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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拒绝驯化的兽 ...

  •   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无论她多少次祈求上苍,杀了她吧,让全人类灭绝吧。但到底从未能传达到。所以生活还是要继续,于是理所应当地,她和老师的故事也继续了。
      她的日子倒是依然过得多姿多彩,她也从不吝啬地会去和他分享。但他从她的快乐中获取到快乐了吗?这她就不得而知了。她只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种种生活照发给他。包括自己去 live house 里跳水,被无数男人的手捧起,她散了场后又和一众男生们喝酒跳舞,通宵喝到天亮后男生依依不舍地说下次再约的琐碎。像想要努力证明些什么似的,像在向他炫耀,看呀,多少男人都在为我着迷呀!你要怎么办呢?你真能弃之不顾吗?
      而他除了一句注意安全以外,什么都没法说,更没立场去说。他说服自己,莫要想得太多。一起喝个酒而已,喝个酒罢了,不至于真要发生些什么。
      诚然, Vera的確不会和其他的所有人发生些什么,她只想和老师一人发生些什么。
      自己的激将法究竟是有用的吗?他会想些什么?会为自己担心吗?尽管这兴许是一个奢求。兴许他压根不会回复她这些不着调的胡话。但他果然还是会忍不住的吧。她这样想着,满足地笑了。看着他发来的那条「早点睡」的消息, Vera 强忍着笑意回复说好的,沾沾自喜地想,到底是自己胜了。
      人生几十余年,总要给自己找到些乐子。因此人追求□□的碰撞,追求最原始的痛苦。所以她相信,老师终将会妥协的。人根本不可能一生只爱一个人。人注定了一生都要在相互撞击,□□中,才能继续自欺欺人地苟活下去。
      看着她乱七八糟发过来的消息和胡言乱语,清醒着的他似乎难以与这个浸泡在酒精里的她交流,似乎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于是他想,或许他也该喝上一点吗?但他没酒。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他总觉得可以适当喝点,他想和她在同一个世界里思考问题。但他始终又怕,怕自己亲手解开了枷锁后一去不复返,怕被困在心跳中湧动着的血一旦失去约束便泥牛入海,义无反顾地喷薄而出,零星地洒落在旷野,覆水难收。那样地活着似乎才像是真正地活着,但倘若那样了,他还活着吗?
      他只能像件被封在衣柜中过久的皮夹克,久违难得地重见光明,重新嗅到新鲜空气,却再无法承受自由的力量,皮质迸裂开来碎成无数片,最后被无情地丢到垃圾桶,扔进垃圾处理机里被绞成粉尘,飘散在空中后不复存在。如此,或许还不如永久被雪藏,永久不见天日,至少活着。
      人总归是惜命的,何况他还有个儿子,他终究得让自己活着。他这才给脑海里荒腔走板的噪音画上个句号,放弃了喝酒的念头。那些躁动的自己还是输给了儿子。其实也不止,也是因为他始终认定人活在社会里该遵守点什么。他在过去里总结出了不少他认为是成为最终形态人类,作为构建理想世界的基础条件,首先要能让所有人达成一致的前提。譬如伦理,譬如平等自由等等。
      着实是 Vera擅自给了他过高的评价,以为他是自私的,是利己的,是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他人的。当初迷倒她的,不正是他那副混沌又不可一世,孤高又自负的模样吗?但她忘记了,那時的他还没有儿子,且不说人是会变的,人们还擅于伪装,以自以为自己应如是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自己都忘了原本该是什么模样的了。
      清凉,沁人心脾,看似无色无味因此绝不可能有害的酒精在她体内燃起一把熊熊大火。她边在舞池中肆无忌惮地扭动着身体,一览无遗地向所有人展现着她的□□,一边毫无意识地继续消息轰炸着他。他颇有耐心,认真地回复着她所有的无厘头,但不知他是否发觉了,自己只有在喝了酒的时候才能勉为其难地,强打起勇气地去骚扰他?平日里她只能反复翻着他们之间那简短又无趣的记录。但她还是想问问他,你不管我吗?尽管他早已没有了那样的义务。
      忘记了自己喝了多少酒精,她只想将全身力气都耗尽在人群汹涌的舞池里,想一整个化作一滩水,一汪奔着他而去的春水。身边一直在搂着她共舞的男人此时凑近过来,猝不及防给了她一个绵长又濕热粘稠的吻。她努力应付着,任由对方自以为吻技高超地刻意发出啧啧声,任由舌长驱直入勾住她。
      终于结束之后,男生提议到他家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只感觉一阵恶心。与男人亲吻始终令她感到恶心,除了老师的。于是她又渴望起他的吻,他的觸碰他的温度。她想要向他发出坦率又直白的邀请,想要诉说她硬藏进胸腔里的欲望,但最终,一切不过化为一句「晚安,我睡了。」
      虽说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但究竟还能迎来第三次吗?她感觉老师对待她的态度似乎从来都未产生过变化。这个认知原本令她得意,此刻却叫她慌张起来。她总觉得前两次的「战绩」是投机取巧赢来的,一点也不光荣。事不过三,她还能靠蒙骗成功第三次吗?
