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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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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景物放了八倍速飞快倒退,风声撞击头盔呜啦啦的扯风箱,转道弯就拱入梁橘的脖领子,早上的风捎带雾的潮气,有点刺皮肤。
谢镇年骑到离学校几十米开外的岔路口,拐进条窄巷子。
这条巷子以前在梁橘眼里,总是扯一线阴霾的天,遮盖打架抽烟的聚众者。
那路实在坑坑洼洼,陡成啥样儿了呢,压根是没修过路的野地。
梁橘两手死死握着金属横杆,手心冒的汗能将冰凉金属溶解。
怕是真怕,怕一个颠颇就将这具肉身砸下地开花。
谢镇年驶进学校外围的旧小区停车,那小区是九十年代的拆迁房,破得只剩一副躯壳,遗留阳台的花拥抱天空璀璨盛放。
谢镇年拐到围墙靠边停车,拔下钥匙,这匹野兽才尚带余温的沉睡。
这地儿大概是谢镇年的专属车位,他走向旁边一堆家具杂物,在烂胳膊烂腿的烂沙发下面,熟练的掏出蓝色塑料布。
梁橘腿软的踩着墙边几块烂砖下车,见男生温柔的给野兽盖上被子,没遮完全,露了个头呼吸。
谢镇年站在野兽的头部看她,眼神带点探究的意味。
幸好有头盔面罩遮挡视线,梁橘避免与人来个直接对视,不然都挺尴尬的抠脚。
谢镇年歪头,抬起肘腕,伸出两根手指朝自个的寸头戳戳。
梁橘秒懂,抬手取下头盔,释放出来的一刹那,新鲜空气与她重新接轨。
谢镇年单手捞过头盔挂后视镜,拉过塑料布彻底覆盖摩托车。
梁橘思量着总得说点什么才好,不然白坐人车,良心上说不过去,“谢了,结一下账?”
谢镇年紧下牙根,饶有兴致的看眼人,好心好意的带她一程,结果把他当摩的师傅。
梁橘不清楚市场价,又见他沉默得像尊石像开口,摸不准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斟酌的开口,“刷卡还是现金?”
谢镇年:“……”我随身自带pose机?
“害你又多跑一趟回来拉我,不给油钱的话,我良心也不安。”梁橘急忙忙去掏书包,非要意思意思。
要是当时有傻逼问谢镇年,开出去老远为什么还要返回去。
他一定会傻逼的说,脑子不由做主。
没别的想法,单单抽风了。
梁橘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很惨,没什么闲钱,很挫败的抬头,“那啥,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
谢镇年捏一下眉心,上下牙槽搓磨,头有点疼。
梁橘将背包甩到肩上,发誓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跑路。”
谢镇年抬起手腕看时间,他平静如水的说句话,就治住了人,“六点五十八。”
我艹啊!
梁橘反射弧贼快,撒腿狂奔,小短腿呼哧呼哧捯饬,上一秒信誓旦旦的不会跑路,下一秒跑得背影都他妈糊了。
谢镇年愣愣的看着人安装好马达似的冲刺,感叹他同桌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梁橘深知迟到的后果,不仅得罪班主任捞人和扣班级分,还得写足三千字深刻检讨,比犯处分的惩罚还麻烦。
这一项非人哉的传统延续至今,很大程度上是开拓第一次,杜绝第二次,排除少部分顽固分子,对于初犯起到威慑效果。
那可是三千字,高中语文作文才八百字,好家伙,直接给拉到大学毕业论文的水平。
梁橘跑到学校转角的文具店刹住车,特务一样探出头瞥眼情况,校门口站了一排自投罗网的小喽喽,正在排队接受组织关于班级姓名的登记。
带头训话的老师好死不死是梁橘的老相识,外号阎王罗,带她那一届的时候正是学校政教处主任的职称,她报道那天去看教师荣誉榜,发现人升职了,荣升为学校二把手副校长。
谢镇年手插裤兜里,缓缓踱过来,看见女生手撑膝盖,抵着墙壁微微喘气,临门一脚倒是退缩了。
“喂,你以前迟到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梁橘急急拽住他胳膊,对方架好枪埋好弹,现在出去不就是主动送人头,明摆着不能自坠陷阱。
“不然?”谢镇年挑挑眉,发觉小臂那处被女生握住的肌肤,异常发烫。
“翻.墙啊!”梁橘看着扶不起的阿斗,恨不得手持扩音器怼他耳根。
谢镇年:“……”
哪个女生会像大老爷们儿一样挤出这两个字,何况他的同桌真有点不简单,入学两天就敢明目张胆的撺掇同学挑战学校规章制度。
梁橘趁着阎罗王训人的间隙,拽着谢镇年来到东边。
眼前这面墙有风险,离校门口就二十几米的距离,可又是最好翻越的高度,有个水泥砌的洗衣槽可充当垫脚石,翻过去下面有片草地垫屁股。
梁橘赶时间,一把扔过书包甩过墙头,划出道完美的弧线落地。
没反应过来的谢镇年,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愣了差不多有半分钟。
他新同桌的隐藏技能,令他刮目相看。
梁橘摸着这堵秃噜皮的墙,知道最近没少被人大晚上攀登。
谢镇年眼里聚抹亮,看着女生熟稔的站上去,踮起脚先探探对方敌情,折在后背的那只手朝他招招。
谢镇年抬高脖子,墙头有些倒插的玻璃尖,不偏不倚的折射光线进他眼里。
他卸下校服揉成团,塞她那贝壳微张的手心。
梁橘疑惑的回过身,看着手里那团累赘。
谢镇年下巴轻抬,示意她穿上。
男生话不多,可动作里表达的信号,梁橘完美接收,“我懂我懂。”
梁橘抖开校服,将校服蒙头上,抓住两条袖子在下巴打个结,把多余的往前塞,又结实的打个结。
女生仅露出张脸,介于下乡田间地头劳作和做贼心虚中间,有几分莫名的滑稽。
梁橘夸他这招高明,防止认出来。
谢镇年阴下脸,你懂个屁!
