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剑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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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恩若刚刚睁开眼睛，就看了赵小凡那张充满了惊喜的小脸，她柔柔的一笑，轻声道：“小凡。”
赵小凡仔细的查看着柳恩若的脸色，问道：“娘，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柳恩若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口中含着东西，那苦中带甘的味道让她知道，这绝对不是赵小凡能够得到的东西。
她将视线从赵小凡的脸上移开，不用如何费劲，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谢遥和江凡。
看清两人的外貌后，柳恩若先是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随即便要起身，“小凡，扶娘起来。”
谢遥阻止了柳恩若想要下床行礼的的动作，说道：“你现在身体虚弱，就不用多礼了。”
柳恩若只能在床上行了半礼，道：“多谢二位相救，敢问……”
谢遥说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已经跟李老见面了。”
看着柳恩若怔住的神情，谢遥想起了老李所说的那番话，“老爷当年是带着夫人和少爷一起赴任的，只是在半路上，少爷患了急症，可老爷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任，无奈之下，便命老朽陪着夫人和少爷停下来养病。少爷病好之后，我们就赶了过来，而那个时候，老爷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不敢和夫人、少爷相认，只说他们是与老朽结伴，前来名城投亲的同乡，而夫人向来机警，当时便默认了下来……”
柳恩若回过神来之后，眼中快速闪过了一抹悲戚，关切的问道：“李叔他现在怎么样了？”
谢遥说道：“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
“那就好，”柳恩若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妾身只是一介妇人，这两年更是未曾和老爷见过面，只李叔偶尔会以同乡的名义过来坐一下，对于内中详情了解的实在不多，恐怕没有办法为二位大人提供帮助。”
“没关系，我们此行只是为了夫人和贵公子，”谢遥摇了摇头，说道，“赵大人忠肝义胆，护其家眷周全也是理所应当。”
柳恩若苦笑了一下，看向赵小凡，眼中充满了不舍，接着她又将视线转向谢遥，恳求道，“妾身恐怕已经时日无多，现在唯一所求便是这孩子能够平安的长大。”
赵小凡焦急的说道：“娘，你在说什么，你一定会没事的……”
柳恩若轻轻地叹息了一下，伸手在儿子的头上轻柔的抚摸着，说道：“娘的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有数，这次能醒过来，也是拖了二位大人之福。”
“娘……”听到柳恩若的话，赵小凡就算心智再强，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哭着道，“娘，我不要你死。”
看着这母子两相视而哭情景，江凡抿了抿嘴唇，忽然说道：“她的药应该熬好了，我去取。”
说着，他便转身飞快地走了。
谢遥盯着江凡的背影，直到他彻底的从眼前消失，才收回了视线，看向柳恩若，说道：“夫人放心，大齐从不会让功臣寒心之事，这孩子我必会为他安排个好的出路。”
柳恩若感激的道谢，并让赵小凡跪下给谢遥磕头谢恩。
直到此时，柳恩若甚至连谢遥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探问，便信了他的全部说辞，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天真不识人心险恶，便是有足够敏锐的眼光和决断力。
而柳恩若当年能够在不了解任何内情的前提下，就顺着赵奎的话，带着孩子离开，并且在之后再没有去找过他，只凭这一点，并足以看出柳恩若绝不是普通的女子，自然也绝不会是什么天真单蠢之人。
可这样的女子竟已命不久矣，实在是一件憾事。
“大人……”就在柳恩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谢遥的脸色却忽然一变，伸手阻止了她。
他转头看向屋外，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冷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听起来至少有数十人，有人高声吆喝着，“给我仔细的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要是人跑了，大人怪罪下来，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听到这个声音，柳恩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的苍白，她轻声说道：“老爷去世的那日，听小凡说，我们这来了一个人，受了很重的伤……”
谢遥转头看向她，问道：“他此时在哪儿？”
“在右边第三个房子里，”赵小凡说道，“那天他来的时候，我刚好撞见，他给了我些银子，这些天他的吃喝以及药物都是我送的。”
赵奎……
谢遥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是个好官员，可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他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些手持长棍和铁尺剑的人正踹开一间一间的房门，不管屋中有没有人，就自顾的闯了进去，没有住人的还好，而还住着人的，则传来一阵阵的惊叫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在这样的地方，谢遥的出现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违和的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钱进的眼皮就忍不住狠狠的一跳。
