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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北地的秋风干燥又劲烈,掠过面颊,像刀子割过般生疼,远处丘壑高山绵延起伏,一眼望不到头。

      一条南北山路,犹如牛的脊骨般耸立在崇山之巅,山路宽约丈余,还算平坦,许是久未有人通行,山路上长满了绿苔。

      还有条随着山路蜿蜒的沟壑,从深深的泥泞里散发出腐朽的酸败气味。

      此山名唤牛脊岭,据传山中满布暗河与洞穴,素有禽鸟飞不过牛脊,走兽见不着春日的说法。

      然这牛脊岭山道却是寒水城与云州城之间最短的一段路,奈何秋冬日短,山路绵长,夜来若是宿在山中,恐也会如鸟兽般化作沟壑里的白骨。

      是以,来往行人情愿多绕些路,也不肯踏上这牛脊岭。

      可便是如此,此刻却仍有一支身着暗红玄甲的队伍正沿着山路从南向北行来。

      这队伍约有百余人,八/九人推着一辆车,车上满载着麻袋,从一些未绑严实的袋口处可隐约窥见些草料,想来是一支运送粮草的士兵。

      山路难走,走几步便会滑一脚,士兵们小心翼翼的半个时辰也不过走了一里路,眼瞧着日头已迈过了正南,一群人又累又渴。

      领头的是个年轻人,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虽不大,但历经世事的脸庞上却透着几分沧桑与精明。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又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身旁的一名瘦弱小兵,见小兵嘴唇干裂,一张原本就皮包骨般的脸更是被山风吹得皴起了干皮,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犹豫着还是扬起了手,嘶哑着声音转身朝后方喝止道:“在此休憩片刻,一刻钟后再走。”

      “是。”

      虽也是兵,但这支队伍却是老少不一,一路上又是推车又是走山路,早已疲累不止,听头领下令休息,遂轻呼一口气,全都急不可耐的原地坐了下来。

      唯有那瘦弱小兵,他非但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反是抬眼瞧向前方的山路,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忧虑与焦色。

      “刘大哥,”只见他不安的抠着自己铠甲上的铁片,嗫喏着开了口,“刘大哥,眼瞧着太阳便要下山了,我们还是……还是……”

      他极力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惧怕着什么,就在他犹犹豫豫间,眼神飘散,瞧见坐在地上大口歇息喘气的同僚,那句“还是即刻赶路的好”终是卡在了喉咙里,余音被风吹得散了。

      被称作刘大哥的年轻人名唤刘阡,自小兵开口那刻便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兵,见小兵欲言又止,虽未说尽,但刘阡已然明白了小兵的意思,扯开同样干裂的唇畔笑了笑,也低哑着声音安慰小兵道:“无碍的,小久,我们不差这一刻。”

      小兵叫小久,闻言却越发的不安起来,他想起临出发前偷听到的秘密,心中慕然打了个寒颤,四下打量着一张张疲惫的脸庞,他仍是咬了咬牙,轻启唇,“刘大哥,你不知……”

      “知”字未落,就闻数道犀利的破空声响忽然从下攀沿而上,“嗖”“嗖”……是箭声。

      “啊……”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支支鲜红箭矢挟着北地的劲风从数丈深的西面山崖直刺士兵心窝,靠着西面的数名士兵顷刻便匍匐倒地。

      “刘大哥,小心……”

      小久与刘阡二人一南一北相对而站,眼瞧着一支长箭袭来,小久慌忙推了刘阡一把,那箭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直穿而过,倏忽一声落入旁边的沟里。

      刘阡猝然回眸,西边崖壁上正有数名黑衣人攀沿上来,那些人手持弓箭,箭无虚发,且各个脚步轻捷,显然都是练家子。

      “小久,快躲到车旁。”

      刘阡的眸色顿时暗沉下来,情知今日他们遭了埋伏,他低呼吩咐一声,转头便拔出了手里的长剑,将小久护在了身后,以期能抵挡黑衣人射来的箭头。

      两人的位置正在粮车东面,若是躲在车轱辘边可正好避开黑衣人的目光。

      小久此刻是又惊又惧,下意识的便想顺着刘阡的话躲到车旁,但就在她弯身避过长箭之时,见其中一名黑衣人又搭弓上箭,而箭头对着的正是刘阡,小久慌忙之下甚至来不及细想,转身便将刘阡扑倒在地。

