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托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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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不顾自己的伤势，扑倒谢遥的身边跪了下来，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焦急和自责，却又不敢出声打扰谢遥，只能一个人在旁边干着急。
江凡冷眼看着，猜测谢遥让他自杀，这人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得自己抹脖子。
“常叔！”
这时，秦天远焦急的喊声突然间传了过来，张行和江凡转头去，发现陈师常面若金纸，气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江凡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去，伸出右手，搭在陈师常的左腕上，皱了一下眉，摇头说道：“他心脉已断，没救了。”
“不，不会的……”秦天远清秀的脸上左一道血印，又一道黑灰，再活上不断从眼中留下来的泪水，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陈师常虚弱的笑了笑，断断续续的说道：“别……别哭了……，人……都有这么一天的……”
他吃力的抬起头来，在秦天远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就是……就是对不起你爹，我答应……应他要把你平平安安送到地方的，这下可砸招牌喽……”
“常叔，常叔，你不要死，那东西我们不送了，谁要就给谁好了，呜呜呜，你不要死……”
陈师常似乎忽然间来了力气，紧紧的抓住秦天远的肩膀说道：“天远，你……你给我记住，一定要把东西送……送到地方。”
说完，他的视线移到了江凡身上，顿了一下，穿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开口说道：“谢……谢公子，你几次帮……帮我们，陈某感激不尽……来……来世必当结草衔环以抱……”
听到他这话，江凡和秦天远扭头看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谢遥已经睁开了眼睛。
陈师常继续说道：“本……本不该再劳烦谢公子，可事关……武林安危，望谢公子能看在天下大……大义的份上，将这孩子送到阆州三清剑派。”
猛不丁地听到这样的请求，谢遥有些啼笑皆非，他不过是一时好心出手相助，却没想到竟然被缠上了，但看在陈师常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他终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走到陈师常身边，蹲下来，客气的说道：“陈兄，我对江湖上不敢兴趣，也不想掺和，所以这事……”
陈师常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似乎是也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若江湖……再起风波，将有无数人会之丧命，谢公子，救人一命胜……胜造七级浮屠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谢遥更熟悉这句话，如果真能这么算，他这辈子造出的浮屠恐怕已经能通往西天极乐了。
可人命却不是这么算的……
“天下”这两个字于谢遥来说，终究是如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般的存在，是怎么样也甩脱不开的。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陈师常松了一口气，似乎又忽然间来了精神，长笑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我陈师常这一辈子，够……”
够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他的脑袋垂下，一代大侠便这么溘然长逝。
秦天远终于压抑不住自己胸中的悲戚，哀声痛哭起来。
谢遥伸出手去，将陈师常的眼睛轻轻合上，轻声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冬日的林中，树木凋零，遍地都是枯枝败叶，数十具尸体横陈在那里，这一缕梵音回荡在空中，为横死的灵魂做着最后的超度。
全程一副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姿态的江凡眼前一亮，等谢遥念完了《往生咒》，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原来谢兄还信佛？”
谢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袖子，垂下眼帘掩住了眼中的情绪，淡淡的道：“家中长辈信佛，我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
他回身看向张行的左肩，眉头紧紧的蹙起，“过来，让我看一下你的伤。”
张行却后退两步，单膝跪地，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奴才无能，竟让您身陷险境，请您降罪。”
谢遥上前一步，俯身握住他的右臂，将他托了起来，“刚才是我估量不足，关你什么事？”
