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芙蓉》香山老妖

8、八

　　和秦越在一起的生活外人看着和美，其实是她不愿多事。秦越经常会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她只是体谅她的身体而百般忍让——行动不便的人心里烦躁是正常的，这点她从自己父亲身上就已经了解了。她能想到秦越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会是如何的自卑，也能想到他每天被自己“半抱”着如厕时会是多么的窘迫，但她却没有想到秦越几乎每晚临睡前都会发些小脾气是因为他爱自己！

　　他虽然双腿失去了知觉，可是他还是男人啊！每晚看着面如桃花的娇妻偎在自己的身边却无法尽一个丈夫的责任——给她幸福，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煎熬哪！他每天都渴望出现奇迹，可是却没有勇气尝试着做回男人！他怕失败！他怕在芙慕面前失败，因此半年来他都苦苦地隐忍折磨自己，也折磨了她！

　　好多次半夜醒来，她都能感觉到他没睡着——他总是会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但是，一旦自己开口问他，想和他说说话时他却总是不回答，或者冷冷地说：“睡了”，甚至很多时候他还会将头别过去……

　　夜晚的他与白天简直判若两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亲切宽厚，芙慕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打的变化！她从未将此事对别人说起过，因此自然也不会有人明白她这半年来的委屈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只发生于夜晚——眼一闭，天亮了，就挨过去了，只是像今晚这样在白天就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情况还是首次。他以后白天也会这样吗？芙慕不敢想象。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居然很害怕他的冷漠……

　　想终归是想，许多事情若要发生，自己也是无法预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芙慕轻轻地叹了口气往厨房走去。

　　厨房了只剩下一个专管烧火的丫鬟黄丫在等她，见她进来就赶紧麻利地将热水舀了几勺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脸盆和脚盆里。盆里早备有些许凉水。

　　“少奶奶，水好了，我帮您把脚盆端过去吧！省得您再跑一趟。”

　　“谢谢！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

　　“不碍事，这些事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黄丫憨憨地说，端起盆来还不忘补上一句，“少奶奶，您对少爷真好！”

　　芙慕朝她笑笑，心里微有些苦涩——自己一直这么亲力亲为就是不想占这“少奶奶”的光！“好吧！那麻烦你了，黄丫姐。”芙慕拿起铜壶，端起了脸盆出了门，黄丫端着脚盆紧随其后。

　　秦越听到脚步声渐进，赶紧将手中正吃着的点心放下，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太过情绪化了，刚才芙慕走出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这样无缘无故地给她脸色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只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芙慕面前摆脸色，让她难堪不说，自己也跟着挨饿，真是活受罪。

　　门开了，芙慕端着脸盆进来了。秦越看到她的身影心里就难受了，她毫无怨言地照顾着自己，自己居然这样对她……

　　芙慕没有刻意去注意秦越的表情，她示意黄丫将脚盆放在一边，自己也就忙碌开来，黄丫也就知趣地合上门退了出去。

　　秦越看着芙慕和往常一样麻利地伺候自己，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腕。

　　芙慕被他突然拉住，没有防备，一时有些紧张。她其实已经注意到秦越把点心吃了，以为他的脾气也应该发完了，自然松了口气，所以突然被他拉住她是有些担心，也有些紧张的。她这样足不出户也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秦大少爷坏脾气的传闻了，虽然没有亲眼见他对谁动粗过，但是她居然还是觉得有些怕他。

　　看着面前强作镇静的芙慕，秦越觉得心疼起来，她在怕自己吗？他尽量将语气放轻柔：“对不起……”三个字才出口，他已觉得理亏，没有再能说些什么。

　　芙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是在为刚才对自己的吼叫以及冷淡道歉吗？她像段木桩一样杵在那里。

　　秦越以为自己的话触到她的伤心处了，将她的另一只手也轻轻拿起握在手里，愧疚地说：“你恨我吗？”

　　芙慕能怎么说呢？她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恨吗？没有！说起来他还帮了自己。可是若说没有恨，那为什么心里觉得憋屈得慌？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秦越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在手上轻轻用力，想把她拉近些，好拥入怀里狠狠地抱抱她，可是她似木头人一般，而自己又坐在推车上，能抱吗？抱住了又能怎么样？迟疑了几秒后，他终于将手放开了。

　　芙慕的手自由后，居然一秒也没有耽搁，立刻又麻利地伺候起他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不要泡脚了，洗一洗就睡了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秦越看着重新陷入忙碌的芙慕说。

　　“恩。”芙慕嘴上应声，可是手脚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秦越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享受着这一切，思绪却再次翻飞——自己是不是太拖累她了？她这样好的一个女人，里应该有更好的人疼她……

　　芙慕伺候秦越躺下才端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许是觉得点心不够美味，她随手从桌上的小碟子里捏了颗黄豆放进嘴里轻轻嚼起来——那是每次给秦越做热烫前特意给他留出的，他喜欢吃。

　　这一夜芙慕和秦越一夜无语，实则一夜不眠。

　　这以后两人的生活又是波澜不兴的，詹紫媛在第二天派人来探过虚实，见他们没什么事了自然也就没说什么，暗地里对这个媳妇格外关照起来，吩咐账房每月给她十两月钱，也让她回了两次娘家，带了些东西，也送了点银子去。

　　府里上下自然都明白詹紫媛的意思，因此也都对芙慕格外尊重起来，见到芙慕端汤送水的时候都会主动去帮她。这在某些人看来多少有点讨好的意味，其实不然，因为芙慕本身就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少奶奶，那些个丫鬟和她又没什么过节，原本就挺喜欢她的，只是不明白上面的意思，不敢轻易和她接触而已，现在看到詹紫媛这样关心她，她们自然是羡慕的，但绝对没有妒忌的成分。

　　与此同时，让众人羡慕的还有一位，那就是被詹紫媛安排去“照顾”二少爷的双儿了。大家都已经知道她必定会成为二少爷的填房的，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全院上下，不，全村上下都已经知道这事了，甚至有人猜测二少爷已经将她收了，只是在等正房进门后再给名分而已。

　　这些事情已经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到了第二年的正月里，没有农事拖累的村民们更是将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有人传言双儿已经有孕两个月了，若是生个儿子的话，也许会被“提拔”为正房……

　　这传闻传了近半年才被当事人秦二少爷——外出订货回来的秦磊听见。他因为经常要外出，难得回来几趟也是小住几天，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要为人父”了。

　　听到这样的传言他很是吃惊，但更多的是恼火！是谁传出来的呢？有什么目的？这是他最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