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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只在缘起情定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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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在门外感觉氛围不对,赶紧进来带走了月儿,送到迟云那边去。
苟娇抓住迟玺的手,很是用力,抓得迟玺都有些疼。随后出声安慰道:“你冷静一点,我说。”
迟玺喝了一大口酒,道:“好~你说。”
苟娇:“当初在青冥,你得知令身陨,入了心魔,一心追寻,是迟前辈护着你,那时你魂灵不聚,前辈入你意识唤了你好几次。每次入他人意识,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否则魂灵难回肉身,一旦你不愿意醒来,唤你的人也会魂灵尽散。就算是迟前辈,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唤你,终是把你唤醒了,谁知你怒回青宇.......”
迟玺本来听得认真,也似乎听出了大概,但随后发现苟娇的声音越来越迷糊,眼皮也抬不起来,他意识到不对,抬起被苟娇抓过的手腕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极细的针眼,他抬眼看了一眼苟娇,耳里传来苟娇‘得罪~’的声音,然后便失去意识,往后倒去,寒令适时接住他,转头看向杨帆和苟娇,问道:“怎么回事?”
苟娇和杨帆对视一眼,看着昏睡的迟玺,继续缓缓道来:“当初迟前辈刚唤醒玺,刎夙便把迟二哥的魂识记忆给了玺,玺被迟二哥的记忆刺激,利用星辰剑和乾坤鼎御剑回青宇灭了陈家,寻回你亡身。可我们只能逆着离乡河回来,旁人要一月有余的行程,迟前辈和月前辈全力赶赴,回到青宇也用了好几天时间。璃山之上不见你和玺的身影,还是帆哥说你们可能回了端云阁,我们果然在端云阁看到了玺和你的身影。还有一只盘旋的银杏叶蝴蝶。”
“玺身着青纱,附在你心口,你们二人皆已失去气息。迟前辈说‘这次可能唤不醒玺儿了’刚说完便发现你们二人的肉身犹如入了定,虽无生机,但毫无腐败之像,于是迟前辈打算带玺回璃山,结果一离开,你的肉身便有异,我赶紧唤回了前辈,把你们二人安顿在端云阁。”
“之后迟前辈尝试唤醒玺,可试了十几天都没有起色。玺的魂灵散得特别彻底,迟前辈打算把你们二人安养于璃山,再寻他法。这时雪彤发现那只蝴蝶是玺的魂灵在驱动,说什么也要一试,迟前辈特意提醒过,每次探魂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否则雪彤很难回身。雪彤试了很多次,每次快有感知时,时辰也差不多了。”
“后来雪彤不顾劝阻,舍弃肉身入玺意识,在玺毫无生机的意识里寻到一丝最初的小九的残识,也就是牵动银杏叶蝴蝶的那一缕,雪彤寻着残魂唤了两个多月,终于把玺唤醒。那时候迟前辈用你的零星生机让玺保持生气,玺好不容易醒来,没人敢告诉他雪彤不在了的事情。之后他一心救你,无暇顾及也就没人再提,雪彤是真心待玺的,玺也很在意这个姐姐。这件事若是让玺知道,怕是他又要难熬了。”
喝了一口山莓酿,苟娇继续道:“而且雪彤是以姐姐的身份与玺相处的,她曾告诉玺,她有一个弟弟,已经不在了,说玺跟她的弟弟很像,玺不想雪彤伤神,便以弟弟的身份跟雪彤相处。只是~~”苟娇说到这,有些欲言又止。
寒令:“但说无妨~”
苟娇喝了一大口山莓酿,才继续道:“雪彤乃罗兰正统族人,我们罗兰一族,没有男儿身,所以~~雪彤,根本不可能有过弟弟~~当初她执意留下,不愿跟我回罗兰,说是怕璃山有变故,我便同意了,没想到,却是她舍不下玺。”
杨帆也喝了一口酒,补充道:“当初雪彤说是你让她留下的。”
杨帆说完,心情有些郁结。苟娇更是落了泪~
寒令无言,灌酒入喉,看着迟玺沉睡的脸,几分凝重,几分神伤,还有几分难言~~
雪彤对迟玺的情感,远没有姐弟那般简单。当初在罗兰荒山的山洞时,迟玺的有条不紊,正义方刚,便深深吸引了雪彤。
回了璃山后,雪彤一直仰望迟玺,从不靠近,默默喜欢。后来苟娇回了罗兰,雪彤才正式与迟玺以姐弟相处。再后来入青冥,得知了迟玺和寒令不一般的关系,她亦舍不得这个弟弟离去。
自始至终,是以姐姐的身份,守了迟玺。
从未说出口,从未求得失。
亦如‘前世’的寒令,哪怕到死,也不曾自私半分。
寒令最是能理解雪彤的付出,也最心疼雪彤的不求回报~
寒令和雪彤,骨子里的执念,是一样的。
只是寒令还有继续的机会,雪彤却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默默付出的人,终是难得回报~
昏黄的烛光下,映出寒令脸上的泪痕。
苟娇拉起杨帆,退出了流云殿。临走,留下一句:“这件事,还是你告诉他比较好。”
寒令一动不动,搂着昏睡的迟玺,喝完了自己的那坛酒。
苟娇给迟玺下的迷药一个时辰后便解了,迟玺醒来时,就见自己躺在榻上,而寒令盘坐于茶案。
迟玺扶了扶还有些迷糊的头,看着寒令的身影,突然有些不敢开口。
每次有人瞒着他的事,到最后,无一不是他难以接受的事。关于姐姐的事,是连迟云这样洒脱的人都一起来瞒他,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问。
但倘若,一个人为你付出了全部,都头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做的一切,不是连情义都不留半分?
