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城》玉落清明

3、三、有那么一种念叫执着

　　若失城虽然只是个小城，人口也不密集，但它的繁华和富饶却是许多大的城镇也望尘莫及的。

　　南来北往的商人与游客总是络绎不绝地前来，比之京都的繁盛也毫不逊色。而夏府几乎包揽了若失城中所有通商的命脉，在若失城里可谓是一家独大，独占鳌头。夏府的当家人夏子宇是若失城中最富有的人，也是若失城中最乐善好施的人。

　　夏青是夏府的独子，夏染是夏府的独女。而寒迟，是夏府已逝故交的独子，被夏子宇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般和夏青夏染兄妹俩一起抚养长大。

　　“迟儿，若失城不好吗？”夏子宇疑惑的问道，“何必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当归城？你连它在哪，怎么去都不清楚。”

　　没有人说得出当归城的具体位置，去过的人也没人说的清楚。只知道，当你一心向着当归城走时，你就……走到了。

　　听到夏子宇的问话，寒迟突然想起了江涵的回答，他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夏子宇以为他都快要放弃了那个荒唐的念头时，寒迟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夏子宇的眼睛，坚定道：“我心意已决，夏叔不必再劝了。”

　　夏子宇被寒迟突来的坚定所震惊到了，他之前从未见过寒迟如此坚决果断到不可动摇的执着过。他颤抖着双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挽留一下，最终也不过化为一声轻叹。

　　可在纸张轻飘落地都能听见声响的书房里，这声从咽喉里发出的轻声叹息则显得格外清晰和惆怅。

　　寒迟听到这声叹息，心中略有所动，却也只是静坐着一言不发。

　　而想要去往当归城的心，却是不曾动摇过的。

　　时光似乎就这般凝固了下来，落日的余晖透过镂空的门窗照射了进来，映在地面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直到夕阳的余晖渐渐的失去了光亮，夜幕也正悄悄降临着，静坐不语的两人似乎才有了些微的动静。

　　“既如此，应多注意自身安全为好……”

　　“嗯。”

　　往日平静却祥和的夏府大厅内，因为一场即将远离的送别而平添上些许忧愁。

　　“爹爹，我此次出远门，你可不要太想我啊！”夏染抱着夏子宇的手臂亲昵的娇嗔着。

　　“那你也不想爹爹吗？”夏子宇虎着一张脸佯怒地问。

　　“哼，翅膀硬了早就迫不及待的想飞出去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了，那还会记得你这么个糟老头子。”夏染的母亲孙碧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哎呀，娘亲，你可就别气了。”夏染赶忙转身从孙碧后面怀抱着她，“女儿可不希望出去后想着得是你虎着的一张脸，这样女儿出去也不会安心的。万一在外面受委屈了，想着你虎着的脸也不敢回家可怎么办啊？”

　　“你要是真怕你娘我虎着一张脸，你也不会不听我劝，非要去和迟儿寻什么当归城了！”孙碧气的一下一下的戳着夏染的脑袋。

　　“是啊，是啊，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夏青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说罢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哈……”

　　“好了，青儿你少说两句。碧儿你也别气了，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劝也劝不住，且让他们出去闯闯，累了，伤了，也就知道家的好了。”

　　夏青还没来得及回嘴便被夏子宇的话先截住了。

　　夏子宇一边宽慰着自己的夫人，一边拍着寒迟的肩膀道：“迟儿，你刚及弱冠，勉强也算是个成年人了。你为人稳重，又比夏青夏染虚长两岁，作为兄长，可要好好看顾着他们点，别让他们在外多惹了事端，平添了些许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爹——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好嘛！”

　　“是啊，爹，我们怎么就容易惹麻烦了，你这么说，我和夏染那丫头可就不高兴了……”

　　“你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就别在这里添乱了！乖乖的听你们爹爹的话！”孙碧呵斥着他们两兄妹，转而又柔声地对寒迟道：“有劳迟儿多费心照顾着点他们兄妹俩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也还是不让人省心。”

　　“夏叔，孙姨放心，迟儿必定会好好照顾夏青和小染的。”寒迟郑重承诺着，“也请夏叔、孙姨照顾好自己，若失城多雨，还望孙姨多注意自己的风湿，防寒的衣服切忌少穿，夏叔也切莫过多的在夜里看书，不仅伤眼更易伤人心神。”

　　“还是寒迟说的在理，爹娘你们可要多注意身体，也让孩儿们在外少些心忧。”夏青转而一脸正色，不再嘻嘻哈哈地说笑了。

　　“好，好，你们快些出发吧，不然天色晚了，就不好找夜宿的地方了……”

　　失了年轻小主人的夏府内，只剩下一对担心游子的夫妇仍在惆怅着。

　　“夫君，你说，他们找得到当归城吗？”

　　“或许吧……”

　　“你说迟儿还会回来吗？”

　　夏子宇感叹道：“怕是难啊……”

　　“所以你才同意让青儿他们一同前去……”

　　夏夫人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而夏子宇一脸沉重的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言不语，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自己夫人的疑问。

　　在若失城外的古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是前往若失城的，也有的是刚从若失城中出来的，但他们脸上无一不挂着灿烂的笑容。

　　“哎，终于可以看看若失城外面的世界了……”夏染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若失城郊外的空气，开心的说道。

　　“嘿嘿，瞧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丢人！”

　　“夏青！”喊罢，夏染便追着他打闹了起来。

　　寒迟看着前面奔跑打闹的兄妹俩，笑着摇了摇头。临走时，回头深深望了望城门上雕刻的“若失城”三个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当归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这个地方。我只知道，从小心中便有这么个执念。此次出行，若到死也没有找到他，那这一眼，便是我看若失城的——最后一眼了。

　　有这么一种执着的念想，是夸父对太阳的执念，是明知到死也未必有所得却依然愿意前往的执念。

　　不求结果，但求心之所向，虽九死其犹未悔，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