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知我痛》响桐

67、五百年等待的人

　　67.

　　尾羽为黑，银亮的箭头上面带着寒气，若是扎在身上，便销魂挫骨。
　　阮青鸾把手腕一抬，松开了手指，箭矢“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擦着笑泓耳边过去，在他耳边留下一道血痕，然后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射穿了雁山海地肩膀。
　　白文姬大喊一声冲他跑过去，“师傅！”
　　雁山海被强劲的力道带飞出去，后被狠狠撞上山石。这一箭差点废了他半身修为，要不是文姬身上的力量为他护体，后果不敢想象……
　　箭矢在他身上幻化成一道光散去，阮青鸾又是一个满弓，“下一个。”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下，金鳞喉头轻微滚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留至喉间。
　　弑神箭，出世了。
　　她果然还是醒来了，而且是以最糟糕的样子，在最糟糕的时候。
　　“咚咚”
　　笑泓在地上狠狠磕了两个头，“判官大人在上，受弟子一拜！”
　　“弟子？”阮青鸾眨了眨空洞的双眼，朝它的方向歪了歪头。
　　“您太久没现世，兴许是忘记了，是您以一己之力创建了无极门，小人是您门下首席弟子。”笑泓说的十分诚恳，语气也不急不缓。
　　阮青鸾眯着眼睛用天眼打量了半晌，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说谎。”
　　话音一落，众人只觉得身上突然挂了千斤顶，全部跪倒在地，全身上下不得动弹。金鳞看着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的笑泓心里一紧，不行么……
　　笑泓双臂撑起上半身，手臂青筋暴起，颤抖不止，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牙坚持，“小人有没有说谎，您应该看的十分清楚才是，我是您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
　　阮青鸾缓缓落在他前面，笑泓感受到自己被股力量牵着四肢，浮在空中与她齐平，对着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师尊……”
　　阮青鸾抬起手放在他额前，笑泓缓缓闭上了双目，下一秒，一阵钻心彻骨地痛从灵魂深处传来，即使他死命咬紧后槽牙却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全身抖个不停。金鳞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手指深深扣进地里。
　　过了一炷香的世间，阮青鸾放下手，刚刚笑泓的记忆已经全部都被传进了她的脑海里，此人果然没有说谎，只可惜她没有这些记忆了。
　　笑泓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大人，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
　　阮青鸾松开他，笑泓没有了支撑，猛地从空中摔在地上。
　　“你虽然没有说谎，可是依然违反了规则，我还是要除掉你。”阮青鸾说着手上又搭上长弓，不过拿着矢的手却久久没有松开。
　　笑泓勾了勾嘴角，他赢了。
　　雁山海看见这一幕也愣在原地，为何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发展下去，为何……手心一阵冰冷，雁山海一扭头，呼吸一滞。白文姬全身冒着寒光，双脚已经被冻住了。
　　“文姬！”
　　白文姬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淡淡一笑，冲雁山海摇了摇头，“师傅，够了。”
　　雁山海双瞳竖成一道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文姬还能再见师傅一面，此生便已圆满。”
　　白文姬双眼已经半失神，雁山海转头看向那边的二人，狠狠一咬牙，甩开白文姬的手，手向虚空一拉，一根长两米的鞭子便握在了手心。
　　“师傅……”不要……
　　雁山海回头冲她一笑，“等我。”
　　不要……
　　白文姬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雁山海冲了上去。
　　“阮青鸾！”
　　笑泓见雁山海冲了上来，向为阮青鸾挡一挡，却全身无力，无法动弹，笑泓大喊一声，“师尊躲开！”
　　阮青鸾向力量的方向转了转头，手冲那边抬起，掌心朝外，“不自量力。”
　　雁山海双眉竖起，面目狰狞，使出自己全部功力。
　　只要她不存在，文姬便可以……！
　　阮青鸾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心里一动，一股至纯之息幻化成锁链将人紧紧困住，任凭雁山海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阮青鸾拿着弑神箭，毫不犹豫刺出，温热的血还未触碰到他的身体便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开了，五行珠在她胸口闪闪发光。
　　“呵……呵呵……”雁山海咧开嘴嚼闭上眼睛，任凭血从嘴角流出。
　　“你笑什么……唔！”
　　阮青鸾突然全身无力，猛地在他面前跪下，低下头，五行珠光芒不在，胸前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空洞一片。
