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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6 你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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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被囚禁在囚塔中已有半个月了,囚塔的伙食不错,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水果充盈,时不时还来个饭后甜点什么的。
连牢狱的看守之一莫里也纳闷为什么这个有着绑架大祭司嫌疑的黑女巫能有这样的优待。
他每日来送餐,却只看到那个女巫蜷缩在墙角发呆,一句话也不说,他把饭菜放进铁匣推进牢里,女巫便在黑暗中摸索着过去取出了饭菜,狼吞虎咽完继续发呆。
尽管送了蜡烛和打火石进去,女巫依然是不点灯的,所以莫里从来没看清过女巫的脸,只是听跟他一起看守的兄弟说,某天早晨,晨光依稀,他看到女巫的脸像烂掉了一般开始掉着皮肉还有黑乎乎的液体,可怕极了。
传着传着,宗宫开始流传起无脸女巫的传说,据说,这个女巫本是没有脸的,是用巫术画出假脸才能见人。
故此也没有守卫敢直视那女巫的脸,直到这一天,莫里照常把女巫的饭菜放进铁匣中,那向来低头沉默的女巫忽然抓着栏杆对他道:“给我一盆水,我想洗脸,谢谢。”
就这么沉闷简短的两句话,莫里吓了好大一跳,他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端来了一盆清水,水无法送进牢内,她便从铁杆之间伸出手来,捧起水一遍又一遍地往自己的脸上扑着,溅起的水花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响亮清脆的声音。
她湿漉漉的手抚摸着头发,莫里记得女巫的头发起初是卷曲的,但她只是略微顺了顺那长发便平直整齐了,他有些忐忑地偷看着女巫的容貌,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无脸。
目光落下却只看到如月牙般皎洁的一弯下颌,散落的长发遮挡了她的眼睛和大部分容貌,她也并无意识要去撩开头发,洗完脸,她只是又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便继续退回角落,像往常一样发呆了。
不知为何,莫里有些怅然,他端着洗脸水离开了,听到囚塔外看守们聊天的声音,这些囚塔看守是教会内部培养的剑士,势力庞大的宗宫并不只以神学统治特伊斯,他们自己也有着足够强大的军队,并且理论上来讲,所有领主都必须听从教会的指挥,这权限甚至是比国王更高一级的。
莫里还没将水倒掉,便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纤长身影,白衣圣徒身后跟着两个从者,神情冷淡地掠过他身边,走向囚塔之中。
“谜修大人这是要接着审问女巫了吗?”
“我听说大祭司早已落入黑巫会手中,这被抓的女巫,恐怕不过是颗弃子!”
莫里听到耳边的议论声,将水倒了连忙跟进了囚塔,从高高的小窗照射进来的一隙光亮显得瘦弱又无力,而白衣圣徒就站在那稀薄的一隙光亮之中,影影绰绰。
莫里看着走近牢门的圣徒,圣徒脸色苍白地抬起衣袖,望着沉默的女巫,莫里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怒斥女巫的斑斑劣迹,他却只听到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你还好吗?”
女巫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你的脸怎么了?”
“假的,洗掉了。”女巫淡淡地回道。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我带了医士。”
“不需要。”女巫一口回绝了他。
莫里心惊肉跳,这女巫胆子可真够大的,他以为圣徒是该制止她的无礼了,然而他还是没有生气,仍然好言好语地劝道:“只是让你看看医士,我不希望你死在牢里。”
“我没事,我都说了,更何况——”
女巫咧嘴一笑:“听到你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反胃。”
莫里吓得噤声,吸了一口气甚至不敢呼出。
“既然我让你这么厌恶,我会如你所愿离开,但我希望先让医士给你诊治一下。”
圣徒依然不生气,眼神示意莫里打开牢门,他照做了,医士便走了进去,圣徒果真转身,然而临别前女巫却站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说道:“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地装好人?明明是个卑劣的杀人凶手,十恶不赦的畜生,令人作呕的神职者。”
莫里后背一凉,他发誓圣徒前半辈子加起来可能都没听过这么多谩骂侮辱的话,然而他还是不生气,淡淡地说道:“解气了吗?”
“差不多了。”她撒开手,“滚吧。”
然而他却转身掀起她遮挡在脸部的头发,那发丝是柔软的黑色绸缎,他立即像触电般颤了颤,他看到了她异样的幽绿瞳子,贝齿紧咬着下唇,一张楚楚动人的白净小脸,这样的容貌有种黑猫般的可爱与倔强。
诚然她的黑发和绿眼睛都踩着教会的禁忌,可他的目光还是柔和了下来,“你很漂亮。”
莫里也在心里默默地这么想着,可他没料到圣徒说出了口。
“可我不会多谢你的夸奖。”
她拍开他的手,“别用你那沾满鲜血的手碰我。”
“如果能让你好受些,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他收回了手,眼里流露出一丝伤神。
女巫淡淡地问道:“我的同伙落网了吗?”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被抓,他藏得很好。”
同伙?莫里心想,他从其他守卫那里听说,卫兵队风风火火地去狐尾街抓人,然而却一无所获,女巫的同伙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严苛缜密的卫兵队都无法抓捕到的人,除非他早就不在王城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女巫略松了口气,搔了搔头发,有些疲惫地问道。
莫里小心翼翼地偷听着圣徒的话,他却摇头道:“我不会杀你,你现在应该待在这里,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或者一两年,总之在这里你至少还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知道我没有绑架大祭司,我也没有任何价值了,为什么要留着我?”
