的替他拉上车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敛听到她提出要求，好像挺高兴的。
　　车里的江敛目视着陆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吊桥的尽头，若有所思。直到沈溪叫了他一声，他才伸手拍拍前座座椅，示意开车。
　　迈巴赫的车尾灯消失在薄雾中时，陆明月正站在校门口的马路对面，她围观了全程，包括江敛伸手替陆颜整理头发。
　　就算她没看到伸出来的那只手的主人的脸，她也百分百确定车里没有坐着别人，肯定是江敛。
　　陆明月揪紧书包背带，咬住了下嘴唇。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江敛和她本来就没有关系，陆颜也什么都没做错，可她就是……就是莫名有些不甘心。
　　就好像那一切，本该是她的。

　　陆颜昨天睡得有些晚，早上就赖了会床，她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打预备铃了，闹哄哄的一片，同学们正抓紧最后几分钟聊天，几团几团的聚在一起，本就不宽敞的走道显出了几分狭窄。
　　陆颜努力缩着自己往座位上走，没成想后方两个正在打闹追逐的同学直直的撞了过来，四周都有人，双方避让不及，她的后背被狠狠撞了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周围整齐的一声惊呼，陆颜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某位同学的怀里。
　　她揉了揉被对方锁骨磕疼的额头，抬头道谢：“谢谢你啊，同学……”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接住她的竟然是任明阳。
　　“谢谢你啊，任同学。”陆颜一面笑着道谢，一面试图退到正常的社交距离。
　　偏偏外套的肩部的编织装饰被任明阳的拉链勾住了，陆颜垂眸看向被勾住的地方，不敢强硬的挣开。这是江敛给她准备的衣服，虽然不认得上面的logo，但就江家的消费标准，这件外套多半四五六位数。
　　她朝任明阳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任同学，勾住了。”
　　好在任明阳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这让陆颜大大松了口气，只听他淡淡道：“没事，你弄吧。”
　　陆颜正准备上手，身后传来惊叫：“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本来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的学生立刻作鸟兽散，快速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乖乖的捧好书，只是埋在书里的眼睛还时不时的瞟向这边。
　　陆颜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教数学的吴老师，年近四十的女性大叫起来声音过于尖锐，听得她浑身一抖，动作迅速的提出被勾住的线头，立刻转身站正。
　　吴秀芬不仅是一班的数学老师，还是年级主任，抓校风校纪抓得很严。
　　“吴老师早。”陆颜摘下口罩，大大方方的露出自己真诚的笑容，她一点也不想请家长。
　　看到是陆颜和任明阳吴秀芬的表情缓和了些，只是眉头还深深的皱出一道沟壑，“任明阳，陆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陆颜简洁明了的解释道：“我不小心绊了下，任同学扶住了我，刚刚是线头勾到他的拉链了。”
　　吴秀芬看她态度坦荡，脸色更好了几分，朝他们摆摆手，“去坐好吧，准备上课了。”
　　两人走回了各自的座位，刚坐下上课铃就敲响了。吴秀芬站上讲台，一眼就看到了前后桌的陆颜和任明阳，格外打眼。
　　她放下手里的教科书，拿起讲桌上的粉笔转身开始写板书，“好了，同学们，把注意力放回课堂上，数学书、笔记本和测验卷都翻开啊，我们先把上次遗留的题目讲一下……”
　　一堂课上，吴秀芬的余光时不时扫过窗边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人，心内思忖，虽然以他们两个人的成绩早恋一下也不会有影响，但以防真有其事还是要提醒一下家长，也要给他们打个醒儿，
　　下课铃响的时候，陆颜和任明阳被吴秀芬叫到了走廊上，三人一出去，教室里就开始嗡嗡嗡的小声讨论，像是聚了一窝苍蝇。
　　“你们说老吴会说些啥啊？”