谢遥抬眼看向钱进，就像是没有看见他的一身官服似的，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钱进身边的一个帮闲呵斥道：“这位是名山城的铺头钱大人，还不赶快行礼问好。”
谢遥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说道：“哦，我还以为是在哪座山头落草为寇的匪徒。”
“大胆！”帮闲大怒，“你是不要命了吗？竟敢污蔑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谢遥冷冷的说道，“什么时候，铺头也能被称为朝廷命官了？”
听到谢遥的嘲讽，钱进的心中也忍不住大怒，这么多年，他在这名山城几乎等同于土皇帝般的存在，除了县尉刘承以外，他的话无人敢反驳，就算这两年受赵奎的掣肘，收敛了不少，可也依然没有人敢得罪他，如今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竟然敢嘲讽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钱进冷冷一哼，喝道：“此人行迹可疑，肯定是贼人同伙，来人，将他拿下，带回去细细审问！”
说来也巧，在钱进的话音刚落之时，天空忽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接着便又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雨水瞬间淋湿了所有人的衣衫。
谢遥漠然的站在雨中，脸上无喜无怒，可即使是隔着重重的雨帘，也让钱进的心中忍不住开始发寒，隐隐的感到了几分的不详，更加急迫的想要将人拿下。
“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人给我抓起来！”
一众捕快和帮闲轰然应诺。
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众人，他抬起手，拉开胸前的系带，将已经变得沉重不堪厚重的斗篷脱了下来，随手便扔在了一边。
湿透了的衣物裹在他的身上，寒意侵袭着他整个身子，寒玉酥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蠢蠢欲动，谢遥不耐的皱了皱眉头。
他身形一闪，那冲在最前边的几个捕快便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出去，撞穿了一处院落的篱笆，“砰、砰”的接连砸在了地上，水花四溅。
其他人瞬间就呆滞住了，愣愣的看着谢遥。
刚刚那一瞬间，他们只看到了谢遥在空中划过的残影，随后那名捕快便飞了出去，可他的动作却谁也没看清楚。
别看这些捕快和帮闲手中都拿着兵器，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这些拳脚功夫对付寻常百姓还可以，但若是遇到那些会真功夫的，就算是三流高手，也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谢遥却没有继续追击，扫了一眼开始往后退的众人，便将视线投到了站在前进身后的那人身上。
那人罩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大袍子，透过细密的雨水，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可谢遥却能感觉到此人眼神中的兴奋。
钱进此时已经知道，就算在场的人全部一起上，恐怕也只是全军覆没，他转身对身边的男人恭敬的说道：“苏公子，您看……”
苏明轩自从被师傅派到这名山县后，就再也没有碰到过值得他出手的人，前几日听说有一个人身手不错，可他当时恰好有事出城，为此他还遗憾了好长时间，没想到今日竟又让他遇到了一位，看来老天待他还是挺不错的。
他迈步上前，抬手将兜帽摘了下来，看向谢遥朗声说道：“在下苏明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苏明轩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长得颇为帅气，言谈听上去也似乎很有风度。
谢遥转动了一下腕上的白菩提佛珠，道：“谢遥。”
“原来是谢公子，”苏明轩说道，“那便让我来请教请教谢公子的功夫。”
在说到“谢”字的时候，他的剑已经出了鞘，穿破重重的雨帘，直直的刺向谢遥。
他的剑非常的快，施展的也是极为正宗的内家剑法，可谢遥却从他的招数中，看出此人必不是如他面上那般的清风朗月。
谢遥并没有携带兵器，他临空一吸，不远处地上的一根长棍便到了他的手上。
“锵！”
长棍就那么恰好挡住了苏明轩的剑。
苏明轩仿佛丝毫不意外自己的剑被拦了下来，他的眼神越发的明亮尖锐，却又隐隐的透出残酷和嗜血。
他轻轻一笑，长剑飞舞，眨眼间便连刺三剑，每一剑的速度都又急又快，所刺之处，皆是谢遥的要害，其中的凶狠毒辣配上本该是正宗的内家剑法，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苏明轩的手腕灵活的转动着，在所有人没有看清的时候，已经连刺出十几剑，剑光如毒蛇般缠着谢遥，可却连他的衣衫都无法划破。
他的剑或许比闪电还快，却快不过谢遥的手中的长棍。
可剑是宝剑，长棍却只不过是普通的棍子。
“咔嚓。”
在连续接了十几招后，长棍断了！
长剑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刺出，甚至比刚才还要快上几分，直直的朝着谢遥的咽喉而去。
苏明轩的唇角咧了开来，似乎已经为那即将迸溅出的血花而兴奋。
但谢遥却在长棍断裂的那一瞬间，便已展动身形，向后掠出了数尺，就在苏明轩想要继续追击的时候，他开口了，“看清楚他的招式了吗？”
只听一个带着轻笑的声音传了出来，说道：“我虽不是百晓生，能识天下武功，可这人的剑法我可是太熟了。”
苏明轩的脸色一变，难道谢遥刚刚的只攻不守，竟是想让那隐藏在暗处的人看清他的剑法，以推测他的来历？