迟玺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你知道了?”。此刻的寒令是真的一本正经,满心凝重。
寒令点了点头,脸上还有几分醉意,不过并不影响寒令的思维。他没有动身,也没有看迟玺,而是清淡地问道:“你要知道吗?”
迟玺晃了晃头,换了几分清醒,慢步来到寒令对面坐下,发现自己的山莓酿还在,拿起来灌了几口,稳了稳心绪,沉声道:“说吧~~”
“听了之后,可不好过~”寒令叮嘱道。
迟玺看到寒令面前空了的酒坛,做足了心理准备。能让寒令觉得不好过的事情,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便问道:“姐姐是不是不在了?”
寒令没有回话,伸出了手。
迟玺莫名问道:“干嘛!”
寒令木然道:“皓月、星辰、乾坤!”
迟玺了然,寒令是怕自己再次失控。能让自己失控的事情,他心底清楚是什么,便回道:“姐姐为我而亡?”
寒令无言,伸着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迟玺又灌下几口酒,不悦道:“你们都觉得我一直长不大是吗?一个个都以护着我的名义来欺瞒我。”
寒令:“并非~~”
迟玺一口气喝完所有的酒,来到流云殿门口,望了望浩瀚星空,挥出星辰剑,让天际的淡淡繁星化作星辰极光,带着几分执拗,几分叛逆,几分傲气,道:“你信不信,不用任何人说明,我也能探得事情的真相。”
寒令在他唤出星辰剑时便追到他身后,抓住迟玺的肩膀,急切道:“我说~~”
迟云等人也被星辰极光惊到,飞身来到流云殿门前,看着寒令和迟玺的动作,万分急切。寒令望了望他们,轻微摇了摇头,让他们稍安毋躁。
迟玺察觉众人到来,收了星辰极光,他也的确怕自己失控伤了众人,加上此刻醉意渐显,的确需要收敛一些。
寒令察觉迟玺之意,顺势带他回了流云殿。
殿外众人明了退去~~
给迟玺倒了一杯茶灌下,寒令轻声道:“皆是爱,乱是非~”
迟玺气的是什么?乱的是什么?
他只不过是不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气他们不由分说瞒着自己,最后只剩自己的满心愧疚和无能为力。
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能不能再做些什么?所以,他必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记起,在自己苏醒前,听到过一声呼唤:‘弟弟~~你要好好,才能去救他~~’这一声似有似无,朦朦胧胧,声音很不真切,不过,如今想来,语气和口吻,却是只有姐姐才会有的。
“是姐姐唤醒我的!!”迟玺木讷道。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舅舅唤醒的。
寒令抓住迟玺肩膀,立于他身侧,凝重道:“是!!”
迟玺:“唤了我三个月~”
寒令:“是~~”
迟玺:“所以,我回来了,她没有回来~~”
寒令:“是~”
得到寒令一声声肯定的答复,迟玺的气血有些郁结。但还好,他没有任何失控之像,而是异常冷静地走向璃山秘洞。
寒令抓着迟玺的手臂,迟玺略一停顿,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上次你进秘洞时我紧张吗?”
迟玺说的上次,是收回禅云门时的那次。
寒令回道:“为何?”
