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鹤野君

28、第 28 章

　　邢洛菲回到家已经是10点左右了，她走到家门口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校服外套还在祁珊那里，一想起在医院时候，被盖在校服下的秘密，邢洛菲本应该是带着心脏悸动的感觉，可此刻，当她打开门回到家里，一片漆黑的之中是无尽的失落感。
　　这已经是这周第四次了，第四次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除了手机上妈妈的例行检查。
　　邢洛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天色昏暗华灯初上，喧闹的街道和城市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她还是没忍住的打开手机，给妈妈拨打了电话，隔了好一阵才被接通。
　　“菲菲？”
　　邢洛菲听见了妈妈的声音，虽然听不见什么情绪，但邢洛菲能明显听见妈妈那边有空旷的回音。
　　“妈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邢洛菲问。
　　那边没吭声，突然出现什么滑动的声音，邢洛菲听不明白，只听见妈妈说，“你早点睡觉，今天我们不回来了。”
　　邢洛菲淡淡道，“我们后天要去春游。”
　　“好，我明天回来一趟，你早点睡觉去，乖。”
　　邢洛菲还没说话，电话只留下一阵忙音，邢洛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待过了，只有在她很小的时候，还在北城。

　　那天晚上邢洛菲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在医院，一个人站在一群护士面前，当她回头的时候她看见了祁珊，祁珊穿着一件让人看不清楚的衣服，她在笑着看邢洛菲，邢洛菲很难过，祁珊剪了一个很短的头发，逆着光朝她走来，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邢洛菲很早就醒了，只要她做梦，她都醒的很早，天还是蒙蒙亮，邢洛菲已经在在书桌上收拾东西准备去吃早饭了。
　　下楼的时候所有地方还和昨天一样，妈妈爸爸还是没有回来，邢洛菲今天身体不大舒服，梦醒之后一直感到心悸胸闷。
　　早晨起了雾，邢洛菲出门的时候楼下的包子铺客人还挺多，她今天有时间在这里吃早饭，只是人来人往掀起风有些冷。

　　祁珊的脑门上还贴着纱布，刘海遮住了一半，和高非一起来教室的时候邢洛菲已经在看书了。
　　邢洛菲听见了背后的声音，感受到了和椅子与课桌的碰撞，就知道是祁珊来了。
　　早上的课大家都很昏沉，知道要去春游，所以老师们也没有讲什么特别重要的知识，王蒙在一旁昏昏欲睡，直到英语课上李老师突然开始扯家常，大家这才来了精神。
　　一早上邢洛菲和祁珊都没有太多交集，这几天两人的互动对于从前来说实在是过于多，彼此却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下午第二节课是魏老师的课，邢洛菲整理好困倦，坐直了身体准备迎接自己喜欢的英语，却突然背后被戳了戳。
　　邢洛菲没有回头，而是将坐直的身体朝后靠了靠，紧贴着椅子。
　　“你怕高吗？”
　　邢洛菲诧异祁珊这低声细语的疑问，然后摇了摇头，只听见祁珊道，“玫山居有个可以看日出云海的地方，春游的时候我带你去。”
　　邢洛菲嘴角一扬，点了点头，一旁的高非凑了过来，低声问，“去哪儿？我也要去。”
　　邢洛菲的笑停在了脸上，因为此刻一个熟悉的人正敲响了教室门。
　　“魏老师。”
　　魏老师一转头，一脸意外，“教授？你怎么来了？”
　　邢洛菲一脸茫然的看着姑姑，邢恩恬眉头紧锁的站在门口，“我找邢洛菲。”

　　邢洛菲坐在车上死死的拽着安全带，姑姑来接她的时候和老杨说了什么，然后老杨的表情是一脸担心，然后才让姑姑把她接走，邢洛菲没问怎么了，姑姑也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菲菲。”
　　姑姑突然喊了一声邢洛菲，踩下刹车拉了手刹，邢洛菲低着头没吭声，她不太敢抬头看，但车窗外人来人往的声音，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在哪儿。
　　“菲菲，你听我说，这几天你爸妈都不在家，是因为你爸爸住院了。”

　　邢洛菲跟着姑姑进了医院上了电梯，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邢洛菲从小身体不好，明明习惯了医院的味道，可这味道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让人窒息。
　　姑姑说爸爸很早就身体不好，其实搬到川城更多的是想让他远离工作好好养病，爸爸得的，是肝癌。
　　邢洛菲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大的概念，唯一有的只有一个字：癌。在她的认知里，癌症是是一种病变，而肝癌是肝脏的一种恶性肿瘤，至于是早期还是晚期，这些邢洛菲都一无所知。
　　病房里邢洛菲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妈妈，记忆里本是精致的，在此刻显得格外憔悴，爸爸躺在床上，呼吸机维持着他身体所需要的氧气，邢洛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邢洛菲到了，所以姑姑叫着妈妈出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邢洛菲挑起重任，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看着姑姑是扶着妈妈出去的。
　　爸爸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整个人变黄了很多，手臂也是皱巴巴的，连指甲都有些泛黑。
　　邢洛菲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爸爸。”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扯痛的声音，邢洛菲眉头一皱，红了眼睛，“爸爸。”
　　邢洛菲的声音很小，她只是很久没看见爸爸了，很想很想他。