梁橘看他望着这堵墙有发愁的趋向,主动揽过话头,“是不是没翻过,我给你做个示范。”
梁橘两手搭上墙头,纤弱的小臂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力向上撑一下,很丢脸的没示范成功。
她转过身看看唯一的观众,谢镇年面无表情的手插裤兜,眼睛单单锁住她。
“这叫蛮干,是错误的示范,需要借力踩着墙上裸.露凸出的砖头,然后寻找到合适的支撑点发力。”梁橘拍拍手上的灰,干巴巴的给自己打圆场,“阿基米德梁小橘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翻撬动墙根。”
谢镇年无意识的牵起嘴角,瞎听她阿基米德梁小橘正儿八经的瞎编编,他也耳濡目染的瞎说,“翻.墙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革命友谊一下子架起国际桥梁,梁橘攥紧拳头,拿出一股慷慨赴死的劲儿爬了上去。
有棵光秃秃的瘦树不如不挡的栽下面,校门口那边的阎罗王背对操场,梁橘瞅准时间拼死一搏的跳下去,腿肚子震得有点发疼。
谢镇年紧随其后落下,轻飘得就像一片叶,完全不像新手。
梁橘落地后,不忘捧他一句,“谢同志,好身手。”
谢镇年:“……”
梁橘和谢镇年从草丛里溜出来,梁橘拽上书包就小跑,谢镇年不紧不慢的走后面,还颇有兴致朝校门口那批被逮住的打头阵.同.志递了个得意的眼神。
阎王罗训人训得起劲儿,本来个个垂丧的头,歪歪斜斜的站姿,胳膊互相捅捅,扯面皮似的板正姿态,视线统一朝着某个方向聚焦。
阎王罗被从众效应感染,回过头就看到学校器材室那处大清早都鸟不拉屎的地方,神奇的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没穿校服,另一个不好好穿校服,“那两个从哪钻出来的?”
被眼神刺激到的打头阵.同.志们,齐刷刷的统一战线,“翻——墙!”
不大的一片声,梁橘头裹着他的校服,嚎两个字,“跑啊!”
谢镇年就看见梁橘玩命的跑过半边操场,校门口的阎王罗跑下台阶追过来,“哪个班的!站——住!”
得亏教学楼和操场有个死角,充分遮蔽后来者的视线,阎罗王跑下来的时候,人都没看见影儿了,整得他怀疑那两人是不是学校的体育生。
更重要的是学校监控最近出了故障,全都在调试阶段,阎王罗彻底捉了个空,这些后话都是李建雨在工作大会上得到的一手消息,再撒点料就变成学校要投入资金加高围墙。
梁橘拼命爬上五楼教室,人差不多废了,直接瘫坐拥抱课桌。
洪宇宙就看见校服裹头的蒙面人扎个猛子跃进来,差点碰洒他新泡的胖大海,紧跟着谢镇年也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回归座位。
洪宇宙看了一晚上的丧尸小说,眼圈熬黑,魔怔了,“大家伙都别抄了,丧尸来了!保命要紧!”
一干埋头苦干的同学递个“你有病”的眼神,继续奋笔疾书。
梁橘喘不上来气,解开打结的校服扔给谢镇年,得以跃出水面畅快呼吸。
谢镇年把校服塞进桌肚,拧开瓶矿泉水灌下去,跟没事人一样,“作业写了吗?”
靠翻.墙建立的革.命友谊尚且存在,梁橘迅速翻开作业,“提啥作业,伤感情。”
谢镇年:“……”
谢镇年想到她承诺的油费,打趣的问一句,“有钱吗?”
梁橘:“……”
提钱,同桌情碎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