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西斯的微笑》阴炽盛

59、破落的小教堂（二）

　　“我们到了，大人”狄安站在车窗外恭谨的禀报，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行人，他小心而又谨慎。
　　不得不说，他是非常出色的，而在这次旅行结束之后他无意会得到红衣主教的重用，或者说他此时已经是主教的亲信了。
　　马车里传来闷哼，接着是红衣主教的声音。
　　“没事吧？”
　　然后是弗朗索瓦公爵的抱怨声“这该死的马车。”
　　接着两位身份高贵的大人物下了十分不符合身份的马车，其中一位还捂着头。
　　“你该把马车停的稳一些，它撞到了我的头。”劳伦回头对驾驭马车的车夫高声抱怨道。
　　“很抱歉，先生。”马车夫扬起手里的鞭子，微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听懂那位客人向他抱怨了什么。
　　劳伦很不满，但是他并无其他办法来惩戒车夫。
　　通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狄安护着两人进入旅店，这里嘈杂脏乱，有人把烟草直接磕在桌上，而那油腻的色泽令人毫无胃口，四周弥漫的气味更加令这个人来人往的住所令人难以安歇。
　　“呼”劳伦深深吐出一口气，他靠近红衣主教，旅馆里吵闹的声音使他不得不这么做“我想我需要一张床。”
　　没有享受过宫廷奢华的人永远也想象不到两者之间的差距，那已经是完全不能比拟的两种极端的生活，而大多数人满足于他们看到的，真正感到厌恶不满的只有那些贵族老爷们。
　　旅店老板这么认为，只有那些穿着华丽的衣服将庄田租给奴隶的贵族老爷们才会对什么都嗤之以鼻，而那些穷苦的没有钱的穷光蛋有一间可以栖身的房间，他们会感激涕零。
　　不过，他们会为付的起钱的人提供最好的房间以及食物。
　　显然眼前的三个人并不是负得起钱的那种人，虽然他们同样对他们看到的东西嗤之以鼻。
　　“一个房间，杰米，带这三位先生过去。”
　　“哼，空钱袋的破落户。”劳伦并没有听懂这满含贬低意义的一句话。
　　或许应该说，他能听懂的话并不多。
　　这里是德国，而不是法国，甚至不是西班牙，也许这趟旅途最大的得益就是他已经可以简短的运用一些杂七杂八的语言了。
　　那是毫无精准可言的。

　　“先生，这是你们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红衣主教很大方的给了他一个铜板，并让他端一些吃的上来。
　　房间并不大，而狄安打算在地板上凑合一晚，这么做，完全是为安全考虑。
　　劳伦整个人趴到床上，他已经不想再移动了，红衣主教坐在唯一的小沙发上，那是唯一可以坐的地方，他先是向狄安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这位忠实的仆人就离开了。
　　食物很快就被送了上来，这完全归功于那一枚小小的铜板，虽然劳伦很怀疑，红衣主教的口袋里在以前那漫长的岁月中是否放过低于银币这个货币单位的钱。
　　至少国王陛下的口袋里只有金币，而红衣主教的口袋似乎也只应当存在这一种与其身份相等的货币。
　　哪怕只是用来打赏他的仆人。
　　而对于他的属下，他应当赠送钱袋。
　　“您应当吃一些东西，这样对您的身体有好处。”红衣主教从酒瓶里倒出一些葡萄酒，颜色有些淡，很显然它们被对了水，而葡萄酒本身也只是粗劣货。
　　所以红衣主教只是在尝了一小口之后，就放下了酒杯。
　　虽然他并不挑剔，但是在一些小细节上他依旧会有一些讲究。
　　比如他的衣着永远干净，他的头发也是一丝不苟，对于低劣的葡萄酒他会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稍微喝上一些，大多数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因为他会选择喝别的，比如汤。
　　我们再来看他的鞋子，很少有带着污泥的时候，通常他会交给旅店的老板娘打理，因为他认为他们比他的仆人更加专业和细心。
　　狄安也试图为他打理过衣物，但是被他拒绝了。
　　不过他还保持了一些大贵族的矜持，除非是用羽毛笔和剑，其他的一切他很少自己动手，他总是能充分利用周围的人，旅行中也安然若适。
　　劳伦爬起来，红衣主教侧了侧身，为他腾出一些地方，沙发并不宽敞，这样做是十分有必要的，阳光从窗帘里的缝隙透过来，屋子里有食物和霉味，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破旧的小壁炉，上面放着烛台以及一个光泽暗淡的花瓶，这一切都符合它的年纪和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份。
　　“您以前一定不会住这样的地方。”劳伦将果酱涂在面包上，并在那上面加了些肉，味道还不错。
　　“不，您猜错了，我曾经在与这类似的旅馆里投宿过，虽然这样的机会不多，那还是我上学的时候。”
　　“那时我的家族并非像现在这样庞大而拥有众多特权，当然，也不至于在花费上对我多有要求，不过曾经出外游学，并不是那么讲究，总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接着红衣主教又讲了一些他游学时的一些趣闻，我们很早就说过他是一个十分善于言谈的人，他更是一个对于语言艺术的专家，当然他的声音也十分适合讲述，我们的劳伦听的津津有味。
　　他甚至告诉红衣主教，他曾经的房子是什么样的。
　　“您难以想象，至少它比这里差的多，至少那张床不错。”劳伦指了指身后的床。
　　“也许有机会，您可以亲自带我去看看，您口中所描述的房子。”红衣主教的眼神很深，似乎蕴含着包容以及不容人拒绝的力量，他的眼睛非常漂亮，这并非是形容一位女子的美丽，而是——思想，是的思想，像宇宙一样浩淼的思想，就存在于这双眼睛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能用俗世中的表象来解释诠释。
　　“如果您到时候还有兴趣的话，我绝对不会推辞。”劳伦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他并没有因为在红衣主教面前展现曾经的平穷困苦而有所介怀。
　　“我等着您兑现诺言。”红衣主教淡淡的笑着，他的眼睛微微弯起。
　　窗外的阳光映射出他半张面孔，使之更加深邃迷人，甚至有风微微的吹起了他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同平时的棕褐色——
　　“您的眼睛很漂亮”劳伦有些恍惚的说道，红衣主教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他恢复的很快。
　　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能得到您的夸奖我十分荣幸。”
　　劳伦猛的清醒，他尴尬不知所措，慌乱中甚至打翻了那瓶劣质葡萄酒，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它淋在了红衣主教身上——它会为自己感到荣幸——
　　只是——
　　“哦，天啊，该死，您没事吧，这身衣服要换掉——”劳伦语无伦次，而在狄安拿着一封信焦急的闯入的那一刻，却十分悲哀的看到他从来没想到的一幕。
　　我们的弗朗索瓦公爵正手忙脚乱的帮助红衣主教脱掉那该死的沾满酒水的湿衣服——
　　气氛尴尬而充斥着爆炸前的危机。
　　狄安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而却不会有上帝跳出来告诉他，他看到的一切是假象。
　　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