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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鬼修(修) ...

  •   裴祀之拿起画,刚走出城主府,原本被放置在腰间的通讯器便飞了出来,虚虚地悬在她身前。

      “师姐,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张元妄的声音从通讯器流出,让裴祀之微微侧目。

      想到他现在叫的人,在未来会因为他而遭受各种折磨,她的睫毛微颤。

      张元妄那边没有得到回应,以为是她没听见,又再次试探唤道:“……师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裴祀之冷哼一声,不知道他又要搞些什么名堂出来。

      “你还在就好,”那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先是舒了口气,不过随后便匆匆告知,“对了师姐,在我回到城主府前,你千万不要独自离开府!”

      原本毫无兴趣的裴祀之挑眉:“哦?为什么?”

      张元妄刚要解释,可在话到嘴边时,想到他们此次的目的,以及师尊的吩咐,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需要向你报备吗?”

      少女清冷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张元妄其实都能够想象,那人若站在他的对面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他原本的话语意义。像是害怕对方生气,一般连忙解释道:“师姐你知道的,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裴祀之不想再听他废话,“你什么意思,与我何干。”

      说完,她便伸手掐断了通讯器。

      在那恼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她听见袖内传来一声疑惑,“咦,刚才那人是你师弟?莫非他就是那个传言中与你极为亲近的——”

      裴祀之打断了艳娘的追问,“不相干的事情,我想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她现在已经极力克制自己,若不是因为不清楚这鬼门关里若是贸然杀了那人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否则那人早就消失在她眼前了。

      艳娘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满,挑眉闭上了嘴。

      决定先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画中人。

      而这边,裴祀之刚走出城主府,不远处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少年趴在飞行器上朝她招手,虽然没有出声唤她,但裴祀之注意到少年在瞧见她时眼眸一亮。

      不过片刻,飞行器上的一行人便落了下来。

      正是苍灵宗一行人。

      为首最先下来的是一白衣女子,裴祀之在对方靠近的同时,便升起一丝警觉。

      此人……

      对方也明显看见了她,径直朝裴祀之走来。

      女人走到她身前,伸出手来,“你就是裴掌门的独女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裴祀之扫了眼她身后的方蕴道,抬手道:“天问宗弟子,裴灵瑶。”

      女人注意到她的视线,顺着其目光对上了身后少年无辜的眼眸。

      方蕴道注意到两个人都在看他,他自觉应该站出来,于是她下意识抬腿蹭到了少女身边,朝裴祀之介绍:“小裴仙长,这位就是我们苍灵宗的大师姐玉凤生。”

      裴祀之对于他的反应倒没觉得不妥,倒是玉凤生眉头一跳。

      她可不记得自家师弟是什么热情之人,虽然中门上下都极为宠爱他,但她也十分清楚,对方面对苍灵宗外的人是何表现。

      尤其是眼前这个天问宗的丫头,她可从来都不记得她这位小师弟与天问宗的人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些疑惑她都藏在心里,只是笑眯眯的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盘旋。

      最后落在刚从城主府出来的裴祀之身上,“裴仙友刚从城主府出来,可发现了什么线索?”

      裴祀之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从这群人乘坐飞行器。直向城主府开始,便知道对方的目标恐怕就是这里。

      她可还记得之前在主殿内听到的声音,就有此人。

      就是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是为了祭灵一事而来,或者为了这城主失踪,更或者两样都有。

      不过看他们一行人的表现来看,恐怕不只是查城主失踪那么简单。

      裴祀之垂眸,在眼前人的指尖盘旋一圈后,在对方发现之前很快收回视线。

      那人的指尖……有一道不易察觉的伤口。

      若不仔细观察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不过按理来说,这样小的一个伤势像他们这些修仙中人不过片刻便会自行恢复,可眼前人的……

      恐怕究竟是不是不小心擦伤还难说。

      她收敛思绪抬眼,无奈道:“我刚才在城主府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漏掉了什么小的细节,诸位也要进去吗?”

