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眦睚劳动合同法》千里花城

20、二十

　　清溪往前一步正打算哄一哄被他气倒了的轻尧，却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他只是迈出了一步，眼前的景象却已是跨越千年。
　　这一步让他来到了筒子楼里，时光斑驳，墙面因黄昏染上晕黄。他呆呆的站在路口，不知今夕何夕。
　　小丰，怎么了？怎么站在这儿？清溪本能的知道那是在叫自己，他转过头看到那个白衬衣黑裤子的少年来到他的面前，他喃喃道，哥！
　　少年拿手盖在了清溪额头，一声轻笑，少年张开的手屈起来弹了清溪一个脑瓜崩，说，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发什么愣呢？语气里都带了笑意。
　　清溪感觉到眼眶发热，酸涩的难受。他真的像一个弟弟一样向眼前的少年伸出双手，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要哥哥抱一抱才好。
　　哥哥无奈一笑，将清溪拉过去抱住，手轻轻的拍着弟弟的背，说着，没事！
　　屈书是最称职的好哥哥，他总是这样温柔。好声好气的叫懒床的弟弟，耐心哄着不愿做作业的弟弟，抱着怕打雷的弟弟，挣钱给弟弟买冰棍，将别人不要了的二手车捡来修好给弟弟。
　　清溪记不清那是第几世了，那是他最幸福也最痛苦的一世。
　　那一世他叫屈丰，有个很优秀的哥哥叫屈书。
　　屈丰的父母都是厂里的工人，筒子楼里大半都是厂里的工人，平日里聊的多是张家长李家短。一天一睁眼就是柴米油盐。养个孩子就跟养动物似的，任其自然生长，长的好了，就人人都夸上一句屈家那大娃子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嘞，不得了哟。长的不好了就是一顿鞭子，边打边问你以后还听不听话。
　　屈丰小时候是个皮猴子，跟他哥哥天生不一样，但屈家父母倒不怎么管这皮猴子，主要是忙，忙着一家的生计，这皮猴子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都是他哥管他。
　　他哥生来一身温润气质，弟弟怎么皮从不跟弟弟真生气。他也生不起来，每次看把哥哥惹的不高兴了皮猴子又软声儿的去朝哥哥撒娇，哥哥总也绷不住，三两句就要笑出来，揉乱弟弟的头发，无奈又宠溺的说一句，你呀！
　　屈丰将满眼的酸涩忍了下去，才将自己的头从哥哥怀里扒拉出来，带着小鼻音问，今天是几号了呀？
　　哥哥捏了捏弟弟的鼻子，笑说，你今天干嘛去了？是不是脑袋磕着了，磕傻啦？
　　清溪将哥哥的手拉下来牵手里，说，没干嘛，又晃了晃哥哥的手执着的问，今天几号了呀？
　　哥哥说今天五号了。
　　清溪瞳孔有一瞬的骤缩，他有些惊恐到，五号？六月五号吗？
　　哥哥说，是呀！
　　屈丰永远记得那个夏天，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六月五号，即使屈丰变成了清溪也不能忘记！
　　屈书发现今天的弟弟格外粘人，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跟个小尾巴似的。当屈书转身打算去拿蒜时再次差点儿撞到弟弟他笑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屈书问。
　　没有，屈丰答，我就是想跟着你，屈丰装出一副委屈样，说谎不打草稿。今天遇到小胖子了，他跟我炫耀他有好吃的，说是他外面的哥哥带给他的。说着去拉哥哥的手，说，哼，我也有哥哥，我哥哥是最好的哥哥。
　　屈书不疑有他。轻轻的笑出了声，说多大了，怎么还跟个三岁小孩似得！
　　屈丰说，哥哥说几岁就几岁，反正，我在哥哥这儿永远都是孩子。
　　平安度过的六月五号，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时哥哥还在。清溪一夜没睡，他仔细的在心里镌刻着屈书的样子，他怕有一天自己会忘记，所以，他一遍一遍的描模。
　　太阳升起来了，哥哥起床了，清溪看着哥哥整理好被子，看着哥哥做早餐，看着哥哥出门，他笑着对哥哥说再见。直到再看不到哥哥的背影，他的笑突然就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难忘的疼痛。
　　清溪一脚踩碎了眼前的幻象，嗤笑声，喧闹声一股脑的涌了过来。他愣了几秒，才看向轻尧说，多好，没有遗憾了一样，不是么？
　　轻尧一改他一惯急躁的性子，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茶，又倒了一杯推到清溪那边说，是呀，多好。他呡了一口茶直直看向清溪问道:你怎么舍得呢？
　　清溪轻声道:终究，不是真的。我知道，他不在了。
　　轻尧饶有兴致的看了清溪一会儿，笑道，你何时发现的？
　　清溪说，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轻尧挑了挑眉问:为什么？
　　其一，你在的地方不可能没有轻舟。其二，从进来这个地方我就感觉这里所有的人都过着一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并且都感到满足。其三，我跌入幻境时就更加确定我的猜测了。其四，你也没怎么认真掩盖。
　　轻尧笑出了声，随着笑声，他一身桃红柳绿渐渐变成了大红的颜色，好似谁家娶亲的新郎，只是袖口处是蔓延向上的彼岸花，再其他处却皆是红衣原色，不着花纹。
　　那张脸自带一阵肃杀，好似冰雪里料峭而出，傲然而立，不愿随寒风飘零而落的梅花。仔细看，竟与清溪有两分相似。
　　他说:你记好，本君姓百里，名闻莫！本君允许你直接唤我名讳！
　　百里闻莫，清溪念了一遍这名字问:人是你抓的？
　　百里闻莫伸出一根手指冲清溪摇了摇说:抓这个字不准确，他们都是自愿来的，人间即地狱，人心险恶，勾心斗角，在我这里不用管一家生计，不用顾及天师君亲。可纵酒放歌，可载车载舞，你想要的均唾手可得。这样，不好吗？
　　清溪冷哼一声，天下哪里来的这等便宜宴席，只怕，你取的报酬也不轻。
　　百里闻莫点点头颇为赞成这个说法道:自然天下没有白送的宴席，但，我倒也不屑于逼迫谁如何，这些人，百里闻莫看了一圈转回来正正对着清溪，我自然一开始是向他们说清楚了的，他们可是情愿用他们魂魄换这一世荣华富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