      冰凉的箭头射穿了小久的后背,疼痛之下,她瞬间便晕了过去。

      刘阡大惊,翻身将小久抱起,见小久紧闭着双眸,鼻息减弱,他急切唤道:“小久,小久,你快醒醒,你别吓刘大哥。”

      小久毫无回应。

      刘阡再也顾不上其他,他摩挲着小久黝黑的瘦弱的面庞,痛苦的闭了闭眼,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素青色的荷包搁在了小久的手中,喃喃一声道:“小久,刘大哥稍后便来陪你。”

      话毕,他便将小久轻轻放在了地上,随后起身,将剑对着缓缓向他走来的黑衣人。

      运送粮草的士兵,多是老弱病残,便是作为头领的刘阡,功夫也不过是粗浅的习过一些,面对黑衣人射来的箭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过须臾,百多人的队伍,便不剩多少了。

      刘阡已生了死志,根本无惧眼前十数名黑衣人。

      他眼神幽冷,愤恨中透着血丝。

      “你们是什么人?”

      十数名黑衣人以一人为首,那头领不过五尺,身材很是瘦削,但却透着一股子锋利的血腥味。

      然而他却不答反问道:“平西王世子在哪里?”

      “平西王世子?”

      刘阡微愣,瞬间便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原来这些人是为了平西王世子而来。

      平西王世子何等尊贵,怎会随他们这群低等士兵一道运送粮草?

      真是可笑啊,这些人仅仅为刺杀世子一人,便杀了他们这百人?

      人命何贱至此?

      刘阡遥遥想到他们此行的任务,叹命运悲舛之时,又暗恨西蒙人的残忍。

      毫无意外的,这群人定然便是西蒙人。

      云州城已被西蒙占据十九年,眼下平西王薛平冲率大军正欲重新夺回云州城,凡是年轻力壮会些武艺的多数上了战场,只余下些新兵蛋子及老弱病残以保障大军勤杂。

      而他们这支运粮队伍便是火头军的其中一支,只除了领头的他会些武艺,其余人佩戴着长剑不过是吓唬人罢了,一旦遇到强盗贼匪,也只有挨打的份,可他的武艺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与真正会武艺的人相比,无异于螳螂挡车罢了。

      但因他们是运粮队伍,轻易不敢有人打劫,所以这才安然从寒水城一路走到了这里,只要走过了牛脊岭,他们这趟任务便完成了。

      原本他是不愿走这牛脊岭的,可上头的命令他不敢不从,且若是绕路他处又要耽搁数日,是以他便是明白牛脊岭难走,也仗着人多,想着又有粮草便是冷寒也无所惧。

      在来云州城之前,他虽隐隐听说随大军北征的平西王世子因旧疾复发,在寒水城养病期间突然无故失踪,但无论如何没想过,平西王世子会与自己一行人扯上干系。

      平西王世子不是失踪了吗?怎会出现在运粮的队伍里呢?

      刘阡不明白,但他敢肯定的是平西王世子绝不在此处。

      他望着惨死在地的一众手下,忽然凄厉冷笑,“世子是何许人?怎会在此?”

      “不在?”

      黑衣首领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心,但也不过片刻,他便展开了眉头,眼朝刘阡一斜,目中射出一道寒光,轻吐一语道:“既如此,那你也不必活着了。”

      话音一落,他反身抬手,手中的长剑扑哧便刺进了刘阡胸口。

      刘阡早料到自己今日断难存活,只闷哼一声,捂着胸口撑着粮车,最后看了倒在一旁的小久一眼,轻扯了扯唇角,带着一丝遗憾,缓缓倒在了地上。

      “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黑衣首领阴声吩咐。

      “头,都死了。”

