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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飞骑送利器 ...

  •   青石谷口毗连数里矮坡连绵,再往外延伸,平原旷野却多于谷地坑洼。梁月海将舆图挂起,逐一指点两军大营之间各处的坡地河谷,笑了笑道:“平地多于坡地,方便骑兵作战。明日午后,大军开出十里地,弓箭营两队强弓分两翼阵前待命,管三哥领一千骑铁作前锋,左右翼雁翅分列各一千步兵紧跟其后,西北军剩余一千人与昌涂关兄弟随我压阵。”

      管陲抱拳应一声要退下去准备,梁月海又补上一句:“对付辽军的骑兵,这一千前锋必定要人强马壮,管三哥只管在神骑营内挑。”

      大辽疆域广阔,多是广袤无垠的草原,辽人以游牧为生,自然是精于骑射,若是大齐军单以步兵对阵辽军骑兵,奔袭、厮杀占尽下风,毫无取胜的可能,因此弓箭营强弩先行,前锋骑铁精兵随后,勉强能挽回些劣势。

      顾含章仔细琢磨片刻,微微笑道:“前阵子辽军夜袭,曾用了长杆钩镰勾绊砍伤马腿,我们何不以牙还牙,在弓箭营后设两队人马执长杆钩镰专砍他前锋坐骑的腿,管三哥前锋骑铁同时奇袭,双管齐下,敌方必定阵脚大乱。”堂下几个汉子一愣,此时心里才有些服气,纷纷点头赞同,梁月海稍一思索,便也笑道:“倒是个好主意。”当下吩咐下去,在弓箭营后再添两队人马执钩镰、盾甲机动行事。

      各军将领领命出帐备战,梁月海收起羊皮舆图,温和地对顾含章道:“章先生箭伤未痊愈,就留在营中休养罢,我已去信卓勒齐王子,两军开战后,后方军营由他代为守护,章先生只管安心养伤。”

      顾含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笑了笑道:“劳将军费心了,还愿明日这一场大战能将辽人赶回喀拉山后去。”

      出了中军帐已是午时,天际的彤云散去了些,几缕微弱的日光自密密重重的云层后透出,给大地增添了些许光亮。风犹在咆哮,展开旗杆上丈余大旗,猎猎作响。天将要放晴了,草原上难得迎来暖阳,明日的恶战却是再难避免。

      顾含章裹紧大氅往偏帐走,纤细瘦弱的身影在茫茫雪地中极是惹眼,营中将士都是粗壮汉子,惟独她一人纤瘦矮小,相貌又生得秀美异常,全营上下多数人便都记住了她的模样,老远见到了便恭敬地行礼;午后营中忙着筹备明日一战,四处都是人,她一路走来,人人笑着招呼,她也只好含笑逐个点头,只赖冰寒刺骨的北风,等走到偏帐前,那笑容几乎都冻在了脸上。

      烧得极旺的火盆将偏帐内煨得暖意融融,一脚踏入帐中,扑面而来的热意顿时卸下了冻僵在她唇角的笑容。顾含章伸手揉了揉冰凉的面颊,眼光微微一扫帐内,蓦地一愣,简陋木榻上不知何时端放了个狭长的青布包裹,她解下大氅随手往榻上一抛,慢慢解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布,露出里头一个半臂长的箭筒,箭筒内数十枝箭都是她在前往徐连关口取药那夜射杀辽军用去的,此时箭头的污血都洗净了,箭镞被打磨得越发锋利雪亮。

      “早些时候可有谁来过?”顾含章怔了怔,扬声朝外问道。守卫小季偏头想了想,稍一迟疑便恭敬道:“王大夫曾送了汤药来,见章先生不在营中,搁下便走了。”

      火盆边果然搁着一只白瓷小碗。顾含章淡淡应了一声,将那数十枝箭连箭筒一起抱在怀中怔怔出了会神,忽地轻轻叹了口气。

      .

      入夜时分,大齐军营前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支特殊的人马。辕门守卫匆匆往中军帐禀报过,梁月海剑眉一扬,温润星眸中跃起惊喜之色:“东陵平靖府押送了飞火枪来?”守卫低头禀告道:“平靖府来人不敢擅自进营,恭请梁将军亲自点检火器。”

      管陲在外巡营,早听得辕门前动静,赶来中军帐内一听,顿时乐了,摩拳擦掌要跟着一道去查看,梁月海望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笑道:“管三哥可是头一回见飞火枪?”管陲咧嘴颇艳羡地笑道:“不瞒将军,我一直跟随神武将军在西北打仗,只听闻过东海东陵王武威将军麾下李家军所用飞火枪的厉害,这件火器生就什么模样我还真从未见过。”

      飞火枪是昔年武威将军李成思所制,专用于对付连船侵犯沿海百姓的贼寇,飞火枪似箭非箭似枪非枪,以火筒贮存,待用时点火发射,射程威力非凡,能及六七十丈远,而飞火枪箭头所用特殊火石火药只有平靖府矿山内才有,因此也只东陵王麾下李家军专用。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辕门前,只见门前两束巨大火把的熊熊火光照亮了茫茫雪地,夜色与火光交织在一处,那影影绰绰间整齐地立着数百人马,一色的银色战甲,一色的雪亮长枪,安静矗立在雪地中,仿佛最笔直挺拔的松树。

      梁月海刚走到辕门下,火光蓬地暴涨,照亮他温润清俊的面庞,那数百人像是得了命令般齐齐单膝跪下,抱拳高声道:“参见征西大将军!”朗朗高呼,声震旷野。梁月海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扶起腰佩长剑跪在最前面的一人,朗声道:“各位兄弟请起,平靖府千里远送及时雨,末将在此谢过长公主!”

