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日月）》哈吉麻路多

8、第 8 章

　　谈无欲这三个字曾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又随着一场洗净铅华之后的月华重现再一次传遍了大江南北。如锦镇未必有一人真正见过谈无欲，却无人不知谈无欲这个名字。这是说书人嘴里头常常说起的的名儿。素贤人近期的故事讲完了，听书的意犹未尽，日月同辉的那段故事总是在这时候被拿出来复述一遍又一遍。瞧这势头，谈无欲只得换了名字。以阅为姓知秋为名。而后，在这镇上安安静静的过起了日子。

　　第二年秋天，谈无欲打开门便闻到空气中有着一丝甜香。出了院子开了院门，低头瞧见门槛上摆着一支桂花。空地上，邻家的小孩手里也持着桂花，蹦跳着你追我赶、嬉戏打闹。见谈无欲出来，停下了嬉闹，晃着桂花冲着谈无欲笑，“好香呢，阅先生，你还要吗？我的送你。”说着，迎上前，伸手将花递给谈无欲。谈无欲摸了摸孩子的头，“你拿着便好。”弯腰拾起门槛上的桂花，笑道：“先生已经有花了。”

　　住在前头的刘妈刚洗了衣服回来，见谈无欲拿着花站在大门口，说道：“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镇子东南边儿的桂花林都开了，是金桂，那一片都金灿灿的，几里外都能闻着香味。姑娘小伙的都争先恐后的去了。阅先生啥时候也去逛逛？”

　　谈无欲低头看着手里的花，轻声说：“等哪天得了空是要去的。”

　　刘妈一听这话就急了，随手就把洗衣盆放地上，上前拉了谈无欲，“哎呀，哪天不是空啊！给这些孩子们放上一天，不就得空了么。阅先生，不是我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又一表人才，平日里除了教这些小娃儿读书识字就是整日在这院里看书弹琴，也不见你去会个朋友的。有上门来的也是求字画，那也都是些大老爷们。刘妈去河边就瞧见那些个小公子吟诗对对，把姑娘家迷得哟！阅先生你比起那些小公子不得高上一大截，怎么整天就在屋里，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有心仪的姑娘，不妨告诉刘妈，刘妈给你说去。”

　　谈无欲听得面上一阵尴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可巧王四来了，倒正好给谈无欲解了围。王四说杨员外家的儿子娶媳妇，挑了这个月的良辰吉日办喜事。杨员外这个人为人随和又乐善好施，家里有喜事，让附近的乡里乡亲都去热闹热闹。杨员外向谈无欲求过字画，其子仰慕谈无欲文采，也是上门拜访多次，谈无欲自是记得。王四正说着杨府的管家便来送喜帖了。临走时，又特意对着谈无欲道，他们老爷说了知道阅先生不爱出门，但犬子大喜之日务必给个面子，就图个热闹，街坊领居的万万不必随礼。

　　婚礼当天热闹极了，都说沾喜气，宾客一个个也都喜气洋洋的。虽说杨员外说了不要随礼，但谈无欲终究是不习惯空着手上门，还是送上了一套文房四宝，上好的端砚、宣城纸、玉蝉墨配上龙戏凤黄杨木侯店笔。

　　谈无欲统共去过两次婚礼。这是一次，上一回是素还真的。那次他连门都没进。

　　谈无欲极少饮酒，可在这气氛下，若不再喝上几杯就显得太煞光景了。他鲜少出门，此番出来众人见了也纷纷来敬酒，这几圈下来谈无欲觉着颇有些昏昏沉沉。用内功将酒逼出并非难事，可想想又没这必要。本就是开心，谈无欲着实想不出一个必须不醉的理由。念头转到这儿也便不再顾及什么了，若是醉了也就醉了，又何妨？

　　谈无欲迷蒙着眼睛，瞧见院里的桂花开得正好，他直起身有些步履不稳的走到树下，折了一枝，转头瞧见那大厅里一片通红，顿时感到头昏目眩。一旁有人唤了好几声阅先生，他方才回过神来。转头瞧见个穿着粉衣的女子正怯怯的抬眼望着他，那小脸也被粉红的衣裳映成一片胭脂色。这女子他有印象，是杨府的小姐，杨员外的掌上明珠。“阅先生……阅先生可是有不适？我……我差人带阅先生去……去后面休息……”女子低着头，平日一句话再简单不过的话这会儿却说的支离破碎。

　　谈无欲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些，退了一步道：“并无大碍，许是喝多了。现在走走清醒了不少，这就回席上去了。多谢杨姑娘关心，姑娘也进屋去吧。”

　　见谈无欲回了席，又有不少街坊来敬酒。杨员外和杨夫人笑呵呵的来敬他，言谈间说道小女思恬今年已十七，也该为她觅个有心人了……一旁刘妈和王四笑的格外爽朗。新郎官拿着酒盅也来敬酒，谈无欲想这倒是谁办喜事呢？先前下肚的那些杯，后劲全在这当口上来了，谈无欲只觉得脑子里似在捣糨糊一般。新郎官一抬手那大红喜袍却是那么的刺眼，谈无欲在一片混沌中竟是拿起方才折的桂花，轻声念道，“这个还你吧。”新郎官执着酒盅不知所措，这酒到底算不算敬了，喝不喝呢。

　　敬酒的事根本没进谈无欲脑子里，他只觉得脚软，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越来越糊涂，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

　　“阅先生醉了……阅先生醉了……”

　　“快扶去后面休息吧……”

　　“让思恬去照顾下……”

　　然后便再也站不住了，眼前一暗身子一软便向后倒去。突然，熟悉的气息包裹过来，混混噩噩中耳边想起一句：“饮酒误事，我懂了，事到如今你却不懂了么……”那声音再温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