      黑衣手下来来往往将地上躺着的士兵翻了个遍,才来回道。

      “走,”黑衣首领闻言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了去。

      “是,只是这些尸体,”有手下迟疑问道。

      “无妨,”黑衣首领冷哼一声,指了指一旁沟壑里的污臭,“不过几日便全化作泥土了。”

      黑色的衣领渐行渐远,地上的血渍缓缓蔓延,一滴滴流入了旁边的沟壑里。

      山顶的风如狮如吼,漫天的红霞,如遍地流淌的血河。

      ***

      千里之外的郦京城

      仲秋将至,郦京城内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一派喜乐融融。

      近来皇家大喜,皆因十五岁入宫,迄今已二十余载的宁贵妃,在为皇上生了一子后,竟在八月初二又为皇上诞下一位小公主,皇上龙颜大悦,小公主尚未满月,便赐封号为祥贵公主。

      祥乃瑞祥大吉之意,贵,自然便是贵胄至极。

      若说皇上欢心,自然是有原因的,这缘由嘛,便是皇上后宫三千,为皇上诞下龙子的不可数,皇上的儿子便有二十余,但公主嘛,只如今十岁的元音公主外,便是这位初出生的祥贵公主了。

      元音公主的生母仅是一位贵人,且这位贵人原本却也只是个宫女,这还是在生了公主后才晋封为贵人的。

      然祥贵公主的生母却是宁贵妃,人都说母凭子贵,但在如今康盛帝的后宫里,却是母凭女贵。

      谁让皇上的儿子太多了呢?

      所以,不但宁贵妃生女有功,便是宁贵妃的母家林家也是又一波水涨船高。

      虽说林家是郦京城的望族之家,百余年间,只进士便出了三十来位,可锦上添花的事谁会不欢喜呢?

      宁贵妃不但得了无数赏赐,林家亦是如此。

      更何况,此时的林家也还有一件大喜事。

      林家最小的公子清闲公子要成亲了,日子便定在八月十六。

      而清闲公子的新娘子宋家二小姐却是出自京城另一望族宋氏,所谓强强联姻,禀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目的,宋家与林家自然也是有姻亲关系的。

      林清闲要娶的虽是宋家二小姐,可这宋二小姐的母亲却也是林清闲的亲姑母。

      姑表一家亲,林宋两家联姻,也正是郦京城里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此刻,八月十五中秋夜,宋府后院,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老爷,找到萱儿了吗?”

      宋家大夫人,亦是林家姑奶奶林婉茹,见宋家大老爷宋谦从外头走来,忙扯着帕子上前问道。

      “找,找,哪里找去?”

      本该是花好月圆,与美人吟诗作画饮酒的好日子,却不得不在外头奔波半日,宋谦哪里会有好脾气,听闻林婉茹的问话,遂气急败坏的回道。

      “这个死丫头,到底去了哪里?”

      林婉茹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执了帕子抹泪。

      若是往常,宋谦这般语气与她说话,林婉茹定然急赤白脸的与宋谦发作一番,然今个,林婉茹却硬是咽下了这口气。

      一来,她担忧宋灵萱的下落,自然没有心情与宋谦吵闹。

      二来,宋灵萱做出今日之事,多少与她的宠溺纵容有关。

      三来,明个的迎亲之事还得宋谦出面斡旋,她此刻不敢再与宋谦撕破脸。

      这三番作想下,林婉茹渐渐歇了抽泣,斜眼瞟了瞟正在饮茶吃果子的宋谦,见宋谦脸色和缓了些许,也觉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抹了抹眼角唇角,掂量着开了口。

      “老爷,明日的亲事,你看……”

      林婉茹欲言又止。

      “嗯?”宋谦捻着果子的手顿了顿,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林婉茹一眼,“你的意思呢?”

      林婉茹甩了甩帕子,见宋谦这模样,知道宋谦也大约猜到了自己的意思,遂露出几分笑模样来,“依我说,明日的亲事如常便是。”

      “如常?”

      宋谦搁了果子,端起茶碗,饮了口温茶,掸了掸自己的衣襟,嘿了一声,“萱儿不在,夫人让谁嫁过去?”

