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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启程 ...

  •   “后来,我们又遇到了幽冥楼。”少年蜷缩在火堆前,紧紧的抱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忘记那残酷的一幕。

      张行帮着他把右臂又重新包扎好,可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却还在昭示着刚刚的惊险。

      谢遥问道:“你们的人并不算少,幽冥楼虽然麻烦些,但不至于应付不了吧?”

      兴远镖局这次出动的高手不少,他当初之所以两次出手,并不是因为陈师常他们实力不济,而是因为幽冥楼碍了他的眼,就算没有他,可能过程会艰难些,但最终陈师常他们应该也能击退幽冥楼。

      秦天远看着眼前的不断跳跃的火光,恍恍惚惚的说道:“这次不一样,他们中有两个人非常厉害,张叔、刘叔他们都不是对手,就连常叔也不过跟其中一人打成了平手,却也是跟对方两败俱伤,之后,其他人拼死拦截住幽冥楼,让我和常叔先走……”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就在他的眼前一个个的倒下,却没有一个人退缩,鲜血把路面都染红了。

      他们让他和常叔先走,说一定会来找他们的,可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而现在,就连常叔也见不到了……

      秦天远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惨白,他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个田地的,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谢遥忽然说道:“行儿,把我的琴拿来。”

      张行点头应是,起身从马车上取下一张七弦琴,呈给了谢遥。

      谢遥接过,在琴弦上一扫,清越的琴声响起,舒缓而平和,如一缕春日的柔风,抚慰着满是苍夷的身心。

      一曲奏毕,江凡轻声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无量》,”谢遥答道。

      “《大智度论》中言道‘大慈大悲者,四无量心中已分别,今当更略说。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江凡说道,“谢兄果然是菩萨心肠。”

      谢遥转头看过去,却见到对方正以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看来,江兄的佛学造诣不低啊。”

      “略知一二而已,”江凡罕见的躲开了谢遥看过来的眼神,视线转移到了谢遥膝上的那张琴琴尾处,“‘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坊间传闻,焦尾琴已毁于战乱,却没想到今日竟还能重睹它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啊。”

      “好见识。”谢遥略微敷衍的称赞了一句,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墨蓝色的天空上,那月亮已经临近浑圆,银色的光辉看着人从心里开始发冷。

      又要到十五了……

      江凡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月光莹白光洁,天空万里无云,“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谢遥没接他的话茬,抱着琴站起来,客气的说道:“在下不耐寒冷,就不奉陪了,江兄也早些休息吧,秦公子,你随我来。”

      秦天远在刚刚的琴声下,已经平静了很多,此时听到谢遥的召唤,虽然不明所以,但仍连忙爬了起来,跟在谢遥的身后上了马车。

      江凡看着那人说走就走的背影,一口气被噎在了胸中,只觉得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张行往火堆中又添了一把干树枝,说道:“马车中空间有限,就只能委屈江公子了。”

      江凡收回自己盯着马车的视线,看到张行正用一根长树枝拨动着火堆,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这主仆两人还真像,行事作风都是客气有礼,进退得当,可骨子里却又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等闲之人休想等窥探到他们的真实想法。

      “你家公子……”江凡问道,“他是受过内伤吗?”

      正常来说,武功到了谢遥这个水平,早该是冷热不侵,就算是赤身裸体的被扔到冰天雪地中,只要内功还在,即使是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抱歉,公子的事,我不敢多嘴,”张行说道。

      江凡觉得胸口更噎了,闭起眼睛,不想再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给自己添堵。

      秦天远跟着谢遥上了马车,发现这外边看上去的十分普通的车厢内实则别有洞天。

      刚揭开车帘,一股热气便迎面而来,暖烘烘的,舒服得很,接着一缕淡淡的檀香钻入了鼻中,让人的身心都随之安定了下来。

      车厢内地面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软塌,左边那个上面随便堆着几个软靠,中间则是一条长形的案桌,上面摆着精致的糕点以及各类的茶具、酒器,似乎主人刚刚还在这里悠闲的喝茶饮酒,只不过是有事暂时离开了片刻而已。