      玉凤生扬眉,“这是自然,天问城城主突然失踪一事本就离奇,我们苍灵宗弟子既然到了,那自然会出一份力,裴仙友可要与我们同行?”

      裴祀之摇头,“相较于城主府中的事情,我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厚着脸皮,若诸位在城主府内发现什么异样,请务必告知我一声,毕竟——”

      “这是自然,”玉凤生了然一笑“你是天问宗弟子,有什么事我等当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玉凤生方才还在发愁这人若在,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对方说出这句话,她当然没什么异议。

      她按捺住心中想要焦急进入城主府的念头,笑着询问:“不过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资格知道方仙友是有何事……?当然你不要误会,我们自然不是抛根究底之人。但事关天问城一事,若需要我们苍灵宗之人,我们自然义不容辞。”

      裴祀之和人面对面站着太久,本就有些烦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不过是之前与张师弟分离太久,我有些担心他罢了。”

      张师弟,张元妄?

      想到记忆中那人的模样,玉凤生笑了,“也对,张师弟嘛,我记得那人可是裴仙友的未来道侣,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道一声恭喜呢。”

      “说起来,同为大师姐,我可是对裴仙友你好深生羡慕,听说你自幼便在俗世长大?真好,那么早就能够下山历练,想必如今你的能力恐怕有不少得益于那时吧?”

      她感慨道:“当时听爹爹聊起此事时,我还觉得裴掌门简直是个无情之人,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狠心。但现在我想通了,裴掌门当真是有大智慧之人,毕竟若不是他当初做出那个决定,裴仙友恐怕不会像如今那般进步神速,甚至于在整个修真界里面,你的名字仍然是赫赫有名。”

      一直站在裴祀之身边的方蕴道侧身一凉,他偏过头,不知道为何,从少女冷漠表情中看出一丝戾气。

      “……”

      玉凤生就像没看见一般,叹了口气,“也是我多嘴了,想必裴仙友早就不在乎了,我——”

      方蕴道越听越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了少女身前,
      “凤师姐,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他虽然这个角度看不清身后人的表情,但他也明白,她应该是生气了。

      玉凤生没想到她这位向来不喜欢管这些事情的小师弟会突然跳出来,尤其是还护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他门弟子,面色一沉。

      “蕴道你……”

      她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少年冷淡的两个字打断了所有的话。

      “道歉。”

      玉凤生睁大了眼,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方蕴道不明白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于是耐心解释道:“我说,向祀——小裴仙长道歉。”

      玉凤生脸颊泛起一抹诡异的红晕,她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个不过她腰线的小屁孩指着鼻子让道歉。

      她有错吗?

      她不过就是看不惯那个人总是一副高傲的面孔,凭什么同为大师姐,对方还是个半路子出家,却能得到所有人的赞赏?

      她就是忍不住阴阳几句,难道某人的心理如此脆弱,连说都说不得了?

      对上少年清澈且认真的视线,玉凤生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错开了目光。

      “是我冒犯了,裴仙友自有要事去办,我也不再多唠叨了,”她挪开挡路的身躯,歉意道,“请——”

      裴祀之站在原地没有动。

      “裴仙友?”

      玉凤生自认为自己是给方蕴道卖了个脸,正纳闷她怎么毫无动静,不过顷刻间,她便微微睁眼,连连后退。

      她惊诧地注视着那人与她擦肩,在经过她的身边时微微偏头,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讽刺的弧度。

      “玉仙友,最近传闻中有说你父亲为了一外门弟子盗取宗门圣物被逐出师门,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裴祀之对上女子惊恐的目光。

      她再明白不过对方说那些话的意义,她早就听多了,可听多了不代表她会站在那里认人暗讽。

      她也从来不是一个需要靠别人出头,躲避争端的性格。

      她在女人惊慌的视线中,倾了倾身,缓缓靠近,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问:“传说那外门弟子是个比你还小的姑娘?不知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呢,值得你爹爹不惜违背门规?”