      数百人这才起身,领头那人自怀中取了武威将军大印与李成思生前随身佩带龙吟剑一柄作为凭证呈上,梁月海略略扫一眼已辨真伪,恭敬地向那帅印与龙吟剑躬身一礼,领头的青年在阴影中露齿一笑,低声道:“梁将军无须多礼。”梁月海微微一怔,就着火光看清他的眉眼,面上掠过一丝惊喜:“原来是你这小子!”

      点检完毕,大齐军营中数位闻讯赶来的将领乐得眉开眼笑,与管陲一道领着平靖府人马进营中安置,梁月海则邀了领头的青年往中军帐一叙。

      雪停了一天,营中道上的积雪被铲尽了,留下冻得结实的冰雪小径,士兵们来来去去,橐橐靴声倒是分外清晰。顾含章听得帐外热闹异常,披了大氅出来瞧,风还是很大,她顺手抓过帷帽戴上了,同守卫小季交代一句便往中军帐去探个究竟,正巧与梁月海二人在帐外遇着。遥遥地望见梁月海身旁立着个银甲银盔的高大青年,她不由微微一愣,那战甲战盔上的凤纹徽章并非是西北军或是昌涂关徐连关守将所有,倒像是从前的神武军,在战盔近耳处都有一枚小小虎头。她心里有些警觉,在三丈远处停下了,梁月海正好瞧见她,远远地便招呼道:“有故人来访,请章先生进帐一聚。”

      那青年没注意顾含章,先一步进帐去,梁月海笑吟吟地等顾含章走近了,亲自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帐,温润面容上带了三分神秘之色微微笑道:“章先生请。”顾含章踏进帐中,心里犹在猜测梁月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青年已转过身来恭敬地笑着问道:“大将军,这位是……”

      顾含章看清他的样貌,忍不住略略勾起了唇角,她伸手慢慢取下帷帽,眉眼间俱是笑意:“清风,你看我是何人?”

      那青年正是永安门之变后不知去向的小厮清风,他原就是行伍出身,此刻身着平靖府李家军的战甲战盔,更是高大威武。顾含章转过身来看着他,他却顿时被唬得倒退了三步,似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顾含章看了数遍,确信眼前立着的是他心头惴惴猜想的人,这才面露狂喜之色,扑通一声跪下对着顾含章就猛地磕头,一面磕头一面欢喜道:“观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财神爷保佑、灶王爷保佑、土地公保佑,果然王妃安然无恙!”

      顾含章想笑,又觉心酸,连忙伸手托起他,低声道:“小声些,这军营中尚无他人知晓我的身份。”清风点了点头,高兴得合不拢嘴,忘形地绕着她又走了一圈,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道:“难怪殿下前些时候一意孤行先要往西南边关来,谁劝也劝不住。”

      梁月海在一旁听着,面色镇定如常,并无惊讶之色,顾含章立时明白他怕是早已料到萧桓尚在人间,因此他也不再忌惮襄王萧烨,行事更无拘束。她心里涌上诸多疑问,萧桓不曾提起的,她可以问清风。

      正要开口询问,清风却又瞪了瞪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大雪夜王妃纵了一把火烧了御史府西北院,上京城中盛传王妃已香消玉殒,殿下那时犹在拔毒,五脏六腑间的内伤未好,东陵王府的丫鬟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殿下一口黑血呕在床前,吓坏了长公主与浔阳郡主。”顾含章心头一紧,面色更是苍白。清风悄悄看了看她的神色,又道:“殿下以为王妃殒命大火中,顿时五内俱焚,一夜间白了发。”

      清风的话虽有有意夸张了些许,顾含章想起初时见到萧桓鬓边一绺灰白长发,还是悄悄地揪起了心,低头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打消了向清风询问的念头,这些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要萧桓亲口告诉她!

      儿女私情暂搁一旁,顾含章望了望安静不语的梁月海,稍一沉吟,开口道:“听闻东陵王麾下李家军以飞火枪击退沿海贼寇无数次,这一回不知押送了多少支飞火枪前来?”

      提到正事清风立即端正容色,低声报了个数目,梁月海微微点了点头,与顾含章交换了个眼神,从容道:“飞火枪射程六十丈远,适合在大军最前方分两翼强袭辽军。”顾含章也正有此意,颔首道:“置飞火枪于弓箭营强弓手之前,正好撤出部分弓箭手护住中军,以防敌军两翼快马包抄至大军身侧来。”

      据探子回报,辽军骑铁三千余人,每人均有两匹精良战马,不提游牧为生的辽人的身量高壮远甚大齐将士,单说这坐骑,喀拉山后辽阔丰茂的草原养育了神骏的长鬃马,论脚力论体形更是不输大齐的陇城神驹。

      清风脑中犹是从前那温婉柔顺的秦王妃的模样,显是从未见过顾含章这般镇定从容的神色,惊得半晌无言。

      顾含章下一句话却是连梁月海也被震惊了。

      她垂眸缓慢却坚决地低声道:“明日午后我也请求随军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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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飞骑送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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