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不灭》风尧影醉

19、可以为我唱支歌吗？

　　“你找我什么事？”我坐在城堡的大厅中，看着打平不上的那个略显苍白的女人问。
　　“是鸿雨师傅让我来找您的。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吧！”屏幕上的女人说得声泪俱下。
　　我皱眉，对鸿雨有些不满。这种事情也叫人来找我。不过最近我的事情不多，去看看也行。有了决定，我往后靠在椅背上说：“这事我接了，你说说怎么回事。”
　　女人名叫赵梅，住在南方沿海的一个小镇上。她的儿子黎凯今年二十岁，在一次出海后带回了一个叫卞夕颜女孩。赵梅有一次在晚上看见卞夕颜竟然在吃人！吓得她慌忙逃走。后来她通过各种途径找上了除魔协会。可惜，协会派过去的人连卞夕颜的面都见不到。
　　“告诉我你的地址，我会很快过去。”我淡淡地说。在得到地址之后，我立刻就切断了电话。对于赵梅，我并不全信。如果卞夕颜真是一个噬人的妖物，那看到她吃人的赵梅怎么可能还能活着？依照卞夕颜发现除魔协会成员的那种敏锐，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什么底子都没有的赵梅？
　　一天之后，我坐在那个小镇的茶馆之中。赵梅说她去把卞夕颜叫过来，避免有发生寻她不见的结果。我没有反对，尽管找到卞夕颜对我而言不成问题。没过多久，赵梅带着阴暗一女出现在我的面前。看样子，连她的儿子——黎凯也来了。
　　黎凯才见到我就极激动地说：“我不知道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但我不会让你去伤害夕颜的！”他对我似乎十分不满，若不是他身旁的女子拉住他，恐怕他会冲上来把我赶出这个小镇吧？那女子，应该就是卞夕颜，有些紧张地看着我，是担心我会迁怒吗?
　　我看着卞夕颜，并没有理睬黎凯。卞夕颜长得很清秀，有一种古典美人的气质。见我看着她，卞夕颜得体地笑笑开口：“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知道我的身份了吗？看来我的猜测没错。”我转动着手上的茶杯，“例行公事，我问你，赵梅说见到你吃人，这是真的吗？”
　　“你别听我妈胡说！夕颜怎么可能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黎凯听到我的问题之后又冲动起来。不过卞夕颜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言语。她温文有礼地坐到我对面，认真地对我说：“我是吃人，但是我不会吃活人。”
　　“食腐生物？”我挑眉问。
　　“是。”
　　“好吧，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我没有干涉的权利。”我说着，起身往外走。我想，除魔协会的那些人，应该不是找不到卞夕颜吧？那么，鸿雨叫我过来，究竟是为什么？
　　“不，你不能走，她不是人啊！”赵梅一边叫喊，一边伸手要拉住我，却被我周身的光环弹开。
　　“赵梅，不要得寸进尺。”我冷冷地看着赵梅说。赵梅在我的目光中步步后退。
　　突然，黎凯站到了我和赵梅中间。“请你不要这么对待我的母亲！”黎凯定定地看着我，坚定不移地说。我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赵梅，又看看卞夕颜，收敛了目光，轻声说：“好自为之。”
　　离开了那间茶馆，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小镇的路一直走到了海边。这是一个由渔村发展起来的城市，沙滩上那挂得整整齐齐的渔网，有种很淳朴的气息。这里的人们，都不是指望着捕鱼生活，他们用着最原始的方式享受着那收获的快感。纯净的海风带着粘腻的咸腥味吹在我脸上，我突然想起了那年我们几个人一起在海边拍摄广告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人都一一离开了。楼翊之后，是大哥，二哥，华凇……兰子沫也老了，我们还是像当年一样愉快地交谈，但我和她都知道，我们继续这么下去的日子不长了。
　　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我静静地看着海。这一次，我思念的不仅仅是渊，还有那些给我的生命带来欢笑，又离我而去的人们。太阳一点点西沉，整个海面都泛着艳丽的玫红。
　　海的腥味逐渐变浓，整个大海都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蹙眉，站在礁石上回首。安恬的小镇上空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水汽。“为什么你还执迷不悟呢？”我叹了口气，飞身从礁石上跃下。
　　循着感觉，我找到了黎凯他们所在的地方。透过窗户，我看到里面正在上演电视剧里面经典的戏码。
　　“小凯，听妈妈的话，和这个女人断绝关系吧！你也听到了，她自己承认自己的不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赵梅瘫坐在客厅沙发前，声泪俱下地对着自己的儿子。
　　黎凯为难地皱眉，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站在他身后一直很安恬的卞夕颜。半晌，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说：“母亲，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夕颜。希望您能成全。”
　　“可是她不是人啊！”赵梅浑身颤抖地说，“她怎么能够和你在一起？就算不吃活人，可她吃死人！难道你愿意死了之后被她吃掉吗？”
　　“那也是一种幸福吧？”黎凯笑着说。他握住了卞夕颜的手，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
　　“不行，我不允许！”赵梅疯狂地喊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母亲，你不要再说了！”黎凯转过头，咬着唇说，“母亲，你不也不是人类吗？”