      “哎呀,玉仙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难看的表情,难道传言是真的?”裴祀之赫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直起身来后退半步,刚好错开了女子伸手过来的动作。

      “啧啧啧,玉长老居然因为一个弟子犯下这等错事来,当真是……”

      玉凤生表情一变。

      裴祀之见效果达到,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恢复了一派冷漠的模样。

      “不过他人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只不过也是听人说起罢了,要不是方才玉仙友提醒我,我恐怕还忘了这件事情。”

      裴祀之在离开前,看向旁边的女人补充一句,“以他人的苦处来当谈资,真没意思。”

      “你们不是还要进城主府吗?我还有事要办,告辞。”

      直到少女的身影走远,完全消失后,苍灵宗弟子才算回过神来。

      从她临走前的那段话中品出一丝味来,看向不远处仍然怔忪目送人离去的大师姐。

      方才裴祀之的那些话,他们如何不清楚。

      玉凤生父亲,玉长老那件事,当时在苍灵宗中可谓是闹得人尽皆知啊。

      只不过宗门上层为了名声,最后编了个玉长老惜才心切,不惜违反宗门门规。

      当然这句话没有人信,毕竟玉长老和那外门弟子之间的事,他们可都是日日夜夜看在眼里啊。

      对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保全宗门,以及……玉师姐这个无辜之人的名声罢了。

      裴祀之刚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她站在巷口没有回头,目光却没有挪开视线内迷雾升起的巷子。

      方蕴道好不容易摆脱苍灵宗的弟子,独自前往寻找裴祀之,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让他的动作没来由的一顿。

      裴祀之听到身后的动静,收回视线,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小少年。

      天将蒙蒙亮的翻白,将少年的轮廓模糊,像是被人徒手抹开一层光晕。

      对视良久,她淡淡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方蕴道不明白,上前与人并肩,疑惑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裴祀之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远目:“如今你不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了吗,你是苍灵宗的弟子,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你何必——”

      方蕴道皱眉打断她的话,“你忘记我们曾说过的话吗?”

      瞧见少女一副全然忘记的模样,他无奈摇头。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答应过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你身边。”

      裴祀之一怔。

      “你也不用急着反驳,你确实说过这句话,况且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呢,”方蕴道偏头看她,“带我离开死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难道你打算反悔吗?”

      “你和我都明白,这里不是外面,这是还是在死渊。”

      裴祀之闻言眉头一皱,“我从来没说过——”

      “你——”

      在少年又想打断她的话之前,裴祀之转过身和人面对面。

      由于两人如今身高的差距,裴祀之站在方蕴道身前,金辉倒映下的阴影几乎将少年完全笼罩在其中。

      方蕴道只要一抬头,满满都是裴祀之气息。

      犹如一把冷然又凌厉的剑风,让人无法逃脱。

      或者说,不愿逃脱。

      裴祀之注视着眼前抬头看她的少年,语气冷硬:“我从未忘记我说过的话,更不会反悔,我既然说了会带你出去自然会说到做到,不管是死渊,还是这个所谓的鬼门关。”

      她低头,面无表情地摘去少年发间的一片落叶,“下次不要再说这些话,明白吗?”

      方蕴道早在少女靠近的时候,瞳孔便猛然一缩。

      如今更是,视线几乎在对方说话时有一瞬间的溃散。

      不过很快,他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在听清对方话中的意思后,他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咚、咚咚——

      方蕴道连忙垂下目光,视线落在少女突然抬起的手指上,眼睁睁地看着她勾起他耳坠的绛羽。

      正红的羽毛落在那指缝间把玩,衬得少女的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粉。

      方蕴道只觉得心跳得更加剧烈,可他也不明白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只能乖乖地任由眼前人好奇地摆弄。

      “嘶!”