迟玺坦然道:“那时我在研究乾坤鼎,打算复生迟家人。”
寒令瞬间明白迟玺想干什么,手上抓得更紧了一些。
迟玺回望寒令,眼里只剩真诚,呢喃道:“我不能让你为我殒身,姐姐亦是如此。”
寒令半懂迟玺的意,抓着迟玺的手略感无力,一刹那甚至开始怀疑迟玺救活自己的情义也跟此刻对雪彤一样。脑海里,小时候一个人穿越风雪,从故土寻到佛山的画面如光影略过。
那是孤独无依,路程坎坷,全靠寒令的意志力坚持下来的路程。那也是从寒冷走到温暖的旅程,更是寒令从地狱到人间的选择。他清楚,那段路上,若是他出现任何意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寻觅他。所以他才拼着一股劲,凭借心底的执念,踏过了千山万水,躲过了豺狼虎豹~
他无依无靠,一切,都是凭着自己的血汗得到的。而他能得到的东西,别人凭借努力依然可以得到。
寒令紧紧握起拳头。嘴里冒出来一句:“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任何东西是只属于我的.......霜满,亦能被人夺取。”
迟玺愕然,寒令的这句话,他很难理解,因为从小到大,迟玺都是被人疼爱着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孤立无援的感觉。以前的迟家先人,后来的寒令、杨帆、雪彤、舅舅....不管境地如何,总有人在他身边支持着他。
他体会不到寒令的失落与恐慌,但他可以肯定,寒令今后,不会再失去的东西,就是他迟玺。但此刻,他没有心情安慰他,他心底的担子太沉重了,无暇顾及~~
迟玺停顿片刻,步入秘洞之中。救姐姐乃是相欠,于迟玺而言,亦是不得不救。
寒令紧紧抓着迟玺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寒令定在原地,看着义无反顾地迟玺,很是惆怅,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因为他救自己时义无反顾,救雪彤,亦是如此。
迟玺的心性,经历大起大落后,也是没改变多少的。从寒令醒来时的慌乱,到刚才亮出星辰,寒令可以肯定,他还是那个容易被情绪控制的迟玺。
寒令曾以为自己是唯一为了迟玺奋不顾身的人,所以迟玺对自己的情感也是独一无二。直到知道了雪彤的付出,才发现,这个世界上爱着迟玺的,不止他寒令一个,奋不顾身的也不止他寒令一个。而迟玺为之感动,无法放下的,亦不止他寒令一个。
迟玺拥有的很多,可以选择的也有很多。
而他寒令,只有迟玺一个。若是迟玺选择了他人,他将变回那个孤独地寒令,可望而不可及~又或者说~是生死都无人顾。他不敢确定的事情太多,心里又怎么不怕。
“来帮我啊~”寒令耳里传来迟玺的声音。
一声,便让寒令收了所有情绪,静了心,跟进去。
入了心的人,总能轻而易举牵动你。
迟玺拿出自己藏起来的稿子给寒令看,这是他在璃山待的那一年里,全部的所知、所学、所懂、所悟~~
那时迟玺功法低微,全靠星辰剑撑场面,魂术全无,就算有乾坤鼎和星辰剑也未得其法。现在的他,不一样了。星辰剑法已至巅峰,乾坤鼎也可物尽其用,魂术已成,天师派的阵法符咒精通,再看当初的手稿,一眼便能发现其中欠缺。
“你觉得,可能吗?”迟玺看着认真分析的寒令,出声道。
“可试~~”寒令心底,很是震惊。当初在璃山,迟玺终日藏身秘洞,只以为他是在研习星辰乾坤,一心主宰青宇,却没想到,他是一心想要复活迟家先人。
原来就算被星辰剑和乾坤鼎压抑了情义,他也还是有情有义的。
迟玺从小,身边不缺人保护,他最怕的,便是失去这些保护他的人。不管是以前的迟家先人,还是后来的寒令,亦或是雪彤,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从始至终,他都想要守护那些守护过他的人。
寒令也终是明白,迟家骨子里的重情重义是根深蒂固的。哪怕是被损毁记忆的迟战,心底也饱含情义,虽是错认了贼人,但站在他的立场,也没有过半分不仁不义。
抛开爱恨名利,但求问心无愧。
眼前的迟玺,让寒令心动,只恨不能拥他入怀,解一己相思苦海。
迟玺根本没注意到寒令的心思,来到迟家大阵前,摆正了身形。如今的他,使用阵法已经得心应手,迟家大阵不比寻魂台的阵眼差,他也可好生利用。
迟玺轻车熟路的唤出乾坤鼎与魂石,开始追寻雪彤的魂灵。
当初寒令留了心魂在迟玺身上,迟玺才有迹可循。雪彤的魂灵,已经消散多年,迟玺用心寻觅,可雪彤的魂灵并无任何起点来牵引,毫无踪迹可寻。
他在魂石境内散开辽阔的魂识,如当初雪彤呼唤他一样,一声声唤着姐姐。任魂灵不停消耗在一片苍茫之中。
虽是有无数散魂飘零,可终究没有任何一丝气息回应迟玺。
雪彤的魂灵,早就消散~~
并无留下一分一毫,他又怎么唤得回来。他只不过不愿意放弃,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
正如那些他想救的迟家先人一般,让他空有执念,却无用武之地。
一个人的魂灵,在没有被刻意保存的情况下,身死后最多飘零数月,魂力极强的也不过一两年,最后都会化为虚无。
已经归零的东西,怎么去寻觅。
魂石内的魂灵,都是被天师派囚禁的亡魂,怎么可能有雪彤的踪迹。
它寻魂、控魂、招魂等作用,针对的也都是魂灵还在的活人,或是存于现世的魂灵。所以,此情此景,就算有魂石,也无能为力了。
寒令一直静静地看着迟玺,等着他。
转眼便是几个时辰,迟玺额间趟过无数密汗,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看着眉头紧皱,情绪紧张的迟玺,寒令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帮不了他什么了。
曾经的寒令,可以为迟玺踏平一切,护着他想要的世界,如今却有些无能为力了。迟玺进步了七年,可寒令还是曾经的模样,他似乎,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我于你而言,越来越没用了~’
寒令有些莫名的自责~~心底甚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