      他们宋府如今只有萱儿一个姑娘了,便是代嫁也得有人才好。

      宋谦想起宋府的姑娘,有那么一刻的怅惶,原本他还有一个女儿的啊,虽是庶出,但容貌双全不说,亦是孝顺温驯。

      若是蓉儿还在,今日林家的荣光指不定就是属于他们宋家的。

      蓉儿该是当皇妃的啊!

      宋谦有那么些遗憾,但又想起宋灵蓉亦是与人私奔,至今生死不知,他脸庞又有些扭曲,怎么是他宋家老宅风水不好还是咋地?

      蓉儿,萱儿,他只这两个闺女,却一个个的都与人私奔了。

      宋谦紧紧握着茶碗,脸色忽阴忽晴不定。

      林婉茹与他夫妻多年,哪里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此刻见状,忙安抚道:“老爷放心,只要寻个与萱儿身量一般的丫头就成,盖头一盖,谁也瞧不出来,只要待人进了林府,这门亲事就坐实了。”

      “让丫头代嫁?夫人当真是好算计。”

      宋谦闻听此言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林婉茹的嚣张跋扈不仅是对他宋家,便是自己的娘家,也照样不管不顾。

      林家是何许人家?郦京第一清贵之家,他宋家尚且不及。

      林三公子又是何人?那可是宁贵妃幺弟,岂可任人如此欺辱?

      纵使宋灵萱是自家亲闺女,但依宋谦作为男人的眼光来看,他家萱儿是配不上林三公子的。

      在宋谦眼里,林三公子是嫡又非长,既无家业烦恼,又可承继林家万贯家财,人又温文守礼,当属郦京城闺中少女的第一良配。

      若非林婉茹死乞白赖的去求自己亲娘,也即是林家老祖宗,林三公子的亲祖母,在林三公子十岁时便将亲事定了下来,这亲事怎会落到萱儿身上?

      可偏偏萱儿却还不知足,在亲事将近时跟着别的男人吭都不吭一声便跑了。

      宋谦额头隐隐作痛,也罢,反正是林婉茹自己娘家,林家老祖宗难道不知自己女儿的性子?

      到头来,代嫁的事败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就是。

      “哼,无论如何不能将这门亲事拱手于人,”林婉茹的目光越发的坚定。

      她才不管林家发现此事会如何震怒,反正,她必须让萱儿嫁进林府,尤其是在出了这档子事之后。

      宋谦颇有些无力的起身朝林婉茹摆摆手,“夫人做主便是。”

      说罢便抬步准备离开。

      林婉茹见状忙扯着帕子嘱咐道:“老爷明日千万要如常,莫让清闲瞧出异状来。”

      唉,林婉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这个侄儿,在外头虽才学不显,但实际上却是个事事心中皆有成算的。

      若不是……若不是……当年母亲施计让清闲同意了这门亲事,今日这门亲事又如何做的成?

      林婉茹此时又不得不暗恼自家女儿的不知好歹,也不知那低贱的护卫到底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女儿不管不顾的离家出走?

      当然还是要尽快将萱儿寻到才是,只待明日亲事成了后,再想办法将萱儿送进林府便好。

      宋府红灯高悬,但林婉茹心中却是一夜忐忑,直到第二日,锣鼓声响,林府来迎亲了。

      林三公子林清闲素来在郦京城便是一个,怎么说呢,就是众人都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但若是想说道说道这位公子,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总之不过就一句话:清贵无匹,一生无忧。

      但凡关于他的学识人品,外人只道他在康盛二十五年中了进士,别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然今日却是林清闲的娶妻之日,郦京城里但凡有些好奇心的,莫不聚到林宋两家必经之路上想一探这位林三公子的风采。

      “那就是林三公子啊,”有少女红了脸,捧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轻呼道,“原来林三公子长这样啊。”

      “咦,林三公子长得也不过如此嘛,”有男人嗤了声,不以为然。

      众人眼中的林三公子长相算不上十分俊秀,但眉目之间却透着一股子让人沉溺的书卷气,说他好看的,是喜爱他眸中的温和及唇角那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说他不过尔尔的,是觉得他眉眼平顺,毫无男人的锋利阳刚之气,行事间又带着几分不疾不徐的慢吞吞。

      面对人群无数打量的目光,林家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经过长街,直到来到宋府门前,才停了下来。

      林清闲下了马,抻了抻身上板板正正的喜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了宋府。

      “你觉没觉着宋府今日有何不同?”