      一股犹如电流从耳垂穿梭,直冲天灵盖,几乎是一瞬间,方蕴道感觉到体内原本消失的猛兽苏醒过来,横冲直撞。

      裴祀之本来是想要给眼前这个“小家伙”一个警醒,可是没想到,她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少年耳坠绛羽游走。

      最后她也没有克制想法,干脆伸手捏起,想要认真观察上面的图案。

      可是没想到,方才还乖乖垂头的少年,突然像是被点击了一般,捂住耳朵猛地跳开了。

      只有指缝间流露的绯色暴露了什么。

      裴祀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

      不过看他如此抗拒,便没了之前的兴致。

      不急,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于是她也没有在动手的打算,而是重新将视线落在巷子内。

      这是他们之前去过的那条巷子,也是穿过这条巷子,才发现的天问城原来早已经被布下祭灵阵。

      方蕴道缓过神后,便注意到少女的目光,疑惑道:“你要进去吗?”

      可为何又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裴祀之听到身旁人的声音后,才算是清醒过来。

      她侧目调侃:“这下缓过来了?”

      “……”

      裴祀之见他又有偏头不让看的趋势,忍不住笑了。

      她莫名觉得自从进入鬼门关后,身旁的人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似乎是……不太经逗?

      不过很快,裴祀之便收回了那点多余的情绪,而是看向巷内越发浓郁的雾气,道:“走,现在进去。”

      算是回答他之前的疑问。

      方蕴道看见人进去后,连忙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脸,也快步走进了雾中。

      裴祀之在走进雾里,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被越发浓郁的雾气遮住了视线,鬼气森然,与之前初次进来时完全不同。

      她将手中命剑攥得更紧,微微偏了偏头,在注意到一边动静时,周身的灵力瞬间运转。

      犹如一道结实的墙壁将她完全罩在其内。

      那束凌厉的鬼气在打到灵壁后,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一只纤长的手指夹住。

      裴祀之将那缕鬼气掐在掌心,垂眸打量鬼气的挣扎,最后在注意到一处时高高挑起了眉。

      “带有灵力的鬼气?有意思。”

      她在外面动静响起的刹那,长臂一伸,翻手便将外面与鬼气斗智斗勇的某人拎了进来。

      “祀之?”方蕴道惊讶,“你手中这是?”

      裴祀之松开攥人后领的手,将手中的鬼气往前递了递,“瞧瞧这个。”

      方蕴道不解低头。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这里被祭灵阵制造的鬼修,是那些散修?”

      裴祀之收回手点头,“对,恐怕这里就是那些散修遇害的地方,我能感觉到这里有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郁的灵气。”

      “那边……”她看向巷口深处,“恐怕还会有祭灵阵存在。”

      她在感受到被隔绝在外的鬼气越发焦躁之际,抓起身旁少年的手腕,抬手便将周身的灵壁粉碎。

      那些鬼气就像是无头苍蝇找到了对象,在裴祀之两人彻底暴露出来后,一窝蜂地涌上来。

      裴祀之一手揽住少年,一手祭出命剑。

      命剑在出手的刹那,化作数道剑影,挡住了所有意图靠近两人的鬼气。

      裴祀之将命剑召回,衣摆翻飞起一道利落的弧度,稳稳地踩在了剑身上。

      手中少年被她顺手放在了身前。

      她没有再回头看与剑影纠缠的鬼气,手捏剑诀,缩地千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黑漆漆的深巷,拨开浓郁的迷雾后,碧水晴天映入眼帘。

      可裴祀之的眉头仍然未见松,而是皱得更紧。

      而她身前的方蕴道也明显看出来了:“这里居然是,幻象……”

      还是极为高深的幻象。

      一般人是难以看透幻象的本身,即使是那些本身实习强悍之人,也极有可能在毫无察觉的过程中,被幻象所欺骗过去。

      裴祀之落地的时候,方蕴道还特地的看了她一眼。

      注意到那抹视线后,她挑了挑眉,“怎么?”

