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鹤野君

16、第 16 章

　　祁珊不太喜欢周一的到来，她想在家里睡个昏天黑地，但当她利落的掀开被子起床，她的脑海里就又想起了昨晚邢洛菲说的周一见，祁珊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
　　周一是升旗仪式，早读课的时候邢洛菲已经在位置上看了好久的书了，她向来是班上来得早的人。
　　王蒙这几天倒是让邢洛菲察觉到奇怪，整个人有些浑噩，以前爱问她问题的时间都找不到人影子。邢洛菲本想懒得管，但总觉得不自在又或者是不习惯了。
　　祁珊进教室的时候发现班里除了她，就剩下高非没来了，惯例将校服搭在椅子上，邢洛菲椅子一晃就知道是祁珊来教室了。

　　“进去！”
　　高非低着头坐回了位置上，瞧着他后领夹起的那一块儿，就知道是被领过了，李主任背着手老干部架势的走了进来，扫视着全班同学后，又将视线落在高非身上。
　　“早读课，在走廊逛街，你来买菜啊高非？你都是全校红人了，还不收敛？怕你们杨老师的钱扣不完？”
　　李主任嘴里跟机关枪似的射击着高非，他夹缝中做着鬼脸，学着李主任那个样子叭叭嘴，瞧着大家没反应，摸了摸鼻子转身尴尬的离开了教室。
　　他前脚刚走，后脚祁珊和高非就开始了交头接耳，“你干什么去了？”
　　高非吸了吸鼻子，“我去帮裴喜娣买东西去了。”
　　祁珊无语，满头的黑线，她还以为高非又干什么宏图事业了，翻了个白眼偏回了头懒得说话。高非觉得不够劲儿，将身子偏向祁珊正想和她说些什么，只见祁珊双手敷衍的晃着，从抽屉里翻东西。
　　“我说...”
　　那只手放在祁珊桌上的时候，高非顿时安静了下来，祁珊抬起眉头，发现正是邢洛菲扭着身子转过来，她的手下压着的，正是祁珊在找的卷子。

　　高非咽了咽口水，似乎是被邢洛菲的冷气冻僵了，他以前怎么没发觉邢洛菲的气场那么大？高非看了眼祁珊，他耸了耸肩，待到邢洛菲回正了身子，才对着高非比了个鬼脸。
　　“走着瞧！”
　　祁珊吐了吐舌头回了头。桌上的卷子是一沓，祁珊误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只是想找数学卷子，她翻了翻才发现，各科卷子都有，祁珊纳闷的扫视了一眼教室，这才发现大家学习的都格外的认真。
　　她皱起眉头越发觉得哪儿不对劲...
　　祁珊心里骂人，她怎么差点儿忘了这周有期中考试，难怪那天舅舅一直在问她，卷子上都是邢洛菲的笔记，那些卷子是前段时间的检测卷，对学校的期中考试有着至关重要的重点。
　　但令她意外的是，邢洛菲居然会把他整理好的卷子拿给自己看，祁珊翘了翘椅子，将邢洛菲的后脑勺看着，没过几分钟铃声就响起了，全班听着操场上放的音乐，伸着懒腰准备下楼。

　　祁珊整整一节早读，一个字也没写，邢洛菲前脚刚起身，祁珊立马将卷子扣了过来，霎时耳畔传来了老杨的声音。
　　“祁珊！升旗仪式完了来办公室拿校服。”
　　“老杨你就不能顺手给我捎过来嘛。”
　　“我可以给你烧过来。”
　　老杨黑着脸招呼大家下楼去操场。祁珊被高非架着脖子，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国庆前订的新校服，一周后就到了这也算好的，老杨来都来教室了居然都舍不得顺手带来，高非捏了捏祁珊的下巴，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没事儿，回头我去学校小卖部给你带根烤肠。”
　　“小卖部卖烤肠了？”
　　“对啊，变态辣要不要？”
　　才说完话，两人在楼梯口遇见了正在吃烤肠的裴喜娣，除了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说啥。
　　祁珊问道，“你就是给她买的烤肠？”语罢，还拍了拍裴喜娣的肩膀一脸笑意，裴喜娣愣了一下，将手中的半截烤肠递给了祁珊。
　　高非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有那么无聊？”
　　“谁知道啊？”祁珊笑，一旁的裴喜娣不明所以地问道，“珊珊，你是不是想吃了？”
　　“......”

