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弱水生星尘

1、理想乡·前传一

　　★凡事都有代价，人生总在取舍间。不会带来苦痛的感情，同样也无法带来激情和生长。

　　即便如此也要继续下去吗?

　　……

　　在那久远的时代，多少传说遗失在这古老的黑暗森林里，悠久传唱。

　　一个小小的山村就坐落其中，高大巍峨的山矗立在四周，为风雨摇曳里的村子抵御了外界的威胁，同样的也隔绝了外界的交流，村子就这样与世无争的发展着。

　　有这样一个孩子，她时常走街串巷，在村子里穿梭着，她的脚步遍布每条道路，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她的身影，仿佛是在追寻着什么，她就是小乖。

　　小乖本来不叫小乖的，但她原来的的名字大家早已记不清了，可是在大家需要帮助的时候，往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所以她是小乖，也只能是小乖。

　　小乖的日常生活，便是力所能及的帮助村子里的人们，一声声呼唤让小乖在村子里四处漂泊着，仿佛无根的浮萍。

　　一次平常的午后，小乖在帮村长家的忙时候，村长难得没有绷着严肃而生硬的脸，那仿佛融化的坚冰，昙花一现的微扬，眼角的弧度柔和了岁月的痕迹。

　　村长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却只能差强人意的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他脸上的皱纹便一层层的堆积起来，像是干枯的橘子皮。

　　带着一丝怀恋，他用他那仅存的左手抚摸着小乖的头，叹息道：

　　“乖孩子，乖孩子。”

　　老村长喑哑的喃语如同沙子般渗入小乖的脑海中，小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感觉像是空洞的树桩，嘶哑的风嚎，腐烂的尸体。

　　村长的晦暗双眼目无焦距地望向远处山头的虚空，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于是渐渐地，村子里便传开了小乖的名号，每当村民们遇到小乖，总会亲切地招呼她一声

　　“小乖来了呀”

　　而小乖也总是回以乖巧的微笑。背地里，村民们却也总是摇着头、惋惜道

　　“多好一孩子，可惜了。”

　　小乖的家是一个小小的特别的棚子，棚子的四周都由大小不一，各具特色的木头围起来。每一块木头都带有它们独一无二的经历和各有千秋的岁月痕迹，它们可能来着村子的各个角落，来着每户人家的手里，它们像补丁一样尽职尽责的让棚子能够遮风挡雨，这零散的组合的看似摇摇欲坠却禁得住时间的冲刷。

　　那时，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是经过了大家慎重的考虑，更是为了村子的团结，村长决然带头动员村民们，给像小乖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凑出来的那一座小小的庇护所。

　　这样一来，无依无靠的小苗们终于拥有了能够长大的未来，哪怕他们在野外的挫折下颤颤巍巍，但至少不会过早的夭折。

　　时至今日，坚守庇护所的人已经只剩小乖一个了，那里便成为了小乖独一无二的家。

　　村子里像小乖一样的孩子很少，但他们都寻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唯有小乖依旧住在这简陋的“救济屋”中。毕竟这里曾经也是小乖的家，或许在他们离开的那时，她就已经成为了“寄居者”了吧。

　　没有一个人会像小乖一样不愿离去，越是停留在这个“伤心地”，越是能感觉到自己被“抛弃”的现实。其他人选择了融入，哪怕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哪怕任人摆布。

　　真心也好，利用也罢，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幸运的是，他们赶上了村长改革的好时期，为了弥补年轻人外出的空洞，他们终于重视起了孤儿们的生存。

　　村长的决定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政策所带来的开放自由的环境更是他们的生活机会。没有村长的那次决定，他们可能早已在众人的视而不见下回归土地的怀抱了吧。

　　即使在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里，他们已然早早的经历了生活的磨砺与洗礼，在成为无人可靠的孤身一人后，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比掌握自己的命运更重要的了。

　　村长是个好村长，曾经每个人都这么说。他颁布的行令让每个人都拥有了选择的权利，他推行的政策让村子里每个人都能够衣足饭饱，他崇尚的自由为村子带来了民主的曙光。

　　哪怕大部分人不能理解村长这样做的意图，但只要不会侵害到大家的利益，出于对高位的信任，再加上颇有成效的车前之鉴，这套自由村章倒也毫无阻碍的推行了下来。

　　小乖常常能看到村长在傍晚村口漫无目的远远地眺望着夕阳，带着些许忧愁与哀伤，每一天风雨无阻。或许是一些难以忘怀的前尘往事，是经过岁月的洗礼所残留的灰烬，是前半生中无法忘怀的深刻烙印，不可探究，也不会磨灭。