      少年摇了摇头,“没事,不过这地方的幻象几乎等同于现实,恐怕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很明显,毕竟方才他们才经过那迷雾重重的鬼气阵,再穿过去就是柳暗花明,实在是有些过于刻意了。

      而且——

      裴祀之收起命剑,往上一次来过的地方走去,最后停在一处杂草丛生的草丛前。

      “这里?”方蕴道皱了皱鼻子,“味道好刺鼻,血腥味太重了些。”

      他刚想再往前一步,瞧得更仔细些,就被人拽住了后领。

      裴祀之把他提了回来,神情沉静,“先别过去。”

      这地方看似幽静,连一只鸟蚁的影子都瞧不见,可暴露在鼻息间的血腥味却怎么也藏不住,甚至都能够嗅到那血腥味之下的蠢蠢欲动。

      方蕴道被她提回来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看向身旁少女。

      似乎在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裴祀之对上那双漂亮的淡金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少年自从来到鬼门关后,他那双眼睛一直若黑若金。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他拼命压制,又不受控制地钻出来。

      想到这里,裴祀之不知为什么,伸出手来盖住了那双发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跃跃欲试。

      那是被压抑许久后,对所有事物的新鲜感。

      掌心下,少年扇动的睫毛挠得裴祀之心里痒痒的,她紧绷着唇,很快收回视线,又飞快地将手拿了下来了背在身后。

      那只蒙眼的手,五指虚虚地张了张,又紧紧握成了拳头。

      方蕴道眨了眨眼,偏头看向少女,结果就被对方一脸严肃的冷酷感戳到了。

      当然,如果忽略某人莫名颤动的眼睫。

      裴祀之不太适应这种奇怪的氛围,所以她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眼前,来转移注意力。

      与此同时,萦绕在两人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裴祀之甚至在想,恐怕等他们离开之后,身上那股味道也挥之不去。

      “不过是一群只能躲在暗处的家伙,”裴祀之拔剑,剑身泛着微微的银光,映在她流畅的面部轮廓上,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装神弄鬼。”

      “唰!”

      长剑一扬,剑鸣音如游龙般出征,所过之境被凌厉的剑气彻底撕碎。

      那股隐藏在暗处的血气磅礴而出,猩风自动,血蟒抬起幻化的头颅,一双猩红的眼,冷冷地注视着底下的剑修。

      轰——!

      “天问宗修士!杀!杀!杀!”

      裴祀之在蛇尾扫过之际,目光如炬,一把拽起修为被压制金丹无法反抗的少年,一把手提起长剑,身法灵动出鞘。

      那一刻,她几乎能够感受到自身与手中命剑合二为一,命剑即她,她就是那把利剑。

      剑风凌乱似毫无章法,可若有识剑之人便会发现,裴祀之现在已经掌握了气随风动。

      裴祀之卡在血蟒之前,就在对方以为自己会就此落败之际,她扬起了一抹冷笑。

      只见她长身一拧,将腰肢几乎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灵力随着神识带动关节。

      肩带肘,肘带腕,剑身前送。

      猩红洒落的瞬间,剑锋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裴祀之带着人落地,踩在不远处唯一一块未被鲜血染湿的净地。

      衣袖翻飞,等他们再看过去的时候,那有猩血所聚拢的血蟒早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怨气滔天的鬼雾,鬼雾之中伸出手,似乎想要将他们拉入无间地狱。

      周身的鬼雾蔓延开来,裴祀之能够感受到好似有无数双手想要拉扯她,最后都在靠近她时,被她周围的剑气所伤。

      她皱眉将身旁的少年拉至身后,鬼雾则也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

      若不是手里还拽着人,她恐怕连身旁人都找不到在哪了。

      裴祀之表情未动,很快沉静下来。

      她闭上眼,内视体内灵力的运行,几乎遍布她整个躯干四肢。

      纯净的灵力在缓缓游走,外界的灵力从灵脉到达灵海,再由灵海通往各处。

      裴祀之注意到,她如今体内的灵海极为庞大,像是一处取之不竭的海水,永不见底。

      而那些经过灵海的灵力转为气,换做点点银光流淌,那是独属于裴灵瑶的剑气。

      裴祀之每次使用,都能够感受到体内磅礴的力量,即使是让她如今对上裴峰,或许都有一战的可能。

      力量……

      这就是百年前还未成为剑尊时,裴灵瑶的实力。

      她五指攥紧,指甲陷入掌心肉中,微微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现在所使用的身体并非是她本人。

      不过——

      裴祀之的手指微松。

      但她却能从娘亲体内的灵气中,得到一些线索。

      一些,真正能够修复灵海的办法。

      裴祀之用心体会周身灵气的走向,以及他们运行的规矩,在一阵阵鬼气冲破的爆破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向来冷漠的眸子里,划过一道银光。

      在她身旁的方蕴道早就憋得心中发痒,他见少女睁开了眼睛,连忙道:“怎么样?”

