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日月）》哈吉麻路多

7、第 7 章

　　离开江湖也少不了素还真的消息，苦境便是如此。
　　随便找上个茶馆，坐一上午，就能听到不少素神人的英雄事迹。说素还真大战魔界之后身受重伤，集各方之力方才救回一条命，醒了之后便又出来到处溜达，结果又出了事，起了肖发了疯，见人就打，秦假先冒充谈无欲逃过一劫，谁知道素还真逮着他要练明圣剑法，秦假先哪会这个啊，生生给素还真震飞了，素还真又嚷着谁敢打他师弟，肖的越发厉害。谈无欲听了笑着摇摇头。
　　后来有听说素还真恢复了，继续对抗魔界，救叶小钗，可惜魔化的叶小钗根本不认得素还真，到最后也躲不过相杀的局面，再之后素还真又死了又活了，起起落落数次。叶小钗终也恢复了正常。最近的消息是素还真退隐了，同叶小钗一起。说书的讲到叶相随共同进退，一面是安全退隐可喜可贺，一面又为这江湖少了两位英雄豪杰风流人物而感到惋惜，于是又说了些莲叶的精彩事迹，末了感叹道往后便再无这番风华可见了，台下众人听后也不由一阵哗然，顿时唏嘘不已。
　　谈无欲想江湖是够累人的，能退的就该退，素还真也撑了这么多年了，当真不嫌累吗？现在退了该是好事。喝完最后一口茶，谈无欲结了账，起身往家走去。

　　这些年间他不是没有见过素还真，多年前在繁华喧闹的街头，那人与他擦肩而过。他不肖回头便可知那人是谁，带着莲香的气息约莫是在过去的百年间早已熟悉到深入骨髓，恐怕是想忘也忘不了。谈无欲就这么敛了气息，微微侧身背对着那个人。他早换了妆易了容，没有拂尘，没有华发，更加没有缀着的水晶莲花。那时的谈无欲墨色的长发半束着，仅用一支造型简单的桃木簪固定发髻，身着一袭天青色薄棉布长衫，混在人群当中不过是个普通清俊书生的模样。他笃定素还真认不出他来，就如同他笃定当年他若不使出那招麻木不仁也不从石桌下面出来，素还真定然会是一路前辈叫下去的。

　　谈无欲搬到现在住的小镇有些年头了。他仍旧是潜意识里想避开素还真，不愿同他面对面。遇上素还真的第二年，他终究还是搬了住处。说起来大可不必，可谈无欲就是感到不踏实，连睡起觉来都觉得不如从前那样自在安稳，渐渐的又开始梦到些从前的事。谈无欲备了辆马车，带着他不多的家当，开始云游。每到一处便会租个当地闲置的屋子住上一阵子，领略当地风光，回去细细的记录下来，隔些日子再继续前行，日子过得颇为充实，几十年便也如过眼烟云，不经意间匆匆而过。练武者，幻光而行虽是便利，但沿路错过的各色风土人情不计其数，当初他也有徒步游历的经历，然心境与此时此刻却是截然不同。
　　谈无欲来到了如锦镇的时候正值初春，那会儿他正好从旱路改走水路，他坐在船头，晃晃荡荡就进了这如锦镇。两岸的垂柳刚披上了新绿，粉嫩的颜色随风轻摇，好似层层绿纱帐。更美的景致就掩在这绿纱帐后头，微风拂过若隐若现，仿佛是面容姣好的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那一点点的姹紫嫣红，朦朦胧胧的透出来。小船顺着水流缓缓向前驶着，微风中浅浅的传来悠扬的歌声，绿纱后粉妆的少女三两成群到河边浣纱，口中轻哼着动人的曲调。桥头的少年手执书卷郎朗声吟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谈无欲想若能在这地方颐养天年，就这么终老，未尝不是件美事。拿了银两答谢了船家，谈无欲上了岸。码头上的担夫很殷勤的迎了上来，谈无欲也不拒绝，他的家当虽不多，但一个人顾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公子是外乡来的？这是搬家还是游历哪？”路上担夫找了个话题说起来。
　　谈无欲听了，先是一愣，大概有几百年没有人叫自己公子了，低头看了看垂落在胸前的墨发，谈无欲微微一笑，回答道：“都算吧。”
　　“那公子是要担去哪里？”
　　见谈无欲没有回答，担夫想谈无欲必定是住处还没着落，于是又说，“公子有落脚的地儿没有？要不由老汉推荐推荐，给公子找个客栈？”
　　谈无欲想了想道，“敢问老先生，此地可有闲置的屋子。”
　　“哎呀！什么先生不先生的。老汉活了几十年头回被人叫先生。遇上了有礼貌的也就叫声老大爷、老人家，遇上公子这样的还是第一回。公子气质出众，不比一般人哪。”
　　谈无欲拱手道：“老先生过奖了。”
　　担夫续又道，“看公子的模样住一般的屋子太过委屈。老汉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看人还是会的。牵头没多远游个木樨巷，巷子尽头有个单置的院子，离着闹市人群不远，但平日里算得上清静，公子要听着还行，老汉就带您去瞧瞧？”
　　谈无欲摆出个“请”的手势，“老先生请带路。”
　　“好咧！这就走。”

　　独立的小院所处位置闹中取静，布局亦是别致，谈无欲当下便拿了主意。担夫又热心的找了屋主来商量租金的事。谈无欲环顾四周，想反正是要常住的，索性和屋主打了个商量，出价盘下了这屋子。
　　担夫姓王，排行老四，五十有余，曾孙都已经出世了。谈无欲想自己五十岁那年还在半斗坪没出师呢，每天光和素还真斗嘴了。哎？怎么又想起素还真了呢。谈无欲叹气，这记忆还真甩不掉。
　　王四住在樟木弄。之所以叫樟木弄是因为那儿中了很多樟树。王四说这的街巷皆是以他处的特色命名的，他住的叫樟木弄，边上的桃花村自然是种了好多桃花；西边那条街有好些制丝绸伞人家，叫做绸伞街；东边的河畔植了许多柳树，便叫做垂柳堤。谈无欲听了想这桂花又名木樨，照这么说来木樨巷该是种了桂花才对，为何半株都没有见到，于是便开口问何故。王四道你刚来，固然有所不知。几十年前这里是有大片桂花的，有一年也不知道的遭了什么灾，整条巷子的桂花，一株接着一株枯了，大家手术无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全枯了。虽是枯了可大伙儿还常常料理，想说不定来年春天枯木又逢春了。谁想那年冬天，天干物燥起了大火，枯枝哪里经得起火烧啊，这一烧便是整条街都着了，大伙少的半年天都红了，城中的居民全都赶来救活。火后来终于灭了，沿街的房子算是救下了，桂花就烧的连渣都不剩喽。末了，又问公子可是喜欢桂花。谈无欲听了便回道，喜欢是喜欢，不过看来我注定是和这花没缘分。
　　王四说公子若是喜欢，老汉可以帮着寻一处有桂花的房子。只是这木樨巷里是没有了，不是说别处没有。谈无欲摆摆手说不必不必，无需如此劳烦老先生，这里很好，正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