而更加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察觉到还有一个人藏在暗中。
下一秒钟，一个一手打着油纸伞，一手拎着食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却没有看清他是从哪里、如何出现的。
江凡撑着伞挡在了谢遥的头上，带着责怪的说道：“这么大的雨，你又受不了寒，玩什么探案的游戏，直接杀了便是。”
苏明轩心中一惊，通过刚刚的交手，他已经知道谢遥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而后出现的这个男人，观其身法之诡秘，武功必然不低。
他向来自傲，可却绝对不傻，此时此刻，在留在这里，等待他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这么想着，他竟连声招呼都没打，凌空一跃，几个起落，其身影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江凡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我去把他的头拧下来送给你可好？”
谢遥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了又惊又怒的钱进等人，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暴风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不多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渐渐的停了下来，只不过残留在屋顶的青瓦之中的雨水仍会顺着屋檐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陆续的滴落。
谢遥懒洋洋的坐在公案之后，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拨动着白菩提佛珠，看着堂下跪着的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名山县的公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堂两侧站着的是一众左侧衣袖有北斗暗纹的黑衣人，而平日里那些手持着水火棍，威风八面的捕快们却都成了阶下之囚。
此时此刻，上到县丞、县尉，下到捕快，有一个算一个皆跪在了堂下，因为人数实在太多，甚至还有不少人跪在了堂外，地上的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裤，却没有人敢发出一声不满。
一时间，这近百人的公堂，安静的恐怕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夜权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男人进来的。
两人走到最前边，单膝跪地，行礼请安。
“末将见过乾王殿下。”
“起来吧，”谢遥说道。
两人起身后，夜权指着身边的男人说道：“殿下，这是剑南道节度使孟飞文麾下的宁远将军韩驰。”
韩驰连忙再次拱手行礼，“末将来时，节度使嘱咐末将代他向殿下请安，言及自从前年京城一别，对殿下甚为想念，这次您不允他前来，他实是万分遗憾。”
谢遥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那个唠唠叨叨的男人，他是见一次头疼一次，还是少见为好。
他说道：“表哥公务繁忙，这么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
剑南道节度使孟飞文出自簪缨世家孟家，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子，谢遥的表哥，而这也是谢遥在没有任何调查的情况下，就敢向他借兵的原因。
这剑南道，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大齐，唯有孟飞文绝不会！
这时，江凡从后堂转了出来，将一个牡丹繁花纹红铜制手炉递给了谢遥，然后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手炉上传来的暖意让谢遥的心情好了几分，他问道：“外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夜权答道：“已经将名山城围了起来，除了堂下的这些，其他的帮闲以及打手都已经被收押看管。”
“州府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来说，还未曾发现此事之中有州府的官员参与，反倒是城外的驻军……”
谢遥眼神一冷，“好，与突厥之战，这才过去几年，当时流的鲜血还没有彻底干透，身为西北门户剑南道的军人竟然成了突厥人的走狗，可真是好得很。”
见到谢遥动怒，夜权和韩驰低头，不敢再说话。
“咳咳！”
谢遥的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抚着胸口一阵的呛咳。
他本就因为受凉而身体不适，此时怒意一起，胸口的气息便跟着乱了，翻涌的厉害。
正当谢遥想要运气将寒玉酥强行压下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处，跟着一阵柔和而温暖的内力便传了过来，瞬间在他的经脉中扩散开来。
直到谢遥的气息稳定下来，江凡才停止了传送内力，只不过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反而往下滑了几分，将人家的手紧紧在攥在了手里。
谢遥使劲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斜斜的瞥了某个无耻之徒一眼，也只能随他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谢遥已冷静下来，他看向堂下跪在最前边的刘承和钱进，冷冷的说道：“说吧，突厥人运的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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