      裴祀之低头,对上少年期待的目光,原本紧绷的唇线勾起一抹弧度,“你想要动手?”

      方蕴道点头。

      他已经许久没有动过手,活动活动筋骨了,现在遇上这种事情,自然是不想错过。

      裴祀之扬眉,在对方跃跃欲试的目光下,摇头道:“不行。”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看向那些藏匿在鬼雾中的鬼影,“至少不是现在,这些人……或者说鬼,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将食指放在唇边,“他们只是被利用罢了,试图找到罪魁祸首发泄情绪,自然是天经地义。”

      “可是——”方蕴道敛眉,指了指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鬼影,“可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你而导致,你也是受蒙蔽,你还记得半月前天问城那场祭灵阵吗?明明你也是受害者!甚至还只身毁了祭灵阵!”

      裴祀之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还未开口,就听见鬼雾似乎淡了不少。

      雾中鬼影层层叠叠,却没有鬼再上前一步。

      直到风动了。

      “你,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鬼雾中四面八方传来一道森然的声音,可被他们堵住的两人表情未变。

      方蕴道一愣,看了眼少女,很快又回过神来,扬了扬下巴,“当然,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半月前,天问宗弟子裴灵瑶遭遇祭灵阵,在将同行的弟子全部送出天问城后,只身前往祭灵阵,毁其根基。”

      “你们说这样的修士会是你们心目中,那些害你们之人吗?”

      那些鬼修闻言一怔,“可是……她是裴峰那老东西的——”

      裴祀之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出声打断道:“他是他,我是我,别把我和那老东西扯上关系,他可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是他的亲生女儿看待。”

      似乎就是这句话,让那些原本犹犹豫豫的鬼修们彻底散去鬼雾。

      鬼雾散去过后,那些“失踪”的鬼修的模样纷纷暴露在裴祀之两人眼前。

      她怔忪地注视着那些鬼修,听到了身旁少年的抽气声。

      该如何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裴祀之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胃里此刻翻江倒海。

      这里面甚至有些眼熟的鬼修,那是她曾经在死渊伏龙洞内遇见的,还有些则是陌生面孔。

      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灵魂残缺,甚至变得比薄纸还要透明。

      残缺到各种地步。

      裴祀之视线扫过去,几乎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灵魂,那是比之前普通百姓祭灵后更加可怖的模样。

      她紧了紧五指,身侧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裴峰,张元妄,这就是你们正在做的事情吗?

      “你,你就是裴灵瑶?”有鬼修试探。

      “那个传言与裴峰那狗东西不合的裴灵瑶?”

      “你真的像那小家伙所说,也差点被祭灵阵所害?”

      “你有毁掉祭灵阵的方法对不对!?”

      “裴峰在哪里!裴峰!我要拔了他的筋,拆了他的骨!裴峰!!”

      “……”

      顷刻间爆发的声音,几乎填满裴祀之脑海。

      她让自己必须快速冷静下来,按住了想要接话的少年,看向那些嘶声裂肺到失去快要理智的鬼修们。

      这些大多数都是前往天问城定居的散修,也是这些人让天问宗才能够永垂不倒。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反而被他们所庇护的宗门所背刺。

      用他们的灵脉灵海,甚至于灵魂来做祭品。

      呵,裴峰啊裴峰,这种事情也只有你才干得出来了。

      可是河边走久了,总会湿鞋的。

      你把这群鬼修封印在此处,不就是害怕他们再闹起来吗?