他察看了一下张行的伤口，发现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后，松了一口气，“把阿猫和阿狗都叫过来吧，你们的伤势都需要处理。”
张行蔫蔫的点了点头，将右手放在唇前，以指为哨，一声清脆的哨声便响了起来，不多时众人就听见了一阵轻快和有节奏的“哒哒”声。
江凡看到那两匹拉着车的马，挑了挑眉。
只见这两匹马身体线条流畅优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温顺而充满了灵气，更加神奇的是，它们皆是通体黑得没有一丝杂色，可是其中的左耳上却有一缕银色的毛发，而另一匹马则是在右耳同样的位置也有一缕银色的毛发，这样的巧合绝对是千万里无一的。
如此的两匹绝世良驹，竟然用来拉车，实在是暴殄天物！
“阿猫，阿狗？”江凡忍不住问道，“谢兄，这不会就是它们的名字吧？”
“嗯，”谢遥说道，“贱名好养活。”
江凡：“……”
他竟无言以对。
从车上取下金疮药，为张行和秦天远处理好伤口后，谢遥环顾了一圈四周，又看向仍是守在陈师常身边的秦天远，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空地上，运气于掌，那片土地便悄然无声的塌陷了下去。
“殿……公子！”张行连忙起身，急道，“我来就可以了，你刚刚才……”
谢遥摇了摇头，不在意的说道：“不打紧，又不废什么事。”
说着，他又如法炮制，一个浅上不少的小坑出现在了那深坑的旁边。
他走到秦天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先让陈兄入土为安吧。”
秦天远低低地应了一声，拒绝了张行的帮助，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陈师常，踉踉跄跄的走向那个浅坑。
谢遥又看向一边靠在树上，已经无聊到打瞌睡的江凡，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江兄，劳烦你把其他的尸首堆到那边的坑中，一起埋了吧。”
江凡闻言，瞌睡一下子就不见了，以为自己听岔了，指着自己的鼻子确定道：“你让我去埋那些尸体？”
“伤，”谢遥伸手分别指了指张行和秦天远，又指了指自己，“病，江兄忍心让我们拖着伤病之躯来料理这些，亦或者想要和这满地的尸体共度一夜？”
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实在是不宜继续赶路，到不如在这树林中待上一晚。
江凡看了一圈，在场的这四个还能喘气的大活人中，竟真的只有自己完好无损的，他想说，此事跟他无关，他只不过是个路人，他还想说，他不介意在尸堆里过上一宿，就算是更恶心的场面，他也可以照样该吃吃，该睡睡……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土，走到两具尸体前，俯下身去，一手抓住一具尸体的腿，拖到了那个大坑前，扔了下去。
如此往复，当他把所有的尸体都扔进大坑中的时候，旁边的秦天远也已经把陈师常埋葬好了。
秦天远想为陈师常立个墓碑，可他四下看去，都不过是一些枯枝，他捡起陈师常的长剑，走到一棵树前，使劲砍了下去。
“笃”的一声，看着气势惊人的一剑却只砍进去了寸许，秦天远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拔了数次，可那剑却被卡得死死地，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秦天远缓缓的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微弱的月头透过枝丫的缝隙洒了下来，可以看到他右臂那被包扎得的很漂亮的纱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鲜红色。
谢遥轻叹了一声——他已经数不过来这一晚上他叹了多少气了。
这孩子的应该跟晟儿差不多大吧……
他走上前去，右手握剑，不见他怎么用力，便轻轻松松地拔了出来，然后一挥，那棵有水桶粗细的树便轰然倒地，他又挥了几下，一块略显简陋的墓碑便制成了。
“秦公子，你来刻碑吧。”谢遥将那墓碑递到了秦天远的眼前说道。
江凡走到谢遥的身边，看着一边抽噎着一边仔仔细细的刻着碑的秦天远，轻声说道：“你可知道自己是揽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在身上？”
谢遥转头看向江凡，暗沉的夜色中，这个男人的脸色也变得晦暗起来，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不正经。
“那江兄又是为了什么参与进来呢？”谢遥问道。
“我？不，不，不，我这人啊，最怕的就是麻烦，被缠上的你，可不是我，”江凡连连摆手，刚刚的正经好像不过是谢遥眼花了，“我今天不过是日行一善而已，有什么事可别牵连上我。”
“是吗？”谢遥点了点头，仿佛是接受了江凡的说法，当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江凡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谢遥，却发现根本那张隽秀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窥探到他在想些什么。
秦天远终于把墓碑刻好了，“大侠陈师常之墓”七个大字板板正正的。
他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将脸上的泪水抹净说道：“常叔，你在这里等等我，等我把东西送到地方就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托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