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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   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天,屈丰出生了,但真心迎接他的到来的只有自己的哥哥。因为那时还没有二胎政策,屈丰属于超生,他的出生对父母来说更具体一些不是一个生命的诞生,而是一笔罚款!
      不被期待,不期待他降生,也不期待他成龙。只要不犯法,不给屈家丢脸,他怎么样都可以。
      屈丰是哥哥养大的孩子,哥哥总是年纪第一,哥哥从来不发脾气。对弟弟总有用不完的耐心。
      小时候,屈丰两三岁的时候,别人家在意孩子教育的已经送孩子去学前班,去私立幼儿园。屈丰还是个野娃子,父母都去工作了,哥哥去上学了,他就一个人呆在家攀上爬下。数蚂蚁捉泥鳅。
      筒子楼出门过个路口有条小河,一到夏天,小孩大孩都往里窜。三岁的娃子看见河里有鱼就去捞,捞不着就苟着身子往前,扑通一声就扑进了河里,把刚好放学回来的又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哥哥吓的心都跳出来了。哥哥纵身就往河里跳,好不容易捞起了小胳膊小腿,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小家伙趴哥哥怀里不知道害怕,还咯咯的笑。说他嘴里有条小鱼。将他哥哥差点儿气成个河豚。打那以后哥哥可不敢放这小家伙一个人在家了,读书也带着个小拖油瓶。
      老师起初说了几次,后来看父母实在不上心也就没再管,左右小孩儿倒是安静,哥哥不让说话就不说。哥哥上课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哥哥旁边看看不懂的书,看烦了就往哥哥腿上趴,趴着就睡了。一睡能睡到吃饭去。
      哥哥成绩好,性格好,长的也好,老师夸学生也喜欢的典型。一举一动总是备受关注,不久差不多就全校都知道了屈书带着他弟弟来上学。屈丰一度成了他哥班上的风景线。
      屈丰那时小小的一个,眼睛又大又圆,奶呼呼的还爱笑,别的学生本着好奇心都来围观学霸的弟弟。一看小娃长的玉雪可爱,忍不住就想逗一逗。屈丰从小是只小狐狸,从不白让人逗,让叫姐姐就叫姐姐,叫完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姐姐你会给我糖吃吗?其他的姐姐都有给我糖。女孩子直呼好萌,让给什么给什么。
      屈丰跟着哥哥上了两年课才到了法定上学的年纪。父母倒没说不送他去,总归,不能说以后出去连个简单的加减乘除都算不清楚,至少九年义务是要读完的。
      屈丰自己上学了也不上心,听课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作业也不喜欢做,哥哥就把小家伙抓进自己房间,和自己一起写作业,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出去玩。这样才堪堪将他的分数维持在了及格线。用小家伙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哥已经很厉害了我就不用这么厉害了,能及格就行!
      他想的清楚,以后,哥哥就去更好的地方读更多的书,他就混个高中毕业就去挣钱。他猜爸妈也是这样想的。他很安于接受这样的现实,只要哥哥好,什么都可以。
      可上天并没有因为他这样容易满足而允于他幸福。
      一切终止于那个夏天,六月五号。那一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的热,太阳炙烤着大地,将大地深层蕴藏的水分都抽取出来。
      屈丰坐在哥哥的身旁被监督着写作业,他左右摞动着安坐不下来,哥哥笑着问他怎么了?九岁的屈丰撒娇的能耐只增不减。九岁的小家伙已经能看出以后定是个漂亮精致的少年,他故作委屈道:哥哥,好热呀,我想吃冰淇淋!
      哥哥看他额头都是细汗,想来是真热了,想吃那自然是要给吃的。小家伙坐不住他干脆让他自己去小卖部买。
      小家伙拿着哥哥给的钱窜出了房间,边跑边说,哥哥,我也给你带,我会跑快点儿的,不让它化掉!
      说好快去快回的小家伙却总等不回来。哥哥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最后还是放下笔一路朝小卖部寻去。
      他想弟弟可能是买东西的时候遇到朋友了一起玩儿去了吧?又想也有可能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忘形了。但,压不住他内心的一丝微妙的不安,他知道,弟弟既然说了要给他带冰淇淋就算遇到朋友也一定会先把冰淇淋给他了再去和朋友玩。
      这种不安在看到小卖部居然关门的时候极速扩大,充斥了整个胸腔。他试探着敲门,问里面有人吗?