　　如今，村子里的人大多只有老人和小孩了，村里的年轻人们都沿着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山路离开了，意气风发的他们不想被这个贫穷落后的村子所禁锢，他们向往更好的生活。

　　村长所推崇的自由仿佛为这个闭关百年的小村庄撕开了一个突破口，这是一切的开端，也是一切的终结。

　　近两三年里，外界形形色色的风雨传奇悄无声息地渗进了这个小小的山村，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勾起了人们的欲望，‘外面遍地是黄金’，没人质疑其真实性，好奇心是人类第一驱动力，人们的渴望如同燎原之火，愈演愈烈。

　　渐渐地，村子里的年轻人成为离开的主力军，村子里的年轻人自然而然的越来越少，可是怪异的是，离开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回来。

　　村长依旧默然的同意着年轻人出村的申请，看着一个接一个离开的背影，村长只是注视着，仿佛在把他们的样子铭记于心。

　　一旦看过外面广阔的天空，谁能无动于衷的留在狭小的囚笼？他们就像展翅的雄鹰，湍流的江水，一往无前。小小的村大门再也拦不住他们向往天空的心。

　　村长对此毫无作为，他没有深究，甚至没有一个小小的通告。是有什么蒙蔽了村长的双眼吗？

　　村长的儿子有所觉察，觉得事有蹊跷，但苦于没有证据，于是带着留守村民们的期盼与寄托，立下不变的誓言，踏上追溯源头的道路。

　　然而，终归是音信全无。

　　“是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睛，看不起我们这个穷村子了是吧?是这样的吧。”

　　“村长也真是可怜，都这么大年纪，那不孝子连头都不回的走，啧啧啧。”

　　“我看那就是报应，还说什么找人，不过是也想离开的借口罢了。”

　　村民们抱怨着，愤恨着，他们心里的怨气需要发泄出来，那是对行令的不解，对离别的愤怒，对生活的绝望。

　　村长的儿子是标杆，是作为村子最后的脸面，这一走，不仅带走了村民们剩余的希望，更带走了一个父亲的挺拔的脊梁。

　　村长依旧在耻辱柱上煎熬，每当他听到村民们不加掩饰的怨言，总是默默的移步，他那佝偻的身影愈发弯曲，但他的目光岿然不动，岁月带给了他宠辱不惊的坚韧和不漏声色的忍耐，但村长没有改变对自由的崇尚。

　　小乖是个孩子，她还没有参与“大人会议”的资格，听到村民们的怨言，她只有沉默，她知道没有大人会倾听一个孩子微弱的反驳声，更何况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但她心里非常清楚，村长儿子没有背叛村子。

　　她还记得他离开那天，她恰逢经过村长家，不同以往的动静悠悠的传入小乖的耳朵里，好奇心攀上了小乖的心房，小乖决定悄悄地观望。

　　村长儿子他望向离开村子的山路，带着些许忧愁，却依旧坚定。脸上是势不可挡的决心。

　　“村尾的小天是个孝子，老母卧病在床，他离开就是为了老母的病，怎么可能不愿回家。”

　　“这是我的责任，我得出去。”

　　“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听罢，村长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但不出半晌便露出欣慰而温柔的神情，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闪着泪光，绽放出惊人的坚定，重燃的火苗点亮了村长的双眼。

　　“我为你感到骄傲。”

　　小乖有一个秘密，她能看到人灵魂的颜色，能看到他人善意的光芒，能看到他人情绪的波动，也能看到生命勃勃的生机。独一无二的才能让小乖触碰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可惜的是，小乖没能分享这份独特。

　　而这一刻，小乖看到了

　　‘就像月亮一样。’

　　那是小乖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金光，像是微小的星星，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灼烧的尖锐，没有刺眼的照耀，只是静静的绽放，温柔而坚强。

　　一开始小乖对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喜悦，她迫切的想要分享这个独一无二的世界，但无论小乖如何诉说，没有亲眼所见的真实，所有人都认为是孩子的玩笑，是不诚实的表现，在孩子们眼中更是“吹牛”的象征。