圣徒沉默了片刻,道:“我很迷茫。”
“这不关我的事。”
“我需要你在我的身边。”
女巫怔住了,莫里更是撇过了头,假装没听见。
她咬了咬嘴唇道:“你别这样,我不想看你装可怜。”
“圣父回来了。”
这句话从圣徒口中说出,莫里震惊地望着两人。
*
贝娅闲坐在牢狱中,吃着看守送的饭菜,肉排青蔬和奶油甜点,肉排上洒了不少红椒,很合她的口味,一看就出自蜜儿之手,尽管她都坐牢了,谜修还是让她吃好喝好,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因为太久没维护脸,她的假脸毁掉了,所以她干脆叫看守端来水洗掉了那毁坏的易容,然后谜修又带着医士过来了,那紧张的模样好像生怕她出什么事似的。
她是能感觉到谜修对她的好感,但她现在也搞不懂,他对她的好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他自己亲口承认,他杀了她的父母。
她不会原谅他,不管他再做什么弥补,她都不会原谅他了,她和他应该顺理成章的互相憎恨,她不该得到这种模糊不清的恩惠。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做一个犯人,等乌夏来救人——”
贝娅呼了口气,用刀刃叉了块肉排,塞进嘴里,刚说完,抬头便看见了一道黑影,她不意外地发现门口那些看守全部摔倒了地上了。
“小女巫还记得我,不枉我千辛万苦为你取来霍略特的人头。”
贝娅一怔,霍略特?好熟悉的名字,她转头,只见乌夏修长的手指提着一个男人的头颅,那男人留着卷曲的黑色长发,苍白的遗容仍然睁着惊恐的双眼,额头上刻着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生前是个硬汉型的英俊男子。
贝娅站起身,乌夏那张清俊的脸上洋溢着邪肆的笑意,大概是习以为常他的出场总是如此血腥,贝娅没有太大波澜,她叹了口气,道:“你又杀了谁?”
“把你当成替罪羔羊的家伙。”
他将人头扔在地上,来到了桌前,“打了这么久的架,可真是饿死我了。”
看着乌夏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吃着她的肉排和沙拉,贝娅不禁吐槽:“我以为你吃人肉的呢。”
“人肉又酸又涩的,谁会吃那种东西?”
乌夏显出厌恶的表情,转而看向贝娅,微微一笑:“不过我倒是想尝尝小女巫的肉是什么滋味。”
“所以这个人是谁?”贝娅自动跳过了乌夏并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恐怖话语。
“你应该清楚的啊。”乌夏捡起一颗葡萄,扔进口中,“十二使徒首席,你都不认得吗?”
蒙妮的话音回响在耳边,她一愣,“他是,霍略特?你杀了他??”
“是的,我追杀了他很久,今天才终于取下他的首级,毕竟是首席,还是有点难缠的。”
贝娅惊讶地望着他,“你就这么杀了他?”
“不然呢?不是正好他受伤了更好对付一些嘛。”
乌夏丝毫不觉这种趁虚而入的行为有何不妥。
贝娅缓缓地吐了口气,道:“十二使徒首席出现在王城,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为了绑架教宗,可是能在宗宫中绑走教宗,单靠黑巫会的势力……”
“你没猜错,霍略特是有同伙,而且不止黑巫会的同伙。”乌夏勾起唇角玩味地一笑,“你觉不觉得宗宫里有鬼呢?”
“我不是觉得,我是肯定。”
贝娅坐在乌夏对面,拿起刀叉继续吃着菜,“只是这个内鬼是谁我不关心。”
“这么说,你是想直接离开这里了?”
贝娅点头,道:“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这里处处危机,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唉……那你确实是有点高估我了,我救不了你。”乌夏起身,“在我们说话的间隙,谜修大概已经站在门口了吧?他亲手构建了宗宫的禁制,这里像张天罗地网,没有任何力量波动能逃过他的眼睛——”
“你倒是很清楚?”
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来,落在这黑暗狭窄的牢狱中,立刻充盈双耳。
白衣男子从光亮中走出,抬眸凝视着黑暗中的二人,贝娅转头再回头,乌夏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溜得也太快了,贝娅抽了抽嘴角,只见谜修来到了牢门前,看着吃饭的贝娅,冷声道:“那个男人是谁?”
贝娅漫不经心地吃着甜点,懒懒道:“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吧。”
“那个黑巫师之前就出现在宗宫过,他很强,他和你一直认识?”谜修眉尖微蹙,“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这个秘密与你无关,他也不是绑架大祭司的人,他只是单纯想来救我离开这里。”
贝娅吃着甜点,不知为何抬起头,问道:“大祭司回来后,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