      但没有回应,他又敲了几次,依然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离开,好像一旦离开自己就会失去什么一样,于是他像个熟悉领地的新人一样,有些拘谨的围着小卖部转悠审视。
      然后,让他找到了微微开启的后门,像是谁没关紧,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钻了进去,有种自己是个来偷东西的小贼的心虚感。
      向光源走过去,他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噩梦,弟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身□□的躺在那里。□□血蕴了一地,像一具刚死不久的艳尸。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一脸餍足的蹲在弟弟的身边抽烟!将烟雾喷到弟弟脸上。
      屈书眼前一片血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那个男人。他随手抓起身边的扳手向男人冲过去。十四岁的少年不及正值壮年的男人,被掀翻在地,男人卡着他的脖子。少年用腿蹬用手挠,男人像钢铁一样纹丝不动。眼泪在少年眼里氤氲,他想,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呀,他咒骂他,冲他发狠说,我一定要去告你,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一起过。
      中年男人本来不知道该拿少年怎么办,在听说要告他的那一刻,他因恐惧加大了力道,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事了!
      等到男人清醒过来时,少年已经停止了呼吸。
      男人跑了,屈丰醒来尚来不及顾及自己,就看到了已经浑身冰冷的哥哥。九岁的孩子不知所措,落在河里都没吓哭的孩子此时只能用哭这种最无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委屈,难过,恐惧,无助。他一遍一遍的叫哥哥,企图侥幸哥哥只是睡着了,一会儿醒来就会应自己。
      时间没了概念,屈丰哭累了就抱着哥哥发呆,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吹的屈丰一个哆嗦,他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他低头去看哥哥,突然觉得,哥哥一定不喜欢这里,他要带哥哥离开这里,带哥哥回家!
      他哆哆嗦嗦的穿好自己散落在一旁的衣物,不小心摸到一阵黏腻,摊开手手指沾染上白色的糊状物。胃一阵痉挛,吐的天昏地暗。他急切的将手随便往能触碰的地方擦,莫破了皮而混然不自知。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想太脏了,不能让脏污染上哥哥,就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悠着找了纸来一擦再擦。
      他小心翼翼的将哥哥扶到肩上一步一步背着哥哥回家。
      走着走着,不知是谁拉了他一把,对他说着什么,他听不见。那人又去拉哥哥,屈丰像发疯一样去推搡那人,让他将哥哥还给他。
      屈丰记不清后来是怎样的,听别人说他后来晕倒了。他是在医院醒来的,醒来看到的是父母,没有哥哥。他问,哥哥呢?父亲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再不愿看到他,出去了,将门砸的哐当一声。
      屈丰只好看向母亲,母亲在哭,也在看他。
      她从来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小儿子,到现在她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像记仇人又像记自己即将远走的孩子一样看他,要记清纯他每一寸又突然转过了头。她想,为什么要生这个孩子呀,如果没有他,家里就不会被罚款,如果没有他,大儿子就不会死。这个儿子带给了他什么呀,痛苦,还有耻辱!多么羞耻呀,居然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淤积的怒气,哀伤,终于压都压不住冲口而出。
      她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呀?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不能待在这里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九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最大的恶意,有一瞬的惊愕,随即又自然的接受。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如果是我就好了!
      凶手跑了,受害者成了全筒子楼的笑柄,面对时不时别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屈丰视而不见。曾经不爱写作业的孩子现在年年拿第一,无事时他就去垃圾回收站捡一些东西回来敲敲打打修好再用。他哥以前就喜欢这样,说跟淘宝贝一样有趣。有时候也能卖一些东西赚一点儿零花钱。父母没有将他赶出家门但也不与他说话,他们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他也,不想与父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屈丰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但,直到死他都不甘心。他没能找到当年的那个凶手,死不瞑目。
      或许,于其他仙魔来说,这不过是漫长一生中需要渡的一劫,恢复了仙魔之身劫也就过了。但,与清溪不一样,他们判定他十恶不赦,又大发慈悲不让他灰飞烟灭,只让他一世一世的不得善终,不得求而有得。所以他每一世无疑都很惨,不是孤儿就是家暴,又或者死于非命。他都不太在乎,但,只有那一世,他有一个哥哥,哥哥对他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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