　　邢洛菲下楼了，祁珊低头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邢洛菲的背影。
　　“自己吃吧。”
　　裴喜娣纳闷，站在高非的身边将最近有些不正常的祁珊盯着，她道，“非哥，珊珊最近不对啊。”
　　高非无语的瞅了眼裴喜娣，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半截烤肠塞进嘴里，边走边说着，“她哪天对过？”
　　裴喜娣看着那半截在高非嘴里消灭的烤肠笑了笑，然后小跑追了上去。
　　高非记得，今天的祁珊没有在任何一节课上睡觉，而他睡了醒醒了睡，发现祁珊永远都在低着头写卷子，他移了半分视线，发现邢洛菲也是这样，两人有些像了，高非趴着头看去的时候，两人连低头的弧度都一样。

　　一中放学的时候，所有人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高非拉着祁珊要往网吧走，说什么都不让她缺席，裴喜娣拿着烤肠点了点头，站在高非身边同仇敌忾似的。
　　邢洛菲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们堵在楼梯口，祁珊撇开了高非圈住她的手，高非往后扬了扬脖子，对着裴喜娣说了什么，小胖墩眸子暗了暗，将嘴里的东西吞下之后，抬起头看着邢洛菲，不情不愿地问道。
　　“要一起去网吧吗？”
　　“去什么去，赶紧走。”
　　祁珊推着高非往回走，裴喜娣跟在后面，走前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邢洛菲，邢洛菲皱起眉头仿佛知道了裴喜娣的意思，他们三人挤着窄小的楼梯非要一起下去，裴喜娣挤进去后愣是憋着高非和祁珊嚷嚷着挤死了。
　　三人兜兜转转的下了楼，邢洛菲跟在他们身后，吵吵闹闹的样子像是要撕架，明明是一顿噪音，却让邢洛菲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炙热的光亮下，少年们敞开校服的追逐和打闹，渲染着笔尖的单调，描绘着色彩与缤纷，让人的周遭都变得热闹而又喜悦起来。祁珊被裴喜娣扯了好几下，她回头看去的时候，邢洛菲正拿着校服站在她的身后。
　　“走啊！”
　　祁珊招了招手叫着邢洛菲，只听得高非粗狂的喊着裴喜娣的名字，一溜烟儿的追了起来，在校门口和他们分道扬镳了，祁珊也不是那么想去上网。

　　“你的狗呢？”
　　邢洛菲问起的时候，祁珊确实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谄媚的笑着，走到了邢洛菲的身边问道，“你喜欢那只狗啊。”
　　邢洛菲没说话，祁珊不以为然的撇唇，将她若有若无的表情看在眼里，看样子是喜欢那只狗的。
　　“我在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邢洛菲你要不要帮我想一个？其实我不太想养小动物，本来想给我舅舅，但我舅舅不同意，上次问你你也不同意，我总不可能扔给高非养，说不定哪天狗都离家出走了。”
　　不知高非从哪儿冒出来，插了一句嘴冷漠说道，“少扯我，那狗你不是取了名字叫小猪吗？”
　　祁珊一拳头将高非赶走，邢洛菲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还没走出学校一会儿，就听见小巷子里传来的几声吵闹，祁珊好奇心重，啥也没说就钻了进去，邢洛菲眨了眨眼睛，那小巷子和上次不同，肉眼可见的墙角小小的蜘蛛网。

　　祁珊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看向邢洛菲的时候，发现她还在巷子外站着。
　　“怎么了？”
　　邢洛菲连忙摇头，皱了皱眉头跟了上来，她这才忽而反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祁珊进来？她继续朝前走了几步，窄窄的巷子不像是能挤人的地方，邢洛菲也不知道祁珊为什么就进来了，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垃圾，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有硬着头皮跟在祁珊身后。
　　巷子不长，等到邢洛菲和祁珊出来的时候，正是从学校门口小树林拐进来的地方。邢洛菲还在打量这里，便听见面前的人一阵骚乱。

　　“珊姐？”
　　邢洛菲闻声看去，三两个少年挽着袖子，满头大汗，看起来像是吵了一架，几分地痞流氓的气息扑面而来，邢洛菲偏了偏头，发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正跪坐在地上，校服拧起头发也乱糟糟的。
　　那几个少年看见了祁珊是有那么一刹那的慌乱，他们相互看了几眼，像是有了底气一般将祁珊看着，祁珊没说话，只是将那个人拉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汤远呢？”
　　“啊？”
　　祁珊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汤远呢？”
　　“远哥有事儿。”
　　那些人没有穿校服，但只凭祁珊这一句话，她就已经知道他们是哪个学校的人了。
　　那个同学被祁珊护在身后，看了眼一旁的邢洛菲没有说话。
　　“珊姐，这事儿你别管，这小子...”
　　“嘭—”的一声，领头的少年还没说完话，就已经被挨了一拳，但出乎意料的，打人的人并不是祁珊。
　　几个人纷纷看向打人的人，祁珊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有些好笑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柳湾？”
　　柳湾耸了耸肩膀，将书包抬了抬，转头看向祁珊和邢洛菲的时候，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干什么，没见过书生打人？”
　　祁珊嗤笑，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柳湾，难以想象这话从他的嘴里冒出来，毕竟以往柳湾在学校总是一副温柔，偶尔有些使小性子的男孩。
　　“你...你谁啊！”那个被打的少年骂了几句脏话，被人扶起来后指着柳湾骂，祁珊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指往后拉，疼的少年嗷嗷的叫痛。
　　柳湾不以为然的将祁珊身后的人看着，他道，“周舟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俩认识？
　　那个叫周舟的男生低着头没说话，被祁珊拉住的少年还在骂骂咧咧，柳湾额前的碎发晃了晃，他转身又是一脚踢了上去，吓得祁珊一愣一愣的，她恍然间想起，辩论赛前夕，柳湾每个课间对她的狮吼声是如此的震撼人心啊，她扶额有些惊讶，慢慢地摸回了邢洛菲的身边。