　　“还能是什么，肯定怀疑他们早恋呗！上周她才批评过六班的周思琪和张煦。”
　　“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嗨呀，我那天正好去办公室给老吴送东西，碰巧看到的，啧啧啧，老吴可真是无情，周思琪都被说哭了，好在年级主任有单独的办公室，不然人家的脸往哪里搁啊？”
　　“陆颜才转学来几天，跟任明阳平时走的又不近，他们两个没可能啦！”
　　“嘿！天天同吃同进的，怎么没可能？”
　　“就算有可能怎么样，人家般配！”
　　……
　　苏绣绣听着前后左右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扯过吴明小声bb，“吴老师不会真的这么糊涂吧？真觉得阿颜跟任明阳有可能？”
　　吴明偷偷摸摸复制答案的间隙往窗外头说话的三人瞟了一眼，任明阳眼底那点微小的情绪恰好被他收在眼底，“说不定呢？”
　　苏绣绣趁他不注意，一把抽过任明阳的作业本别到后面，吴明赶忙上来抢，“胖胖，快别闹了，生死攸关啊！下节就是老班的课了，她要当堂检查作业的！”
　　“就不给，谁教你乱说的！”苏绣绣是只灵活的胖子，她弯着那把丰腴的小腰左躲右闪，在任明阳和陆颜被放回教室时才被吴明逮住。
　　陆颜坐回位置上，她也没心思理会吴明了，直接把作业本丢回给了他。看陆颜情绪不高的样子，苏绣绣小声的问道：“阿颜，吴老师跟你们说什么了啊？”
　　一提到这个陆颜就头疼，“她说我跟任明阳疑似早恋，要我们把家长带学校里一起做做工作。”
　　苏绣绣：“就因为早上任明阳扶了你一把，她就真这么思想封建啊？”
　　陆颜回忆起吴秀芬那副循循善诱的样子，顿时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至于，我看吴老师的样子反而像是觉得我跟任明阳，早晚会早恋，像是要打预防针一样。”
　　苏绣绣咯咯笑起来，“他们都在说吴老师更年期到了，脾气越发暴躁，上周才毙掉六班的一对小情侣，是个思想不开化的顽固分子，看来还是挺开明的呀。”
　　陆颜无力的叹了口气，虽然她已经极力解释了，但吴老师坚决贯彻校纪校风的思想指导方针，确实挺顽固的。
　　“没事阿颜，身正不怕影子歪，就是请个家长而已，你又没做错什么，别说你成绩好，就是成绩不好，家长和老师也说不上什么。”苏绣绣看她一脸愁容，试图开解。
　　苏绣绣不明白，陆颜哪里是怕请家长，她是担心任明阳的安危啊！原书中因为陆明月前期喜欢任明阳，他又帮助了陆颜，处处跟男主作对，江敛可没少让他吃苦头，后来好像都残疾了。
　　想到这里陆颜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入，微微拂过少年鬓边的碎发，他低垂着头，神情专注的盯着测验卷上的题目，眉头微蹙又舒展，执笔的姿势很标准，校服干净整洁，在微光下蒸腾出洗衣水的泡泡，任明阳就像是一株茁壮成长的小白杨。
　　原书中任明阳对女主深情且克制，对‘陆颜’的苦难感同身受倾己所能的帮助，他为朋友赴汤蹈火，为亲人奋不顾身，为爱人不顾一切，就算出身不好也从不怨天尤人，坚韧不拔，他是个人设很好的男二。
　　陆颜不喜欢书里后期的江敛，也绝不想因为她连累任明阳。如果江敛不问青红皂白随便欺负人，陆颜缓缓转过身，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真的那么做的话，那她就要讨厌江敛！
　　她转过了身去，没看到身后原本专注做题的少年抬头看她，澄澈的眼眸中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着陆颜，比看卷子上的题目还要专注认真。

　　午休的时候陆颜去找了陆明月，两人沿着操场跑道慢走，边消食边说话。
　　陆颜把周六请陆明月去栊翠玩耍的想法跟她说了，陆明月听完之后表情变了一瞬，又笑盈盈的答应：“好啊，我也想去看看姐姐现在住的地方的。”
　　“明月，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叔？”陆颜想想又解释道：“就是江总，那天校门口你看到的。”
　　陆明月眼神有些闪躲，“我当然不会喜欢那样的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就自命清高，目下无尘，所以我总担心姐姐在那里住的受苦，可是我跟爸爸说接你回来，他又……”
　　陆明月忽然止住了话头，但她们都明白那些未竟之言。就算陆平同意，陈英也不会同意的，她好不容易甩掉陆颜这个累赘，怎么可能会再把她接回去？
　　陆颜安抚宽慰道：“你不要乱想，也别为这件事情跟父母闹不快，好歹有我外公的情谊在，江家对我很好的，不然也不会要特地把我接过去小住了。”
　　“嗯，”陆明月放下心来又扬起笑脸，“你也放心吧姐姐，哥哥最近回来了，爸妈心情好得不得了，没空跟我生气。”