　　笑泓睁大眼睛，“师尊！”
　　雁山海冷笑一声，握着五行珠的手掌已经焦黑，他却还是不肯松手。阮青鸾看了他一眼，想要支撑着起身，却做不到。
　　阮青鸾解释道：“旁人若是拿了五行珠，会死。”
　　雁山海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抬手使劲一握，将五行珠捏得咯吱响。
　　“我要是怕了，也不至于等了一个又一个百年！”
　　笑泓眼中一阵恐惧，“不要！！！”
　　阮青鸾微微偏头，耳边刮起一阵风，笑泓便已经跪在了她的身边，一个劲儿的给雁山海磕头。
　　“你……”阮青鸾不解，这少年不过与他有过一段渊源，为何就要如此拼命。
　　雁山海看着眼前在地上磕头的少年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到底是谁赢了？”
　　“我错了，我认输，求你不要毁掉五行珠！我错了！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师尊若是没了五行珠便无法归神位了！”
　　雁山海一脚将人踩在脚下，狠狠撵着他的头，“你要她活，便是要文姬死！文姬受了多少苦又有谁知！”
　　“可你也是看着师尊长大的啊！怎么忍心！”
　　雁山海看着面无表情的阮青鸾狠狠拧起眉头，把头偏到一边，“一切都是为了文姬！”
　　阮青鸾不动不开口，摸着自己透风的胸口，想不明白自称自己弟子的魔物为何如此为何自己。
　　“我不过是女娲娘娘补天的一块石头，若是没有了生命，这天地间便会从新生出一个新的判官，与我一模一样。你不必担心。”阮青鸾平静道。
　　笑泓咬着下唇，手握成拳，“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便知道。”阮青鸾答。
　　“你知道什么！”笑泓红着眼圈转头冲她大喊，赤红的双眼让阮青鸾不自觉抬手想为他擦掉眼泪。手举到一半，几欲放下，却被笑泓一把抓住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五百年……”
　　指尖传来心藏强有力的跳动，阮青鸾手指轻勾。
　　“一个轮回要等上五百年，三界交汇处的轮回台，是我跳了一次又一次！是我将你救回来一次又一次！是我，也只有我是真的想让师尊神魂归为……你以为轮回台是那么好上的么，是我分出自己的三魂七魄开启的啊！”
　　“我次次将你奉为神，可你却伤我一次又一次……师尊，你是真的没有心么？”
　　“你是块石头我也愿意滴水穿石，可我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你次次将我拒之门外！”
　　“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为了谁才变成这种非神非人，非妖非魔的鬼样子？！”
　　夜间寂静无声，无风，却能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某种兽鸣。
　　呜咽般地，让人不忍去听。
　　笑泓深深低下头，“师尊，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么……”
　　“笑……泓……”阮青鸾喉咙滚动，眼中闪过一道光，手缓缓抬起穿过笑泓脑后。
　　雁山海狠狠一咬牙，手中的五行珠应声而裂，而自己的手臂也全部焦黑，废了。
　　阮青鸾看着从雁山海手中落下的碎石块，五行珠已碎，便不再具有它的力量，阮青鸾手指在笑泓耳边掠过，整个人便无力地倒下了。
　　“师尊？”
　　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笑泓不再如刚刚那般激动，只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一言不发。
　　雁山海回头看了一眼，圈住白文姬身上的寒冰已经化开，这才安心地笑了一笑，“文姬……”
　　“对不起。”白文姬嘴唇轻碰。
　　雁山海一愣，只见白文姬唰地睁开双眼，泪水自眼角滑落，而那柄带着幽蓝的光的宿魂已经飞进了他的胸膛。
　　别哭……
　　宿魂从胸口飞出，雁山海身子晃了晃，却还是直直站在原地，他不想让白文姬因为杀了自己愧疚。
　　“师傅，对不起……”
　　白文姬缓步朝他走去，雁山海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别哭……”
　　她不应该为了他流泪。
　　不值得。
　　白文姬抱住他，脸埋在他身前，“师傅，不管别人如何想，文姬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雁山海心中一阵波澜，“文姬……”
　　白文姬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雁山海一怔，已经来不及了。
　　宿魂从白文姬后心穿过，扎进了雁山海肋下三寸。剑身上带着的金光顺着经脉涌入丹田，在他丹田内爆开，雁山海脚下一软，栽在白文姬身上，两人一同跪在地上。
　　“文姬……”
　　“师傅，我们永远离开这里。”
　　白文姬将血水全部吞进肚子，不吭一声。
　　笑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把心脏交出来。”
　　白文姬沉默一阵，笑了笑，“我要食言了。”
　　“你！”
　　笑泓单手成爪伸向她，却被雁山海一把握住，狠狠一扭，笑泓的手臂便不正常的向下弯曲。
　　“你倒是还有力气。”
　　笑泓冷笑一声，捏碎怀里的龙纹玉佩，全身力量暴起，想两人攻去，却还是被白文姬轻而易举地接下。
　　“我身上有青鸾的力量，你赢不过我。”白文姬抱住雁山海，笑泓才注意到两人半身已经化为一片风沙了。
　　白文姬阖上双目，“师傅，我们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