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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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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霜望着遥远如琼的夜色宫闱,她在东宫华音殿整整住了一年,也没有在这摘星阁中看过风景。“我来这里正好两年了,却不知在这里俯瞰皇宫,觉得有种别样的意境,少了方威严庄重,在灯影月华下很温柔。”她慵懒的揽了下衣襟,夜里的风还是瘆人的冷。他起身从后面将她拥在怀里,敞开自己的袍襟将她裹了进来。她就像一扁柳叶,依附在他的身上。
“怎么这么瘦?算了,不要在这里呆着了。回殿去吧,我让他们将地龙打开。”敖冕牵着她的手返身朝阁外走去。他从来都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如同他的手温暖而宽大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仿佛这样的人天生就带着霸气,他不会凶你不会吼你,但是要命的,他说的话让你没有勇气去拒绝。
她被他牵着,走出摘星楼。他将她领到了紫宸殿的内殿里。刚一踏进去,迎面的暖意便让她有点发懵。“这里是紫宸殿,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对呀,这里就是紫宸殿,太子寝宫。其实我要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你会相信吗?在我看来,我的父王才是真正的天子所归。所以,我最最渴望的就是仰慕着他,看着他踏破四方天下,剑气萧莽,将四分五裂的版图重化为一。他是父皇就好,我只是东宫的太子而已,可惜,这些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实现了,我没有仰慕的偶像。”他说着躺在了紫宸殿里鎏金御床上。
“你可以成为很多人的偶像,这里是太子寝宫。皇上你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她不喜欢他躺在上面,这里是敖寰睡过的地方。
他一手枕着头,斜睨着她笑道:“要赶我走吗?你有没有试过不管怎么样,也忘不了一个人的感觉吗?我忘不了我父王最后一次穿着战甲,跨上黑马消失在我眼前的场景。忘不了……”说着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微濛了,汇盈出了眼泪。
“如此说来,这个皇位你是为你父王争的?”她淡然一笑,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正好看见他微昂的下巴,上面有些许的胡渣。
“不,我的父王不稀罕这个皇位,我也不会为了对他的崇拜而争上皇位。你知道吗?我在护国寺躲了二十年,每天都听晨钟暮鼓,心就早就像潭死水。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想入主这紫宸殿的想法吗?”他撑起身子,与她平视。
她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让他冒天下之大险。
“两年半的秋天,你还记得吗?储君举行成婚大礼前,储妃要在护国寺斋戒祈福一日。你还记得,你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吗?是件白色的宫服,上面绣着彩鹊,凤摆上像繁星一样的缀着彩珠。一条淡青色的彩练随着你的走动而扬扬飘起,那日山上起着雾,飘渺如仙姬一般。”他说话间,抬手在半空中浮动着,就像回到那日一样,他在诵经的僧侣后望着她的身不由一怔如阳光普照,忘了时空。
“于是阴谋就这样衍生出来了?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掌舵天下?敖冕是谁?谁是敖冕?四方藩王不会认同你的,番邦除了你给了好处的南诏谁会服你?你还是想想是先解决内战还是先应对外扰吧。”她话锋一转,冷厉的说出自己对于他前途的预判。
敖冕起身,走到她面前,俯下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他莞尔一笑道:“放心,我会让你意识到你来到这个皇宫为的不是成为他的皇后,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也会让这四方天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君王。”说着他大步走出了紫宸内殿。
待他离开之后,纸鸢才从内殿钻了进来,端着她盘子要帮她拆头。她走出了紫宸殿,回到偏殿中坐在铜镜前,纸鸢抽出了她头顶的钗,一泻乌发顺滑而下。窗外的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落在窗棂上叭叭的响。她拿起梳子正要梳头,一阵冰凉的感觉钻进手心她诧异的低头一看,原来用惯的琥珀梳子被换成了银梳,上面刻着石榴的图案。她不悦的说道:“什么时候用这样冰冷坚硬的梳子了?我的琥珀梳了?”
纸鸢怔了下,说道:“是皇上说让换的,他说琥珀梳子不好。”
绛霜闭上了眼睛将银梳啪的拍在梳妆台上说道:“到底谁是你主子?别人轻飘飘的说一句话,你就奉若明旨?”
纸鸢垂下头,手绞着衣角说道:“小姐,他可不是别人,他是皇上,全天下的人都的听他的。”
绛霜失笑了下,她这样才真能让人误解,像是中了敖冕的蛊。以前敖寰也是皇上,可没见她这样尊视过。“罢了,你说的对,现在我不是娘娘了,自然什么都的听他的。怕是他日后讨了中宫娘娘,别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自主吧。”
“小姐?!什么讨了别人做正宫娘娘?皇上说过,世间除了你没人可以住进中宫。皇上说过的。”她再次强调了这句话的出处是皇上。
“你很崇拜他?”她淡笑了下,捋过胸前的一垂落发,淡笑而道。
“小姐,宫娥们私下里都在谈论哩,这个皇帝比以前的伪帝有魅力多了。上次有位宫人清晨打扫书房的地龙,没料到皇上早早醒了到书房里自己打开了地龙,那暖气带着污渍冲了那宫人一身,他原以为是谁在捣乱哩,钻出地龙就是一阵乱骂,可抬眼一看却是皇上,你猜怎么着。皇上根本没放在心上,还对那宫人说不好意思,他不知道底下有人。他那样温和,从来不曾动过怒。”纸鸢喋喋不休的说着。
绛霜听罢将银梳递给纸鸢说道:“好了,看得出。他是个好男人,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你再这样一直讲个没完,我头会炸掉的。”
纸鸢嘟了嘟嘴,转身退了下去。
绛霜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想起了在南山时下了一月的雪,雪落在地上、窗上、翠绿色的竹蔓上。子建也是在那样下雪的夜离开南山竹苑北上帮她去查明其南诏军士被焚杀的真相。但是,他那一走便再无音讯,她倚着窗框冷冽的风灌进了她的衣领,她不由的咳嗽了下。望着茫茫雨夜她轻声说句:“子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子建现在在回圣京的路上,没有意外的话,可能过一月便回来了。”是敖冕的声音。
绛霜没有回头继续望着窗外寥落的夜色,说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想你了。”他笑了笑,“我看着这样的小雨想起在南山的时候了,还记得我们时常煮壶香茶在阁楼上下棋下一宿吗?”
绛霜回头一看,他抱着副棋局站在她身后,她慵懒的瞟了眼说道:“在南山竹苑,与我下棋畅谈的是护国寺的老僧人。”
他并不理会她眼中的倦意,一把拉起她带到软榻坐下,将棋盘放在矮桌上,坐在对面说道:“我不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在护国寺的二十年间我喜欢上了孤独。所以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排解寂寞,我是想让你多了解我,我现在是个男人,一个喜欢你的男人。而你也只是个女人。”他说着落了一子黑棋在中央。
绛霜听了一怔,原来在他眼里他们的关系很简单,也是曾经她和敖寰所向往的那样,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已,只是当初他和她都没有说出来。于是机会倒被别人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