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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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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一颗接一颗的石子落水,发出水溅声,唐时丢了十几颗,还特地往着能看见没人的地方扔,想着这样里面有人也应该会出来了。
没人的话,那正好,他可以进去!
十几息过去,冷泉依旧毫无动静,唐时笑了笑,利落的脱了衣服下了水。
“嘶!”
刚一入水,唐时就忍不住颤了下。他去祠堂领罚的次数不多,却也不少,这冷泉是疗伤圣地,他不可能不来,故而也算得上熟悉,只是……
还是太冷了!
唐时颤着身体往里走了几步,熟练的找了个地方疗伤,背上的红痕斑斑,都是方才打出来的,只一道陈年旧伤,褐色的伤疤印在背上,从肩头斜斜的蜿蜒到另一边的腰间。
脊背上蝴蝶骨的地方纹着一只展翅的蝴蝶,红的妖艳,平添几分风姿。
在规矩严谨的蓝家,唐时多次因为受罚养伤来冷泉,也看得出来唐时不是个正经的主。
唐时忍着直入骨髓的寒意,沉下心来疗伤,自然也注意不到在这烟雾缭绕的冷泉角落里还有一人,正透过那迷蒙雾气注视着他。
等唐时睁开眼走出冷泉,那叠衣物依旧端端正正的摆放在那里,唐时莫名的松了口气
果然是没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迷糊的小子忘了衣物在这里,蓝家竟还有这样的小孩。
唐时这么想着,噗嗤一笑,连连摇头,却也庆幸自己避开了又一次的惩罚,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只是想到曦臣之前说的,除了这戒尺,他还有家训要抄,便又觉得生无可恋。
离各家子弟前来听学还有一个月,蓝家弟子不可能帮他代抄,以往给他代抄的聂怀桑也回家探望,至今未归,怕是要和其他家族的青年才俊一起来。
而这一遍《雅正集》,正正好是压着他的抄写速度布置,刚刚好一个月的份量。
该死!谁出的损主意。
唐时突然有些怀疑,他之前听说蓝湛昨日闭关是不是一个陷阱。
这相差一日,正好猜测中了他的心理,然后用戒尺和罚抄来限制在没有蓝忘机掌罚日子的他。要不,怎么蓝忘机闭关就刚刚好是一个月呢?
唐时抿了抿嘴,转过头来却也不在意了。
正常人一个月三遍雅正集才是正常的,往日蓝湛监管他抄书,他才拖慢了速度,故意吊着他,这才有了一月一遍雅正集的事情。可蓝湛不在,蓝家当真以为这就能让他安分了吗?一月四遍《雅正集》才是他的速度,若拼了命抄,六遍也不无不可。
因为一个月后各家子弟听学,除了日常修行,就没上其他课了。蓝家老头更是还在兰陵做客,估摸着也是一个月后回来。剩下的日子,简直是放飞自我。
唐时就这么白日里在云深不知处摘野果烤野兔,晚上就去山下的姑苏城买酒买糖吃,他准备乘着蓝湛不在,多藏些酒。
很快就到了一个月后。
唐时躺在姑苏城河边的小船上,晃晃悠悠的,等着人。
前几日怀桑就写信给他,说是快到了,还说想他,带了清河的特产给他。
他便回了说这几日都在云深不知处山脚下的姑苏城等他。
“白芷兄,白芷兄!”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喊叫,唐时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另一方。
那边有座石桥,那里有个人站在来来往往的桥中央,挥着双臂,又蹦又跳的。
唐时站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船篙,入水用力一撑。船晃悠悠的往前滑行,水波纹悠悠的被甩在身后。
船在桥下停了,唐时仰着头看他,笑了,温温的唤了声,“怀桑!”
“诶,白芷兄。”
聂怀桑高兴的叫了一声,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晃晃悠悠的猛地栽下去,大叫道:“哎!哎!哎!救我啊,白芷哥!”
聂怀桑心中害怕,下意识的把以往最熟悉的那个称呼叫了出来。唐时笑了笑,起身一越,伸手接住了从桥头掉下来的聂怀桑,带着人落在了船上。
“呼,还好有你在,白芷哥。”
聂怀桑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
唐时探手重新握住船篙,朗声笑道:“怀桑,你坐稳了。”
见他坐好,手里用力一撑,船晃晃悠悠的又划了一段距离。
聂怀桑安安稳稳的坐在船头,看了看熙熙攘攘的江岸,又回过头去看唐时,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心里有些意外:“白芷兄,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唐时下意识的松开了一只手,摸上脸颊,感受着那不同于周围平滑的肌肤,微微凸起的一道痕迹,笑了笑,语气却有些不肯定:“大概是被蓝二划伤的。”
“忘机兄伤了你?”