　　多少次百口莫辩，小乖已然深知这份“礼物”的特殊与奇妙，小乖将这“只有自己看到的世界”称为“视灵”，她将这个秘密牢牢的埋藏在心底，直至步入死亡的坟墓。

　　毕竟在任何时候，“异类”都不是一个好词语。

　　可是那一次，小乖难得冲动了，她想阻止他的天真，她知道前方的道路上有人力难移的阻碍，他分明是在做无用的牺牲，她想劝慰他。但理智清清楚楚地制止了小乖

　　他是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胡话”

　　不知名的力量也暗暗预示着‘不乖’的孩子将要受到惩罚。

　　不可违背的强制阻止了小乖的冲动，如同当头盖水泼灭了蠢蠢欲动的心。

　　是害怕吗？还是私心呢？

　　她最终也只是远远的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心里默默的为他祈祷，带着那渺茫且侥幸的奢望。

　　小乖不是没有试图告诉离村的人山中的异常，但每每话到嘴边，冥冥之间的压迫感，阻止小乖说出来，又或是各种意外，打断了出口的话语。

　　就在一年前，村里年轻人的出走浪潮也带走了小乖的妈妈，结局也是一贯的渺无音讯，这是不正常的。和小乖相依为命的爸爸决定要离开村子去寻找小乖的妈妈。

　　“我很快就会和妈妈一起回来，乖一点，在家等我们回来，好吗？到时候会给你带你最喜欢的礼物”

　　“我不要，爸爸不要去，那里……”

　　小乖第一次这样不顾后果的想说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面“不乖”的惩罚。

　　剧烈的疼痛在大脑里横冲直撞，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要把小乖的大脑撕成两半，疼痛和麻木颠覆了小乖的认知，空白一片的大脑已然无力思考，最终只吐出零星和含糊不清的呢喃，小乖迷茫地看着爸爸离开的身影，伸出手想捉住什么，最后还是无力的坠落。

　　小乖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尘埃落定，爸爸已经离开了，小乖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小乖！小乖！不要走这条路！那几个人要堵你，说给你点颜色看看。”

　　一个红彤彤胖乎乎的小身影冲了过来，那是小乖唯一的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

　　莉莉有着一头浅棕色的短发，蓬松而细腻，看起来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熊，在额前的刘海用红色的绸带在头顶扎了一个小揪揪，看起来可爱又精神。

　　那漂亮的红绸带是莉莉最珍贵的礼物——莉莉妈妈留给莉莉最后的生日礼物。她湛蓝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担忧，是莉莉特别的象征，更是一湾清泉，让小乖甘愿沉溺。

　　蓝色的眼睛或许不是村子内主流，隐隐约约莉莉总是被排斥在外，但是莉莉每天还是活力满满的，靠着天生的大力气在村子里成为了孩子群中不能招惹的存在。

　　莉莉是幸运的，在接连不断的来着其他“霸主”的“挑战”中她总是能巧妙的避开所有的纷争，在不经意间来一波绝地反击，在包围中突出重围，各种套路总是出其不意，这得益于莉莉奶奶的深切教导，小乖很是尊敬这位智慧的老人，常常去探望她，小乖也知道了很多知识。

　　正是这样的莉莉，她却有着最最强烈的正义感，她常常帮扶弱小，她的帮助是如此的急切而奋不顾身，这也不得不让孩子们自觉的将大部分“事情”避开她，免得让“热心”的莉莉搅黄了。

　　所以很可惜的是，莉莉只是天真阻止了明面上的欺压，却对越发隐蔽的暗地里的欺压一无所知。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莉莉已经是孩子圈里游离的个体了，她不需要遵守“孩子间的规矩”，不需要经历“孩子间的磨砺”，这得益于她独特的天赋，大有‘进水不犯河水’的势头，但幸运的是，莉莉并不懂这些“糟粕的潜规则”。

　　村子里的大人是不会插手小孩子间的“幼稚的争斗”的，更何况村子里仅剩的老人根本无力管教各有主意、“活力四射”的孩子们，对于大人来说，小小的争斗根本无伤大雅，甚至能转移这些小混蛋们捣蛋的注意力，从而无暇打扰他们。