　　邢洛菲看了眼仿佛打着退堂鼓的祁珊，又抬起头看着柳湾。
　　“我说了你们不要来找他麻烦，你们要是再来，我就报警了！”柳湾说着，他向来不喜欢把暴躁的一面留给别人看，但他知道周舟又被人欺负的时候，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但是那群人并没有像柳湾想的那样，被踹的少年满脸戾气，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打柳湾，就在那一片混乱之中，祁珊冲了上去。
　　......

　　四人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一人握着一听易拉罐，都不说话。
　　隔了良久，柳湾才有些难堪的说着，“谢了啊祁珊。”
　　祁珊一愣，笑着摸了摸脑袋，“那不至于，就是...有些惊吓。”
　　“其实，我也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很文弱书生的。”
　　柳湾又尴尬了，他拍了拍周舟的肩膀，“这是我邻居，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内向，好几次被六中的人欺负了。”
　　祁珊看了眼正闷声喝易拉罐的邢洛菲，又看着柳湾，“六中那群人就那样，回头我让...”
　　“别了。”柳湾忽然打断了祁珊的话，“今天你出面了本来就不太好，别回头了。”

　　马路上的川流不息的人海淹没了四个人的身影，偶尔几个人投去打量的目光看着他们，但只是打量。
　　祁珊将手撑在了膝盖上，她道，“怎么？我很吓人吗？”
　　柳湾很认真的看了眼祁珊，“那也不至于，被你祁珊染指的人，六中猛追猛打。”
　　“柳湾你说话注意点啊，什么叫染指？”
　　少年笑了几声，喝着易拉罐不语。
　　祁珊问道，“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怎么还想着和我说话了？”
　　柳湾斜睨着眼睛看了眼祁珊，抖了抖腿回道，“我也不算讨厌你，只是你经常打架，有些看不惯，况且你还是个女生。”他拍了拍祁珊的肩膀，祁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少来了，你就听别人吹吧，我都是智取，才不是打架，别以为我们初中认识就诋毁我。”
　　“行行行，那不说打架。”柳湾道，“说你还压榨邢洛菲给你打扫卫生...”
　　“你说啥？”
　　“......”

　　不远处几声车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柳湾看了眼车牌号，拉着周舟准备离开，少年低着头比邢洛菲还要含蓄，眉毛下的眼睛有些像个流氓兔，小小的却也黑白分明。
　　“谢谢你。”
　　周舟对着祁珊说了句谢谢，祁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柳湾瞅了眼他，轻声地说道，“走了。”祁珊点了点头，握着手中的易拉罐朝着他们挥手。
　　祁珊看着柳湾在对着周舟说什么，少年皱起眉头轻轻地推他，少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才上了车。
　　“谢谢。”

　　直到两人离开了良久，邢洛菲才忽而说着这两个字，祁珊纳闷地看着邢洛菲，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偏着头去看邢洛菲的眼睛，歪着脖子瞪着眼睛。
　　“什么？”
　　邢洛菲抬了抬头，不想祁珊那么奇怪的姿势看着她。
　　“上次，谢谢。”
　　祁珊敲起了嘴，开始晃神儿，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说道，“上次...是哪次？”
　　“每一次。”
　　邢洛菲很诚挚的模样祁珊算是第一次见。当初她确实不觉得祁珊算是帮忙，直到刚才，她明明不认识那个少年，却还是出手帮忙了，虽然那些人痞气的叫着她珊姐，邢洛菲会觉得有些奇怪，但祁珊出头的样子，她倒是没那么反感了。
　　“你为什么要帮他？”
　　祁珊晃了晃已经喝完的易拉罐，捏扁之后握在了手里，她道，“我这个人，不爱管其他的，就爱管闲事。”
　　邢洛菲看向祁珊的时候，祁珊正望着校门口，她没有笑，就像是在做着自我介绍，告诉着邢洛菲，她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邢洛菲并不这样认为，祁珊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祁珊自恋的样子。
　　“我知道了。”
　　祁珊一愣，“你知道什么了？”
　　邢洛菲站起身后低头看了眼祁珊，“我知道，你很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