      谢遥在左边那个软塌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个酒壶饮了一口,慵懒的外后一靠,指着对面说道:“坐吧 ,今天就在车上将就一宿,明日天亮后再启程,如果饿了,桌上的那些都可以吃,热水在那边,想喝茶自己沏。”

      秦天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案桌的下方却是有个小炉子,上边坐着一个有着繁复花纹的铜壶,壶盖的缝隙间还在冒着热气。

      这个时候,他才察觉,这车厢内如此温暖,又烧着水,竟然一点烟熏之气没有。

      这一天,秦天远的心神屡遭打击,但基本的见识还是在的,当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猛地抬头看向谢遥,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能有这种效果的,只有仅供御用的银丝碳,银丝碳一向专供皇室之用,就算是以秦家的豪奢,也是很难得到的。

      这个谢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谢公……”秦天远顿了一下,现在这种境况,再叫‘谢公子’未免有些生疏,便改口道,“谢大哥……”

      谢遥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侄子,你还是叫叔吧。”

      若是让晟儿知道,他平白矮了一个辈分,一定又会生气的。

      “谢叔……”秦天远听话的改了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在了原地。

      询问谢遥的真实身份?

      还是说,此行凶险,感谢他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自己?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秦天远的脑中纠缠在一起,杂乱而无章,一时间,只觉得前路一片渺茫,自己就如同一片无根浮萍般,只能随波而动。

      他虽是少年老成,但年龄毕竟不大,又是出身富裕,在家中自是被锦衣玉食般的侍候着,父亲和继母对他溺爱无比,可谓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若不是还记得母亲在去世前的敦敦教导,以及本性所在,早就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在富贵乡里养出来的,所谓的江湖不过是话本中的故事,练上几手粗把试,就以为自己可以闯荡江湖。

      可如今才知道,真正的江湖,却是步步凶险,就连常叔那样的人物,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谢遥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空白起来,手指在一旁的琴上按动了一下,“铮”得一声,清雅而亮丽,秦天远骤然就回过神来。

      谢遥见到秦天远眼眶又开始红了,微蹙了下眉。

      同样的年龄,晟儿已经可以独立执掌一国之朝政,可这小子遇到难事就哭哭啼啼个没完,实在是有些婆妈,转而一想终究是境遇不同,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指了指对面的软塌,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秦天远低声应了,慢慢地走到软塌前半躺了下来,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可几乎刚刚合上眼,他就彻底得失去了意识。

      谢遥慢慢地把那壶酒喝完了,便合上眼闭目调息,后日便又是十五了,他要好好调理身子,才能以最佳的状态熬过那日,如今他揽了一个大麻烦在身上,是不能有半点疏忽的。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灰色的马车便驶离了那片小树林,江凡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靠在软靠上。

      谢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好久都没这么头疼了。

      就在刚才,在谢遥说告辞的时候,这个男人十分自觉的爬上了车,一屁股坐了下来,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窝在了软塌上,还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催促谢遥赶快坐好。

      如果可以的话,谢遥很想一掌把他拍下去。

      不过,以他现在的武功,大概率是打不过的,咬了咬牙,他还是忍了下来。

      算了,就当是一个免费的保镖好了,乾王殿下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谢兄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江凡环视了一圈车厢内的布置,笑着说道,“只是可怜在下昨晚在这寒夜之中苦挨了一晚,真是难熬的很呐。”

      谢遥从软塌旁边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酒壶,打开来刚想饮下的时候,却看到江凡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骨子里自带教养,让他不自觉的问了一句,“江兄,饮酒吗?”

      江凡眼睛顿时一亮,毫不客气的从谢遥的手中接过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赞道:“甘甜醇香,令人回味无穷,好酒,好酒。”

      说完,他又把玩着那个酒壶,只见那铜制的外表上雕刻着几支青竹,竹叶微摆,仿佛是有一阵清风刚刚拂过。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前朝制壶大师谭思谦的手笔,因为情伤,这位大师在临死前,把自己所有的作品都烧得烧,毁得毁,流传于世的少之又少,更何况这个还是他晚年的作品,凭着这个,就算在京城皇城附近换上一处豪宅也是绰绰有余的。”

      江凡抬眼看向谢遥,“这样的身价,配上这样顶尖的人品以及武功,谢兄,你到底是谁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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