　　孩子们没有了大人的约束，在村子里划分了大大小小的地盘，他们横行霸道，野蛮生长。而像小乖一样既无长辈的关照，也无靠山可靠的孩子们，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加入他们成为暗地里被欺压的底层对象；
　　二、不加入他们成为明面上欺压的底层对象。

　　面对莉莉直白的关心，小乖轻轻的笑着，温柔的放轻了声调，她的纯粹而真挚总是能让小乖“丢盔弃甲”。

　　“没关系的，莉莉，有村长爷爷在，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老村长虽然已然是村民里的“话靶子”，但是余威尚在，每一个小孩子都是在村长的严厉看管下长大的，没有一个皮孩子能逃过村长教育的拐杖打击。

　　还记得当年无法无天的张三子不信邪，挑衅的打破了村长家的玻璃还死不认账，只记得张三子被带进禁闭室不到几秒，恐惧，害怕的尖叫就传来出来，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还没完，张三子还被挂在了村口的路牌上，神经兮兮的反省着自己的错误，谁来也劝不了，强行带走他也会自己爬着回来，一连两天后才有点好转，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了。

　　从此，村长怒目圆睁的神情对小孩子正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但莉莉依旧担忧，“恶人组”总是充满奇思妙想的整活，恶劣的坏点子层出不穷。

　　“那你最近不要随便离开村长的视线范围哦，他们很可能会趁我不在你身边就找你麻烦。”

　　“嗯，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被他们捉到过啊。”

　　小乖笑着说，给了她唯一的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临别时，莉莉依依不舍的拉着小乖的手，担忧道

　　“要是他们堵你，记得来找我，我来帮你出气！”

　　莉莉开朗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小乖的心总是为这样的莉莉所触动。

　　挥别了最好的朋友，小乖默默地眺望着莉莉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她不想让莉莉为自己担心。

　　但在这样分庭抗礼的孩子群里，又有谁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小乖更不希望自己成为莉莉的弱点，她知道莉莉一定会帮她，但这样的行为就破坏了孩子们间的潜规则，和睦相处的境界一旦被打破，他们很大可能会放下“私□□同对抗“外敌”，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只要是会伤害莉莉的举动，小乖都将默默地一一杜绝，莉莉不需要知道这些糟糕的潜规则。

　　小乖从不撒谎，莉莉是她心里的月亮。月亮啊，就应当挂在无风无浪的天上。

　　更何况最近村子里不太平，冥冥之中，正如风雨欲来的平静，不知觉间，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焦虑在村子里蔓延，四周的气息愈发沉重。

　　更重要的是，莉莉家的爷爷最近卧病在床，近期大概会很少见到莉莉的身影了。

　　小乖坐在田埂上，望向前方的树丛，思维发散，如同悬浮在空白的海洋中。她在静静的等待着太阳下山。

　　再不见光亮后，小乖才慢悠悠的起身回家，她知道他们没有必要的耐心去特意找自己的麻烦，而且，夜幕即将降临，他们不能，也不敢。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亘古不变的作息是人们智慧的积累。

　　夜晚的村子总是死寂的，明明正值夏日，村里却连虫鸣都销声匿迹。村子里有宵禁，家家户户的门窗禁闭，黑灯瞎火，零零散散的灯光零碎在村子中摇曳，忽明忽暗，微弱而坚韧。

　　黑暗总是给人以恐惧的色彩，夜晚的村子更是滋生恐惧的温床，但对于小乖来说，夜行如同家常便饭、她游鱼得水，自由自在，甚至有着油然而生的亲切和安心，小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在黑暗中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

　　而且家里空荡荡的，早已无人房子显得格外冷清，小乖有些低落的叹了口气。

　　黑暗是夜晚最好的保护色，皎洁的月光散落在小乖漫步的田间小路上，像是披纱，或是守护，轻柔的风抚平微乱的几缕发丝，像是喋语，或是祝福，四周充斥着别样的宁静，带来内心的平静。

　　‘明天会是个好日子呢。’

　　天空中黄澄澄的月被乌云分割成零碎的光，一道细腻的光在小乖的窗台上，床铺上，从墙边流到茅草堆上以后，再淌到地上湿漉漉的泥泞上

　　直至在小窝里沉沉的睡去了，小乖的嘴角仍然微微上扬，是做了什么美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