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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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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门边的谢镇年打声报告,梁橘闻声先看了过去。
谢镇年老人家散步似的走进来,试卷成棒状卷在手里,拉链没拉,左边校服领子垮下肩颈线,黑色短袖裹成一匝蛋卷隆起,底下是条烟灰色运动裤。
李建雨拉开椅子,坐回办公桌,“来了?”
谢镇年耸耸肩,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办公桌,将试卷扔桌面,滚了两圈到李建雨眼跟前,“柳老师说,让你夸夸我。”
梁橘瞥见试卷背部的空白,大题全没做,生平第一次见如此嚣张的人,厚脸皮的让班主任夸他。
“谢镇年,你让我怎么夸你呢,逃课也就算了,逃化学的考试课,做半截就跑路,这不是在阎王爷头上动土嘛。”李建雨喝口保温杯里的茶,捏捏喉结清嗓。
他在楼梯间遇上化学老师从楼上的班出来,就打了个招呼简单聊几句,结果就提到班上某个同学前天没考完试就溜了,柳老师还打了个哑谜,没提是哪个学生。
这不,人立马上门来自首。
李建雨刚接手这个班不久,也是头一次胜任班主任的位置,上岗证搁手里没捂热乎,面对问题学生也是无处下手,拿捏不好轻重会物极必反,太放任就是为虎作伥。
当务之急是寻求一个平衡点,决计不能过于急躁去批判,就跟电影里的谈判专家面对挟持人质的歹徒,对于叛逆份子要采取言语温和的政策。
“谢镇年,你分班之前的成绩虽不拔尖,可每次都有显眼的进步。”李建雨理性的阐述他的观点,也是和谢镇年谈心,“这是你迈出的一小步,也是你成绩上的一大步。”
梁橘听着这话有点熟,类似登月球的某外国人名言。
谢镇年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薅薅后脑勺的发茬,焉怂着头听训,听进去几分没人知道。
李建雨训人是好人好脾气,也说不来重话,“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别触学校的底线,该学就好好学,我作为你的班主任,还是挺看好你。”
谢镇年看着闯入视野的女生手,伏在白色卷面,葱白一样,下意识敷衍的嗯声。
接下来,李建雨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以你上学期期末考的好成绩,原则上,不会分到这个班。”
梁橘余光瞥眼谢镇年,好成绩这三个字好像压根与这人沾不到边,存在大多老师眼中的站没站相,上课专门来睡觉,打哪都看不出是个好学生的样子。
李建雨瞎了?还是她早上没洗脸?
谢镇年轻抬下巴,语调懒散,“老师,这你都信?”
李建雨拿手顶顶鼻梁的眼镜架,突然严肃起来,刻板得像古代的教书匠,“老师只相信,玉不琢,不成器。”
梁橘整理好书,抱着一摞出办公室,也没想继续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倒是觉得学习这档子事,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回到教室,铃还没打响,半数人已经复归原位,梁橘进去的时候,教室里的低气压形成阴雨天,化学老师柳红玫抱臂靠着讲台边沿,一言不发的刮风下雨。
梁橘不小心撞上视线,妥妥的死亡凝视。
“年哥铁定要完了,零分试卷,建哥得抽出五十米大刀劈死他。”洪宇宙生动形象的给小灵通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笃定谢镇年此去凶多吉少。
梁橘坐下来,想说李建雨客客气气的对待你口里的年哥,你年哥也挺拽,让李建雨夸他做的白卷,刷新她的认知。
小灵通是站在洪宇宙旁边的过道,手撑着桌子角,小声低语,“宇宙,你别说,我以前好像见过新同学。”
梁橘没耳聋,拧开矿泉水瓶,就着瓶口沾湿唇叶,除了高二的会认识她,高一的要么就是初中部学弟学妹,可她以前为人挺低调,整天呆在教室如待嫁深闺。
洪宇宙靠一声,人家第一天进学,别看妹子长得漂亮就用这么老的梗,语重心长的拍拍他肩膀,“搭讪也不是你这么个搭讪法,我还能说我五百年前见过新同学,缘分延续到今生。”
梁橘差点一口矿泉水喷出来,续你妹啊!