      林清闲目中含笑,一一扫过两旁迎来的仆从,轻轻启唇,对身边人细细说道。

      旁人只见他唇畔微张,以为他在回以笑容,根本没人听到他说话,当然除了走在他身边的年轻随从。

      随从长着一张娃娃脸,娃娃脸闻言将一双灵活的眼左右转了转,见宋府众人望来的目光颇有些闪躲,登时蹙起了眉头,警惕的道:“爷,有诈。”

      娃娃脸凑近了林清闲,轻吐气息。

      “唔,去瞧瞧,”林清闲手指微挑,指了指后院。

      娃娃脸立时意会,趁着林清闲进宋府厅堂的间隙溜了出去。

      厅堂里,宋谦瞧着翩翩而来的林清闲,有那么片刻的惋惜,但宋谦身为吏部侍郎,毕竟久经官场,即刻便轻咳了一声变换了神色。

      虽只那么一瞬,还是被林清闲捕捉到了,但他只是如寻常般,朝上座的宋谦与林婉茹作揖拜到,“姑父姑母。”

      “哎呦,怎还唤姑父姑母呢?该改口了。”

      还不待宋谦与林婉茹搭话,旁边的媒人便嬉笑着插了嘴。

      媒人亦是做惯了官宦之家的亲事的,见识过大场面,说起话来很是伶俐。

      林清闲自然从善如流,另又作揖认认真真的道:“岳父岳母。”

      林婉茹面上笑开了花,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更何况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她当即哎呦一声,拍着林清闲的手忽然又抹了抹眼角道:“清闲,萱儿以后有你照应我便放心了。”

      “岳母宽心便是,”林清闲十分自然的收回了手,随后回身坐在一旁的椅子里静静的等着新娘子出来。

      一旁的宋谦只坐在原处,神色复杂并未说话。

      结亲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而非结仇,宋谦实在不知今日过后,林清闲可还否肯唤他们一声岳父岳母?

      恐怕便是一声姑父姑母也不肯唤了吧?

      厅堂里忽然有那么一刻诡异的安静,便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媒婆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切皆因,新郎太过淡定了,毫无一丝一毫热切,仿佛迎亲也不过是去亲戚家串个门一般从容。

      而新娘的父亲,却也不言不语,只闷着头喝茶,有些心不在焉。

      新娘的母亲,只坐在椅子上悄悄的挪动着步子,双手不断搓着手中的帕子,面上虽带着笑,眉间却掺杂些愁绪。

      “来了,来了,”就在媒婆也觉着自己快有些窒息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时,只见门口闪过一道人影,来的正是盛装的新娘。

      媒婆忙迎了过去,仿佛这般便可摆脱方才的尴尬般。

      “新娘子来了,”媒婆手搭着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将其扶到了宋谦与林婉茹之间。

      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新娘子身上,无人发现跟随在新娘子身后还有一人进了厅堂,那人一转眼便无声无息的来到了林清闲身后。

      是随林清闲同来的娃娃脸。

      “爷,”娃娃脸趁着林婉茹与宋谦拉着新娘子的手殷殷交代嫁人之事时,悄悄附耳林清闲,“爷,盖头里不是宋小姐。”

      宋灵萱,娃娃脸自然是认得的。

      林清闲闻言眯了眯眼,垂额稍稍思量,嘴角便似有若无的翘了翘,只见他放在一旁几上的手微微扬了扬,娃娃脸顿时了然。

      “好啦好啦,新娘子又不是嫁到别处,林家也是夫人的娘家,夫人还有何不放心的?”