聂怀桑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每次两个人动手,虽然免不了被罚,却都是点到为止,从没出现过有人受伤的情况。
唐时自己也是奇怪,他每次和蓝湛动手,都把握着分寸,生怕伤了好友的弟弟。
可蓝湛伤了他,这就……
不过上次喝醉了,完全不记得,所以唐时也不好说究竟怎么了,只冲着聂怀桑摇了摇头。抿唇一笑,话题便不了了之。
聂怀桑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在询问,注意力就被江边小贩吸引走了,这些小贩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糕点糖果,酒酿果蔬,药材衣物,没有什么不卖的。
甚至还有姑娘用着姑苏的俚语朝着唐时喊了声:“小郎君,槐花饼要伐啦~”
吴侬软语轻清柔美,姑苏的姑娘说起话也真的是来甜死人。
唐时笑了笑,船篙在水里一撑,往前行的反方向一用力,船身慢悠悠的朝着那女子划去,高声回道:“要个啦。”
唐时停了桨,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槐花饼。一个月前买的槐花糕早已被他吃完,清甜可口,味道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槐花饼怎么样?
唐时拿了一块张嘴咬了一口,眼神一亮,软软糯糯的,依旧清甜不腻,果然好吃。
唐时丢下船篙,拿着纸包回身走了几步,在聂怀桑身前蹲了下去,探出手:“怀桑,试试,味道不错。”
聂怀桑伸出手也拿了一块,看着唐时期待的样子,有些犹疑,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像小时候被这人带着玩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耳尖热的发烫。
他还是在唐时的注视下慢慢咬了一口,品尝着嘴里的甜味,聂怀桑又抬眸看了看唐时,那双眼睛如往常般含着些许笑意,显得格外吸引人。
他一手拿着槐花饼,另一只握着折扇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心里紧张万分,只默默的点了点头,细如蚊声的说道:“挺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点。”
唐时拍了拍聂怀桑的肩膀,把手中的纸包塞进他的怀里,回身去撑船。
各家子弟前段时间都陆陆续续出发了,此时应在前往姑苏的途中,他大抵估摸着也就这几日到。
半个月前蓝老头子也回来了。
前几日蓝涣还找他说了山中摄灵一事,此时大概和蓝老头子在头疼这事。蓝老头子没精力管他,更何况距离蓝湛那小子出关也还有三日有余,他可得抓紧时间,才不要回去。
因此唐时也就和聂怀桑寒暄了下,就送他离开了,临走时还送了个扇坠。
去年他游历途经不净世,顺道拜访了好友聂明玦,还送了怀桑一把可做武器的扇子,正巧缺了个扇坠。怀桑修为低,他便又特意锻造了个法器给他用作自保,而做成坠子也不多余,美观实用,再好不过。
两个人在姑苏城逛了一中午,午后聂怀桑才带人辞别,带着一大堆东西,除了要送他的特产,还顺便帮他带了他在姑苏城买的天子笑。
聂怀桑在云深不知处也听学了两年,正巧这次是第三年,自是知道云深不知处的规矩,挤眉弄眼的表示一定帮唐时藏好这些,便离开了。
等到唐时在姑苏城疯玩了两日,在第三日城里又迎来了一批来姑苏求学的少年。
那日唐时依旧躺在一条小船上,被斗笠盖着脸遮住了所有光亮,又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昏昏欲睡起来。
船只随着水流随意的晃悠,而正巧另一只船碰的一声撞上了他的船尾,把他半梦半醒间的睡意给撞得支离破碎。
唐时皱了皱眉,拿下斗笠一转手戴在了头上,整个人也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声响处。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率先出现的是一身玄黑红纹的衣摆。唐时愣了愣,眼前渐渐清晰,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直直的撞进一双明亮的眸子里。
眼前这少年一身黑衣,身形纤长,样貌明俊逼人,满脸笑容。唐时从未见过笑得如此开怀又神采飞扬的人,似乎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那少年看着唐时笑得似乎更开心了,转头看向另一边,兴奋不已的说道:“江澄,你看,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和我一样的人。”
唐时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那少年也和他一样躺在船上休息,被他同行的人说教: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这世间怕是只此一个,再无第二人。
结果转头就被打脸了。
因为他们遇到了和这少年举止相同的自己。
唐时听明白了便也不在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拿下头顶的斗笠,倾身一倒又躺了回去。
斗笠一遮光,眼一闭,这朦朦胧胧的睡意似乎又被抓住了小尾巴,一点点的被拉了回来。
船身又是一个摇晃,唐时皱了皱眉。因为船猛地下沉了一下,显然是有人上了他的船。但唐时也没怎么在意,说不定那人过会就离开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
“仙友,怎么称呼?”
耳边传来声音,显然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唐时探手把斗笠往下拉了拉,露出两双眼睛的上半张脸,眯着眼打量着身边的人。
是刚才的那个少年。
他正一脸开心的看着自己。
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