　　温仪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乏了，邢恩恬陪着她，自己的眼眶也还红着。
　　“嫂子，没事儿的，医生不是说了吗？我哥有的治，肝癌中期，能治能治，我好些个国外医生朋友我都打了电话，你放心好好休息才是真的。”邢恩恬一遍又一遍的劝说着温仪。
　　女人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倒吸一口气，“我现在不止是担心你哥，我还担心洛菲，乙肝变成的肝癌，是遗传率很高的病变，这个王八蛋去要真传给了女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邢恩恬道，“这不是绝对的，只要带菲菲做检查，你看我和我哥一母同胞，我也没有得肝癌，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自己的身体不要垮了才是真的。”

　　邢洛菲见到祁珊的时候，她正穿着校服弓着腰在喘气。
　　“可让我好找！”祁珊大口喘气，氧气都不够她呼吸的。
　　“叔叔怎么样？”
　　“姑姑和妈妈陪着送去放疗了。”
　　祁珊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了邢洛菲身边，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会好的。”
　　这样的话语在邢洛菲耳中只是苍白无力的声音，虽然她也没有想到和祁珊通完话之后她真的来了。
　　“这么晚你不回去吗？”
　　祁珊摇头，“我明天又不去春游，我会去做什么？”
　　“不为什么不去？”
　　祁珊道，“我想一起去的人不去了，在哭呢，我干什么要自己去？”
　　邢洛菲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脸颊上还有干掉的眼泪，她听得清楚，爸爸是肝癌中期，但救治的力度是很大的，邢洛菲只得庆幸。反思这一路来那么多的怪不得，让她觉得害怕。
　　“菲菲，你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这几天爸爸治疗多，你多过来帮帮忙。”
　　姑姑的知嘱托让邢洛菲点了点头，妈妈最近太累了，她不得不主动去分担，大家都没有来得及接受，只是幸好妈妈身边还有姑姑。

　　祁珊站在医院门口等着邢洛菲。
　　邢洛菲木讷地走出了医院，天几乎已经黑了，刚刚爸爸醒了，紧皱着眉头说不出话，邢洛菲知道那一定很痛，爸爸再三责备姑姑为什么告诉邢洛菲，妈妈没吭声，一脸怨气和疲惫的看着爸爸，邢洛菲没去打扰，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可以在家里见到爸爸，她不想爸爸待在医院，这里已经开始变得压抑了。
　　邢洛菲和祁珊一起走出医院的，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酸奶递给邢洛菲。
　　“喝点吧，会舒服一些。”
　　邢洛菲结果，瓶盖已经被祁珊拧开了，酸奶是甜甜的，邢洛菲却只是在发呆。
　　“邢洛菲，你猜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想什么？”
　　邢洛菲看了眼祁珊，她神色自若却让邢洛菲感受到了和她一样的难过。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大家在说我是孤儿的事情。”祁珊苦笑一声，“我爸妈死的时候我还小，根本还没懂事，我舅舅一直抚养我到现在，他给我的爱不少，但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知道爱也是不一样的，我从起初的享受自由，变成了羡慕你们有爸妈陪伴的时光。”
　　邢洛菲看着祁珊，想抬手摸摸她，却还是止住了，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问道，“得到再失去，和从未得到过，哪个更遗憾？”
　　祁珊转头看着她，嵌入月光般的目光格外温柔，然后笑着说，“幸好我从未得到过。”
　　邢洛菲没说话，她不确定哪个更遗憾，但对祁珊来说，得到再失去更加遗憾所以她庆幸自己从未得到过，不然对她而言会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真的是这样吗？邢洛菲不知道。
　　祁珊看着邢洛菲低下了头，“珍惜现在，无论未来如何。”
　　祁珊撩起了落在邢洛菲脸庞的碎发，觉得她本该明媚耀眼，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见过更多模样的邢洛菲，生气？开心？还是难过？
　　“牵好我，别松手。”
　　邢洛菲看着祁珊伸来的手，想起了那两次昏暗下的秘密，只是那一刻，在她空落落且充满害怕的心上，好似填补了一些东西进去。
　　邢洛菲始终记得，那晚乌黑的云朵将月亮半掩于天空之中，犹如黑夜的眼睛俯瞰着整个大地，尽管朦胧灰暗，但那晚月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