      媒婆对京城大族之间的姻亲关系自然是了若指掌的,见林婉茹对新娘子似乎极为不舍,忙打趣着道。

      “吉时快过了,大夫人还是快些让新娘子出门才是。”

      林婉茹闻听吉时快过了,忙将新娘子的手放了开,随后还用帕子擦了擦手,仿佛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林清闲抿唇,他这个姑母当真是被祖母娇宠惯了的。

      林清闲忽有些百无聊赖,他自出生便拥有许多人一生都无法祈求的东西,他眼下所要做的唯有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便可。

      奈何天不从人愿呀,念及此,林清闲心里长叹一声。

      似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一般,就在媒婆欲将新娘子的手交到他手里时,厅中忽见风起,微风一阵,撩起了众人额发。

      就在众人讶然整理鬓发之时,只闻一声惊呼,叮铃铃,新娘子的盖头落了地,盖头上的宝石玉翠敲击着地板,声声清脆。

      “哎呦,这,”媒婆手忙脚乱的的弯腰去捡盖头,抬首欲将盖头再披到新娘头上,待看到新娘的脸庞时,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林婉茹慌忙抢去盖头,三下五除二盖在了新娘子头上,不由分说一边扯起新娘子的手一边扯起林清闲的手,“吉时到了,快出门了。”

      林清闲轻轻拂去林婉茹的手,并不接新娘子的手,只盯着林婉茹,似笑非笑道:“姑母?”

      林婉茹自知理亏,并不敢直视林清闲的目光,只忙不迭的催促道:“清闲快出门吧,回头姑母再去林府与你祖母说明。”

      “与祖母说明?”林清闲笑了笑,在这个姑母眼里,除了祖母,恐怕谁也管不得她。

      可他偏不呢?

      林清闲抚了抚袖口,不急也不恼,“姑母还是与祖母明说后,清闲再来迎亲的好。”

      这话说罢,他便依旧迈着与来时一般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了厅堂。

      “清闲,你给我站住……林清闲……”

      林婉茹气急败坏,在林清闲身后怒吼。

      林清闲充耳不闻,带着林家众人依着原路出了宋府。

      在临离开之际,林清闲回头望了眼宋府的门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姑母呀,当真是……

      一言难尽啊……

      ***

      康盛三十年

      平西王薛平冲统帅麾下大军从寒水城北上,历一年,终攻破云州城,将占据云州十九年的西蒙大军逐出百里之外,一举收复云州及下辖阴山等数县。

      而随军北征的平西王世子薛明雳却因旧疾复发留守寒水城,只在寒水城养病期间突遇刺杀,其后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一支从寒水城出发前往云州的运粮小队却在牛脊岭遭伏,百余人的队伍无一幸免。

      又因云州与其下属阴山、平阳等县被西蒙霸占数年之久,吏治散乱腐朽,且许多官员都是西蒙朝廷任命,是以在平西王大军抵达之时,这些人便四散逃跑。

      云州尚有平西王坐镇整顿,但阴山等县却是群龙无首,选派官员去往这些地方便成了悬在吏部的首要之事。

      数月后,令郦京城众人极为哗然的却是,林家三公子林清闲突然被选派做了官,这官位嘛,便是云州下辖之一的阴山县知县。

      清闲知县之名也由此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承天悬案薄》预收:(大家可以动动可爱的小手指点个预收呦,抱拳感谢~)
    百年多前,幽居西霆岷山的承天门一夜被灭,门主身亡,其座下两名弟子一死一失踪。
    不多久,西霆皇朝亡,承天皇朝立,岷山亦改唤承台山,为承天皇朝帝陵所在。
    百年后,承天皇朝的禁宫深处,接二连三出现人命案,一桩桩一件件似都与百年前的承天门有所牵连。
    身为宫中卑微的永巷小官,腾婴迫不得已卷入命案。
    是人杀人,还是鬼魅杀人?
    而那个在她十三岁时救她于大火的少年到底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腾婴欲寻答案,却不知这答案可令朝野震动,乾坤颠覆,也会搅乱这世道变迁。
    临望深渊,她更不知自己已然坠入更深的梦魇里。
    入坑指南:
    1. 略有些迟钝女主 XXX 神秘莫测背负家族隐秘男主
    2. 悬疑权谋为主,感情为辅
    3. 全架空,莫考据
    4.女主古穿古
    原名《永巷令》《永巷多诡事》《诡霆》
    下本接档:《遮山探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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