　　“我……我……”赵梅震惊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一定是这个贱女人，是这个贱女人说的对不对？”
　　“母亲，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黎凯大喊一声，“我和夕颜是真心相爱的。而且，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不关夕颜的事！”
　　“是么？”赵梅垂下头，额前的头发挡去了她的表情。黎凯抿了唇，有些不安地想上前安抚。
　　我心中一紧，想要瞬移进入房间。突然一双手从我身后抱住了我，手的主人把头放在我肩上，低笑着说：“怎么可以救呢？让他死吧……”
　　我眼睁睁地看着赵梅突然抬起头，目露凶光地向卞夕颜扑去。她的直接忽地变得又尖又长。下一秒，指甲插入肉中，鲜血溅了赵梅一身，染红了她惊讶的眸子——在她面前的，是黎凯。
　　“不，不！！！！！！”赵梅叫喊着，看着自己染了鲜血的双手陷入了疯狂之中。
　　卞夕颜的恬淡在离开倒下的瞬间被惊慌取代。她惊慌失措地抱住离开倒下的身体，双手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楼浔，放开我。”我低声说，没有强行挣脱。
　　“呵呵，很好看的一场戏啊……”楼浔低声笑着，放开了我，“母亲，你什么时候杀了我呢？”
　　“你被白倩的怨气给弄笨了吗？除掉了那个东西，还这么女人。”我瞥了他一眼，闪身出现在卞夕颜的面前。
　　见到我，卞夕颜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她期待地看着我恳求我：“求求您，救救他吧！求求您。”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那指甲上有鲛毒，若是你我还有方法，他，我救不了。”
　　“夕……夕颜。”黎凯躺在卞夕颜怀里，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涌出。他的脸色反常地一片红润。卞夕颜用颤抖的手捂住黎凯的伤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
　　“夕颜，我想听你唱歌。”黎凯虚弱地笑笑说，“自从遇见你之后，你只唱了一次歌。我，我想让你再唱，你却……却不同意。今天，你能再为我……为我唱支歌吗？”
　　“嗯。”卞夕颜勉强一笑，拭去自己的泪珠，哽咽着声音开始唱歌。
　　歌声一起，四周的桌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色的花海，绚烂得让人迷失。我看着周围的美景，心中也满是感慨。
　　“原来这就是夕颜花的力量。”楼浔出现在我面前，笑嘻嘻地看着我说，“真可惜呢，父亲不能看到这一切。今年扫墓，给父亲送去夕颜花的尸首吧？他一定会喜欢的。呵呵……”
　　“夕颜花精，一生只唱两次歌。一次在花开，一次在花落。人们都说，夕颜凋零的时候最美。”我没有搭理楼浔，径自说着，“楼翊不会喜欢你把夕颜带离她们的爱人身边的。”
　　“是么？那你就去给父亲陪葬啊，我亲爱的母亲。”楼浔凑近我低声说。他伸手，划伤了我，随后，他把手指含进嘴里，开怀地笑着。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搭理。
　　歌声缭绕，黎凯在余音中中停止了呼吸。而卞夕颜也笑着，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尘归尘，土归土。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赵梅尖声叫着，身体开始变异。四周的空气突然弥漫着浓郁的咸腥气。
　　我五指一张，一层淡灰色的雾向她笼罩过去，毫不费力地将她爆发的力量锁在她的周身。
　　“你想淹没这个小镇吗？”我冷言道。
　　眼前的赵梅已经现出了真身，不可否认，她是一个美丽的鲛人——至少曾经是。如今，她湛蓝的双眸中少了海的开阔，只余下浑浊。
　　“我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违抗我？这些都是卞夕颜的错！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要以死来保护她！”
　　赵梅一边捶打着禁锢她的屏障，一边狂叫着，美丽的脸上满是狰狞。
　　我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平静了下来之后，赵梅抬头看着我，恳求道：“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啧啧，她不会杀了你的。”楼浔走到我的牢笼旁边，轻轻一敲，就破坏了那个笼子。我冷眼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止。原本依靠屏障站稳的赵梅，在屏障消失的瞬间跌落在地。她连滚带爬地跑到黎凯的身边，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再言语。
　　“母亲，你说，如果你杀了我，会不会像她一样？”楼浔笑眯眯地看着我问。
　　“楼浔，你寻到你自己了吗？”我淡淡地说。听到我的问话，楼浔身子明显地僵了僵。
　　“楼浔，你对不起楼翊。”说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在这个小镇，我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赵梅是鲛人，十八年前她在海上救起了一个婴儿，并决定把他养育成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温柔美丽的鲛人变了，变得固执而不可理喻，想要控制离开的一切。终于，矛盾在卞夕颜来到的时候爆发了。
　　再美好的感情，也会因为偏执而变得丑陋；再真挚的温馨，也会因控制而变得冰冷。父母对孩子的爱很伟大，但是否因为养育之恩就可以操控孩子的一切？当温情只余下抗拒的时候，双方又该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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