　　“哥哥？”陆颜推算了下时间，陆帆回国的时间好像提前了不少。
　　陆明月点头，“三姐你还没见过，二哥陆帆也在一中读书的，前段时间一直在米国，这两天才回来的。”
　　陆颜问道：“之前爸爸说二哥会在米国待挺长时间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提到这个，陆明月显出了愁容，微挑的眼尾都耸拉下来，“三姐你不知道，二哥哥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要不是他不肯，妈妈都要直接移民米国定居了。”
　　陆颜安慰的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问道：“什么病啊？这么难治吗？”
　　“是遗传性的血液病，前几年突然发病，一直找不到匹配的骨髓，爸妈经常为这个忧心。”陆明月一张小脸都快挤到一起去了，就算是她也知道这个病随时会要命的。
　　匹配的骨髓？
　　陆颜想到了原主，原主跟陆帆是异卵双胞胎，配型成功率应该是最高的，就算陈英不想陆帆跟陆成锦扯上任何关系忽视了，陆平不该忘记，可他却一直没有接回陆颜，原书里，陆颜还没来京城，陆帆就病死了。
　　他这是把前程事业，功名声望，全部排在了亲生儿子的性命前面。
　　“没事的三姐，二哥哥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身体情况还算稳定的，这几天应该就会回学校了，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见面。”陆明月见陆颜的面色渐渐沉下来，也不想在闲适的午休时光里惹出伤感，于是另外聊起了校园里的奇闻趣事。
　　陆颜看着身边眉飞色舞的女孩，笑的有些勉强，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陆家的几个孩子从来没有谁真正的得到过陆平纯粹无私的父爱。
　　想起陆平和陆成锦的过往，陆颜心中冷笑，原来，被所有人忽略的，才是苦难的源头。

　　预备铃打响时陆颜才跟陆明月在楼梯口分手，楼道上都是往教室赶的人，陆颜在四楼的转角处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她阳赶忙止住脚步道歉：“不好意思啊，太着急了，没撞到你吧？”
　　陆颜抬头一看，好家伙，撞大运了，又是任明阳。
　　“没事，”任明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那双眼睛看在她身上有几分巡峻的意味。
　　撞见了也不好视而不见，于是陆颜邀请道：“任同学，一起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任明阳点头，走在前面，陆颜不远不近的辍在他身后。快走到教室的时候，任明阳突然开口问道：“吴老师让叫家长，你是会叫你那个小叔来吗？”
　　“啊？嗯，是啊。”陆颜见他停住，也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任明阳突然问起这个干什么。
　　教室后门两三步远的转角处，任明阳转身看着陆颜，微微背阴的地方逆着光，他眸色沉沉，薄唇紧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开口，“他，那位江先生是你的小叔？”
　　陆颜疑惑，“是啊，我们两家是世交。”
　　任明阳微微侧过脸，看到陆颜的表情，他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安然姐也从来没有骗过他。任明阳觉得上次顾安然来找他那么说，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任同学……”陆颜不知道任明阳突然这么问的用意，正想开口问，土耳其进行曲就响了起来，是上课铃声，“上课了，任同学快走吧。”
　　陆颜越过他往教室跑去，她现在一点也不好奇任明阳想说什么了，下午第一节还是吴老师的课，再被她看到自己跟任明阳两个人站在背阴处说话，怕是今天下午就要把家长叫过来了，那真是要解释不清了。
　　任明阳看着少女飞奔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前门，才慢慢的抬脚往教室走，他伸手狠狠按了把心口，自从早上跟陆颜撞了一下，这里总是隐隐的不舒服。
　　或许是一下子撞疼了，任明阳捶了两下，不甚在意的想。
　　他却没有注意到，原本该随着光线角度变换的影子一直保持在同一个方向，隐隐还有黑气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