柳红玫的小高跟噔噔噔的敲人天灵盖上,梁橘的瞌睡虫也全飞了,听着女老师批判此次全班的成绩不理想,高分没几个人,低分一抓一大把。
谢镇年从后门溜回来的时候,刚好撞枪口上,柳红玫直接说,你们班,没救了。
班上的气氛沉寂几秒,人都跌落到谷底,洪宇宙倒是不甚在意的嘀咕一句,我有速效救心丸,开玩笑缓解气氛。
谢镇年空手回到座位,柳红玫终于步入正题讲解试卷,梁橘再一次在本子上写下化学笔记四个大字,一点也不指望自身难保的同桌能雪中送碳。
梁橘对化学不感冒,偏科偏得很厉害,不拿手理科类的学科,许是受梁世明地质勘探工作的影响,她的地理储备知识相较于丰富,打小床头和床尾各贴张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大大小小的地球仪摆了不下五个,房间布置就是男孩子的走向。
以前有个远房亲戚来借住,以为梁家幺儿家是个男孩,梁橘那时候顶个短发,早出晚归的上学又上补习班,亲戚走的那天才看见梁橘的正脸,眸子圆勾,装了满天星河。
谢镇年上半身后靠,背抵着后桌桌沿,朝着左前方的方向无意识的看过去,刚好梁橘直起身来,歪过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女生的眼睛裸.露在他眼皮子底下,谢镇年想起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分班之前的损友代致,约他下午去鸡公山骑行,又听说他新进了同桌,夸他艳福不浅,接着问女同桌漂亮不漂亮,狗仔都没他八卦。
谢镇年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竟然认真的想了想,总结了四个字,眼睛贼大。
梁橘的眼睛像她妈杜美娟,她妈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说是追她的人排了好几条街,就是脾气不好,家里宠上天,结婚后也没改变丁点脾气,梁世明也挺放任,后来但凡不顺心,女人就闹得更厉害。
梁橘水喝多了,打个嗝,中断思绪,慢腾腾的移开贼大的眼睛。
那大佬的眼睛很黑,浓得化不开,看久了就有点遭架不住。
后面的洪宇宙心想这是看对上眼了!捕捉到两人的对视足足有七八秒,在去食堂的路上将这个新发现转诉给小灵通。
小灵通还在纠结曾经是否见过梁橘,死绕着这个问题,无视洪宇宙的话,“我真见过新同学,我发誓,肯定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洪宇宙哼起调调来,有板有眼的接嘴,“新同学就是一朵花,你大概在今年春天见过。”
小灵通翻了个白眼,损他唱歌要人命。
“生物老师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但是有相似的。”洪宇宙飚出一句特有哲理范儿的话,引得前面的男同学也转过头投以眼光。
可巧了,就是谢镇年和外班的走在一起,洪宇宙的腿登时服了个软,“年哥没听到我说的前一句话吧。”
“哪句话?”小灵通摸不着头脑,现在才调到收音机同一频道。
“我说那匹哥和新同学……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洪宇宙看见谢镇年走远了,说话的底气又足了些,顿时拔高音量。
小灵通幸灾乐祸的说,“那可不一定,你嗓门亮得很,以前咱班主任可给你封号的大喇叭。”
梁橘正好阴恻恻的飘过,洪宇宙第二次腿软,一下子噤声,比划拉拉链的动作,自动封口。
这大喇叭,真是吓死个人。
七中的食堂只有一层,右边是大食堂,排队打大锅饭,左边是面食区域,以及晚上吃夜宵的集散地,品种不多,饭菜不算可口,口碑算是混到了低谷。
至少上一届的学生大多去学校背后那条小吃街报道,学校食堂一冷落,营业额严重下滑,反应给学校领导就发现手持假证出门的住读生不少,立马就加强管理,一揪就揪出承包食堂的老板和校长是亲戚的小道消息。
梁橘没走读证出不了校门,只有来食堂转一圈,发现学校今年又开拓了新摊位,她没兴趣尝试,买了一碗蛋炒饭,排队不用那么久,找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屁股没坐热,有个男生端着餐盘落座她斜上角,四人座就去掉两个位置。
梁橘自个扒拉自己的米饭,掏出手机在桌上浏览东西,她在找周边的租房信息,想找合适又中意的一室一厅,可作为学区房,价格都蛮高。
那男生又招呼了人过来,梁橘没抬头,人在她对面坐下,她的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
倒是在地图上看见了地质家属院,下意识的放大又缩小,一家人旅馆又显眼的标记出来,连体婴似的,连在一起就有点揭伤疤的意思,本来独自安安静静的舔舐,一揭开就血肉模糊。
靠靠靠,地图揭人伤疤不犯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