      他只日益觉得无法应对,自己每次想要将她贬入冷宫,压到最深最远的地方。偏偏像台榨汁机一般,中间被塞入了柠檬。他越是用力挤压,反酸得就越厉害,酸楚的汁水越是淋漓横溢。他越来越在意起与她相关的一切。
      他甚至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她便又要,又要回来了。他不再敢见她了。但她倒是没有一如往常般地找他,像是料到了会被他拒绝,而是约了一众的高中同学们叙旧。这倒是更让他骑虎难下了。眼下来看,这个局他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Vera 倒是个会出骚主意的。她最终定下了同学们重聚的派对方案,给每个人报了个 Pub Crawl 的名,活动统共包含四家酒吧和一家club。在出发的大巴上她自然地和他坐在了一排,靠向了他,发丝磨擦着他的肩头柔软又顺滑的,撩动人心弦的。他看着她在各个酒吧里嚣张跋扈的模样,看她爽快地喝干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的 shot,俨然一副千杯不醉的样子。那样的她有些耀眼,像是以生命为燃料一般,拼了命地绽放着光芒,又像会迅速在下一秒坍塌。
      在来到最后一家 club 時,她已经彻底失控了,干脆失踪了。其他的人说不晚了,该回去了,他满口答应着,说去吧,我会看好 Vera 的。在他终于找到混沌中央正在和陌生男人贴身熱舞的 Vera 時,他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气,他气得失去了理智,直接将她一把从舞池中扯了出来。
      她聒不知耻地笑着问,干嘛啊?我在开心着呢?他闷声说够了,你不是这样的。她昂首,挑衅般地问,倘若我就是呢?你要管我吗?你有什么资格?你又真正了解我多少?
      她的话刺痛了他,他不自觉地贴近她。他总感觉,她和所有人都跳过舞了,唯独和他没有过。但他生怕自己再一次地陷入陷阱里难以自拔,最终没有轻举妄动,并提醒她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但诚然,她喝了不少,正是最不顾一切地放肆的時候。
      他想劝她回自己家去,但她早已先发制人,哀怨地说自己居无定所,哪都不能回。他也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劝她不要再荒唐下去。她却说,你不愿意的话,我只好找别人了。说罢,她还环顾一下四周,像是能立即就跟随便一个谁走了似的,她挣脱开他的手,又要向舞池中央去了。他被惹惱了,再一次牢牢抓紧她的胳膊。她于是又回过头来,挑起眼角瞥向他,另一只手胡乱地抓了抓头发,问他到底怎样?快决定一下。语气有一丝的不耐,像个在街边熟练地和客人讨价还价的应召女郎。不,甚至还要更低级一点的。
      在来到此处之前他们去了好几家酒吧,他自己的意识也并不清醒,被不知道多少个品种的酒搅得乱糟糟。他呆滞在那里接不上话,任由 Vera 拉着他回到了舞池里。她背靠着他的胸膛,将他的手一把扯过来放到她腰上,跟随节奏晁动,扭摆着腰臀。他像失去了自主权,全由她摆布,紧贴着她随着她的律动摇晁。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稠,但他又忍不住生起气来,难道平日里她和其他男生跳舞也是这样放肆吗?她像是清楚知道自己身体的优势,更知道如何发挥它们的特长,一切像是被精心策划过的。
      尽管他觉得自己洞悉察觉了她的积心处虑,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如她所愿了。他想要甩开她的手,离她远远的,生怕被她发现后得寸进尺。
      她明显是察觉了,但并未因此而收敛,反而更加不加掩饰地,肆无忌惮地,像有意要讨好,甚至有些得意。她轻飘飘地问他,更似是嘲讽,“怎么,老师没有蹦过迪吗?”他无地自容,容不得她这样大庭广众地胡闹下去,用力将她整个扳了过来。
      她像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羊羔,一脸不解,瞪着双水汪汪濕漉漉的眼,像在问他怎么了?他盯着那双乌黑的眼,最终没能守住处理防线,亲了上去。那个吻让人觉得,仿佛自己一辈子就是为此而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缠绵,让人欲说还休的旖旎。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熱烈的吻,即便是刚认识妻子的时候。像是魂都要被对方攝取,但即便如此也心甘情愿的。哪怕,哪怕把自己整条性命都搭上,也在所不惜,也甘之如饴的。他想或许这就是毒品会有的样子。她就是他戒不掉的罂粟花。他明知会沉沦,明知是陷阱,但他无法逃离,他无法浅尝即止,无法让自己刹车。
      她喝多了,醉得像条疯狗。他扶她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酒店,一路上她像头发狂的小兽,对他又撕又咬,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臂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牙印。起初她先是咬自己,龇牙咧嘴地往自己手腕上猛地就是一口,久久不肯松开,留下个鲜红的牙印张牙舞爪着,力度像极了要生生咬下一块肉来。末了,还要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对他说,疼。他于是只好奉上自己的手臂,不忍看她再残害自己的身体。正是此时他才注意到她手腕处两块烧伤的痕迹,想必也是她自己的“杰作”。
      他终于将她拖到了酒店床上,残存的理智催他快离开。但他没走出两步,甚至还没来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砰砰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姑娘竟正用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衣柜上撞,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他只好折返,再一次将她扯开,把她放在床上。但没过两秒,她就又蹦了起来,执意地要伤害自己。他只好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制止她。他无可奈何地想,这必不能够怪他,毕竟他总归不能看着她伤害自己。于是他想,自己也只是迫于无奈,于是他拥着她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闭上眼。一边还不忘安慰着怀里那小小的,温热的一坨,说快睡吧,别闹了,快点睡吧。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做了吗?他也毫无印象了。他只记得自己精疲力尽,在她身上耗费了不少的力气,最后将她圈在怀里睡去。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她的身体冰凉,他企图用手捂暖她。他想起自己此前曾想象过她像一条蛇,但将她抱在怀里时,她却是滚烫的,她的血是滚烫火热的。他将她那布满了牙印和烧伤的手腕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吻那个圆圆的,隔断了动脉的丑陋疤痕。手腕处的香水钻入鼻腔勾着他,嘴唇感受着她微弱又疾速的跳动,那烧焦的痕迹还残留了余热似的,他感觉自己被什么灼伤了。他想,这就是Vera了,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再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拒绝驯化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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