      闹?闹就要闹一场大的,大到足以能摧毁那人的东西。

      她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四周,就发现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树干刻有极其不明显的标志,却不是裴祀之察觉到了上面有一丝剑意。

      恐怕是她,也难以知晓这处的封印该如何解开。

      其实在之前,她和方蕴道一穿过巷道迷雾便有所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试图压制他们。

      于是在草丛前闻到血腥味,两人就越发能够肯定,才有了后面方蕴道说的那些话。

      裴祀之很清楚,这些鬼修生前遭受了极大的折磨,像他们这种“贸然”闯入的活人,还是会灵力的活人,几乎可以算是羊入虎口。

      那些鬼修的怨气就能够将他们吞噬个干净。

      可若是从一开始便将自己的立场放在与他们同一个角度上,那么很多问题便会更加简单化。

      她在所有人的质问声中,走向了一旁的树边,伸手放在树杆上的刻纹上。

      她将目光扫过四周树干刻纹,最后落在众鬼修身下。

      众鬼本就被她突然的举动一怔,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上面的刻纹,刚要出声,少女就走到了鬼修群中,惊得他们下意识纷纷后退。

      裴祀之不顾方蕴道的阻拦,抬步向鬼修中走去。

      她指尖闪烁着一点银光,在她越往鬼修最密集之处,手中的银光大盛。

      有鬼修惊诧于她的举动,刚要出声,就瞧见方才始终沉默不语的少女抬眼。

      对上那双淡然的视线,那鬼修无措地收回视线。

      实在是那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人了些。

      终于有鬼忍不住了,好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祀之看他一眼,指了指指尖直下,那处平平无奇的地面,道:“找阵眼。”

      “阵眼?!”有鬼惊呼,“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能够出去了。”

      “那这样不就说明,我们可以去找那些人算总账了!”

      裴祀之泼冷水,“不,你们目前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

      “对啊,凭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你不是说你是——”

      裴祀之抬眼,朝天问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觉得这个时候你们再去,还能够‘活着’回来吗?”

      众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紧。

      那双双瞳孔中,倒映着血色大阵将整个天问城笼罩,让他们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夜晚。

      “祭灵阵……”

      众鬼喃喃自语。

      “祭灵阵怎么会……”

      裴祀之接道:“你们是想说,为什么祭灵阵还会开启对吧?明明如今的天问城已经算作一座空城,为什么那群人还是不放过它?”

      她转过身,远眺那边如进入炼狱一般的城池。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比如说,算准了我会来找你们——破阵!”

      不远处一直等待她说话的方蕴道二话不说,在她出声的瞬间,雷法如闪电般扫射。

      顷刻间,四周树干轰翻在地。

      裴祀之一扭手腕,提剑而出。

      方才直刺地面的剑刃上,是一张已经破损的符箓。

      有学符的鬼修惊呼:“销魂符!这是销魂阵!那群人……那群人是要我们彻底魂飞魄散!!”

      裴祀之嫌恶地看了眼剑锋上符箓,长臂一震,那符箓便四分五裂,瞬间化为灰烬。

      飘散在风中。

      她瞥了眼骤然爆发的鬼雾,似乎打算向一个方向横冲直撞,这一次她没有阻拦。

      她知道,在不进入城中的同时,必须给这群鬼发泄的途径。

      比如说——

      裴祀之弯眼,接通了某人打来的通讯。

      张元妄兴奋的声音传来,若隐若现,“师姐!我应该快找到城主的下落了!等我忙完这里的事情就来找你!”

      裴祀之握着通讯器,脚尖一点,旋身便落在了不远处仅剩的古树上,眺望着鬼雾所弥漫的方向。

      而鬼雾所向的尽头,正是之前的那处巷口。

      巷口中有熟悉的身影出现,一身精致的弟子服,少年手中正握着一样物什,眉眼带笑,似乎在同人诉说着什么。

      “师姐,你现在还在城主府吧?”张元妄还是有些不放心。

      裴祀之低笑一声,“嗯。”

      那边,正是同她通讯的张元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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