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君未生》朝渭雨

1、冬有雪

　　昭雍二年，冬月初七，冬至，见雪。
　　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往年这时节盛京内外早已是素裹银装，纷飞大雪，而如今才不过得见初雪。
　　所幸未明宫外那些惹人厌的声音倒也偃息旗鼓了。
　　本以为能安稳的过个好年，可谁曾想……
　　“陛下，这是李相呈上来的折子，许是收拢西北营残兵的事儿有着落了。”
　　就在半月之前，驻守在秦国北境的
　　西北营被西夷国大破，镇国将军李扶风命丧寒玉关外。
　　西夷大军乘胜追击，连破北境一十二城。
　　至此，敌军已达越阳城外，西北败将四散逃窜。
　　除了战死沙场的，大都鸟作兽散，只有寥寥残兵回来报信。搞得如今连当时发生了何事都不甚清楚。
　　西北营与西夷国对峙多年，为何短短一日之内就被其大破，统帅将军战死，将士们仿佛更是不堪一击。
　　故而当国宰相李琰欲收拢西北营残兵，一方面是为了重整西北营，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弄清楚个中缘由，毕竟秦国将士可不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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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素手从龙袍中伸出，如柔荑，如凝脂，不疾不徐，掌心倒映着屋中炉火的盈盈红光，任谁看了也难以忽视。
　　不过整个秦国大概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盯着皇上的手看吧。
　　“还有何事？”
　　语气平淡，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在里面。
　　不过听这声儿，这位秦国皇上竟是位女子!
　　女子，又如何!
　　秦棠接过奏折，翻了翻就合上了。她知晓西北营的事儿急不得。
　　她在等，等知晓西北营内幕的人回来，等郭孝之稳住越阳城的局面。
　　当天消息传回来之后，禁卫九军统领郭孝之便立即开拔，前往越阳城，欲将西夷大军击退。
　　整个朝中对此事也是议论纷纷，她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好在她初登大宝之时，以雷霆手段震慑朝野内外，身怀二心之人皆被一一拔除，如今的局面还在掌握之中。
　　只是这皇帝可真没那么好当，不管秦棠愿意与否，她都已经坐上了这龙椅，身不由己。
　　秦国，决计不可以毁在她手里。
　　“回禀皇上，据月竹传来的消息，梁王世子已经秘密回京了。”
　　回这话的是宫女若梅。
　　不管是月竹还是若梅，都是秦棠的贴身宫女，身份不可以一般而论。
　　既然她秦棠当了皇帝，那这未明宫里的规矩自然是要改一改。
　　总不可能让一群太监天天围着她转吧，怪瘆得慌的。
　　故而她将大多数太监遣散，尤其是那些握有实权的老太监，只留下一些跑腿儿和传话的。
　　开始培养类似若梅、月竹之类属于自己的力量。
　　至于梁王世子梁齐，添为西北营中军校尉。
　　自西北营被攻破之后，远在渭城的梁王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盛京，为的就是确保自己儿子的安危。
　　当年梁王和李扶风可谓是生死之交，所以才让梁齐去西北营历练，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回来了也好，传朕口谕，让梁王父子明日进宫。”
　　秦棠轻柔了几下脑袋，又拿起一本奏折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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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有女名昭雍，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可谓之“千秋绝色，倾国佳人”。
　　若说全天下女子容貌有一城，那秦棠就独占半城。
　　先皇在时，天下人都知道他对秦棠偏爱有加。
　　别的皇子不能做的，秦棠能做；别的皇子不能说的，秦棠能说；甚至先皇在秦棠生辰当天颁布新令，减免全国赋税。
　　搞得皇后娘娘也是心生嫉妒，好在当时先皇立皇后之子为太子，这才平息了一场后宫风波。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先皇一直藏了一手，临终时立下遗旨，却让秦棠继承大统。
　　这可真是平地惊雷，炸得那些个皇子大臣昏头转向的。
　　虽说大秦自开国以来，历代君王都励精图治，在全国范围内大力进行教育普及，并积极推行男女平等。
　　到了如今这年月，秦国许多百姓的观念都渐渐发生转变。
　　各地的学堂都立了起来，女性受教育程度几乎和男性持平，甚至在朝中当差的女官也是屡见不鲜。
　　可女子称帝，毕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且不论那些大臣百姓作何感想，就说秦棠的那些兄弟姐妹，怕是第一个不服。
　　平时父皇对她好点儿也就罢了，谁让人家生得实在是好看，咱忍就忍了。
　　可现在连皇位也要传给她，咱就问一句——凭什么!
　　在一众皇子当中，尤其是太子最为不忿。
　　气!
　　好气!
　　本以为皇权在手，很快就能执掌秦国了，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捞着。
　　于是乎一场“皇位争夺战”就此拉开序幕。
　　就像大家没能猜对开头一样，同样也没人能猜中结局。
　　秦棠硬生生的从诸多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取得了掌控秦国生死的印玺，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令天下人为之侧目。
　　论身份，秦棠身为先皇长女，继承皇位也是名正言顺。
　　论手段，连太子都被她踩在脚下，整个皇室无人能出其右。
　　由此可见，当年先皇的抉择是多么的明智。
　　犹记秦棠第一次穿上龙袍，站在太和殿的时候，帝皇峥嵘初显。
　　“我，秦棠，称皇。”
　　“谁赞成，谁反对!”
　　当然这只是戏言，她当时应该说了不少话。
　　只是如今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着一句……
　　“众卿——平身。”
　　当时秦棠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大臣，内心竟说不出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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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辰了？”
　　秦棠的话语总是很淡，不起波澜。
　　没有寻常女子的细语温声，有的只是执掌天下的威严和说一不二的决断，让人生不起质疑的勇气。
　　从这一方面来说，秦棠的皇帝当的还不错。
　　“巳时。”
　　秦棠点点头，缓缓起身。若梅扶着她的柔荑，生怕秦棠磕着碰着。
　　“该去国子监了，想必他们已等了许久。”
　　秦棠来到御书房外的时候，还下着雪。
　　她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用双手捧着这落雪，但很快又忍住了，只是吩咐着若梅走快些。
　　她单薄的身影，仿佛在这冰天雪地中支撑起了整个天地。
　　她将柔弱留给自己，只在身后留下一排不大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