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忘川》牡丹露露

4、鬼见愁

　　栾沅芷回房后，缓慢地运转了一遍周身真气。发觉真气已然有溃散的迹象了，且自身的五脏六腑皆有些衰退的趋势。虽只过了几日，但是身体已经起了变化，这药似是潜移默化的，一天天拖垮人的身体，将人带到那黄泉路上去。且变化细微，并不会为人所察觉，就导致中毒者都像是自然死亡一般。
　　栾沅芷初步判定症状为五脏六腑衰弱，体内真气流失。她回忆起那夫人的脉象，看似毫无异常，实则五脏六腑已似花甲之年的老翁般，破旧不堪。好一手瞒天过海，让人放松警惕，却杀人于无形。
　　这药可不简单，制作此药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辈，医术很是高明。栾沅芷已多年避世，自是想不出这世上还有哪位医术大能。也许，那位大能的医术比自己还要精上三分。
　　思及此处，栾沅芷不禁神色凝重起来。若真是比她更厉害的人物，她也未必能研制出解药。就算研制出来，也可能伴有后遗症。当务之急，是赶紧搜集此药的信息，研究出成份，对症下药。那日在小木屋，她看出了有几味罕见的药材，这几味单拎出来并不能说是毒药，但混合在一起会伤人根本。剩下的有几只西域的毒虫毒草，虽说是毒，但在消耗人真气的同时，可保容颜不老，红光满面，之前在富家小姐之间还风靡了一阵。
　　只是这最后一味药材，她实在是无法分辨出来，是她从未闻过的香味。差一味药材，她就不敢对症下药，只能先吃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补补身体的损耗，延缓毒药的蚕食。也不知会不会与这最后一味药材起冲突。
　　若能寻到那位制药的医师便好了…
　　栾沅芷向窗外望去，天色已晚，月上枝头，映进来的影子影影绰绰，可只有一棵柳树的影子，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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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却还有那不睡觉的人在街上游荡。柳天复盘着核桃，随意躺在了一处房檐上。
　　“长弓，武林盟的事，都解决妥当了吗？”
　　“属下已全部办好。”
　　柳天复点了点头，又瞧了瞧另一方向， “木子，那药的事，还没有消息吗？”
　　黑暗中木子单膝跪地，答道：“还没消息。”
　　柳天复挑了挑眉，伸手便去拉木子，“木子，我养你们不是白吃白喝的。”他摸着木子的手，狠狠的掐了下去。一旁的张长弓见了，马上想去阻止，可他发现，自己竟被柳天复的真气压得起不来身，更别提说话了。
　　“十天半月了，你弟弟，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再寻不到，你便与他…”柳天复说到这里，顿了顿，松开了木子的手，也给张长弓解了禁制。张长弓顿时飞奔过去，把木子扶了起来。
　　木子的手已经红肿不堪了，骨节也似乎错了位。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保持着原来低头的姿势,未动。
　　柳天复又开始盘起了核桃，转过身去说道：“你便与他，共赴黄泉吧。”说完这句，柳天复便轻功飞起，消失在那茫茫月色中。
　　张长弓很是心疼的看着木子的手，“木木，疼吗？”
　　木子甩开了张长弓的手，“没事，我办事不力，这是我应受的惩罚。”
　　“…你应该知道，主上是不会杀你的，他只是……”
　　“我知道，主上我还不了解吗？用不着你这个小白脸对我说教。”木子撕下身上一块布，简单的为自己包扎了一下手。
　　张长弓看着木子的侧颜，明明是中原女子，却长了这样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这相貌，任是谁见了，都忘不掉的。长弓看得出了神，木子见他呆呆地一动不动，给他了一个暴栗。
　　“木木你干嘛啊!”张长弓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委屈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瞧着我，你，也不例外。”木子说完这话，突然又趴在张长弓的耳朵上说了句悄悄话。张长弓一愣，反应过来，木子已经轻功飞远了。
　　张长弓羞愤大喊，“不要叫我公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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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莲儿便已拾掇好了。还是像往常一样，将栾沅芷叫了起来。等她们二人准备下楼吃早餐时，发现那二人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们了。
　　“哎!栾姑娘!快来快来。吃饱才有力气上路啊。”柳天复向他招了招手，满脸笑意。
　　栾沅芷便带着莲儿在那桌坐了下去，柳天复又开口道：“栾姑娘，莲姑娘，可莫要觉得拘谨，放开了吃啊。”
　　莲儿白了他一眼，“这一桌花的都是我小姐的钱，你可不是不心疼。”
　　“行了莲儿。不必多言。”
　　“柳公子，你说你是雇我护你周全，可你连我是什么身份都不知晓，便予我信任。这是为何？”栾沅芷看着柳天复，缓缓道来。
　　“我见姑娘面善，又在酒馆救了我。而我此时也是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能做一把赌注，赌姑娘是我命里的贵人，定能助我脱离水深火热之中。”
　　“柳公子可别再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贵人，哪来那么多巧合。张公子戏假的连旁人看了都要笑出声来，怕是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吧。”
　　张长弓听了此话，顿时羞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莲儿听到此话，拍桌愤起，“啊!你们接近我们小姐,原来是目的不纯啊!!说!你们到底想干嘛!”
　　柳天复倒是不慌不忙，盯着栾沅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满门被灭是真，举目无亲是真，因血天参被追杀也是真……想与你一起，更是真。”
　　“你就不怕掉进另个深渊，万劫不复？”
　　“不怕，因为是你，我从来不怕。”
　　柳天复的眼神灼热又清澈，紧紧地盯着栾沅芷，栾沅芷开始躲避他的眼神，说道：“你这话说得，似是认识了我许久一样。”
　　柳天复向后一靠，开始捧腹大笑起来，“栾姑娘，我同你…我同你开玩笑呢哈哈哈哈哈。你怎的这么不经逗，耳尖都红了。”
　　“哎!你这人……”栾沅芷拍了拍莲儿的手，示意她不必多言，莲儿便安静下来。
　　“不论你抱着什么目的，我既是应了你，便不会食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送到洛阳。”
　　“你的事，你想说便说，不说便不说，我无权过问。”
　　“走了莲儿，去街上置办马车与吃食，便启程了。”莲儿便和栾沅芷一起，去了街上买置办物件，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给柳张二人扮了个鬼脸。
　　“主…公子，我的演技真有那么差吗？”张长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哎，别这么说。”
　　“对吧，我也觉得我演技还是不错的。”
　　“非也非也，你是除了脑子偶尔灵光，其他方面都不中用。”柳天复搓了搓手里的核桃，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长弓泄了气，低头吃饭，默不作声。
　　“不过沅沅既已发现疑点，又为何将我留在身边？”
　　“许是真相信了您的话，又或许，心思不纯。”
　　“心思不纯？她能有什么心思。”柳天复摇了摇头。
　　“主上，属下不明白，那各大门派已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武林大会也是召开在即，迫在眉睫。那崇天阁更是想将您取而代之…”
　　“您为何，偏偏与这小姑娘纠缠不清…惹人非议…”
　　“张长弓，你何时，能过问我的事情了？”柳天复又开始盯着核桃把玩。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不想主上因小失大，丢了正事。”
　　“因小失大？”柳天复将这一字一句慢慢吐出，突然一抬眼，眼里尽是疯狂之色。抬手便掐上了张长弓的脖子。
　　“张长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与李木子一样，都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不过你在明，她在暗。狗只要乖乖听主人的话就好了。”
　　“你，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柳天复收了手，扭了扭手腕，张长弓一阵剧烈的咳嗽，惹得一众顾客侧目。
　　“小声点咳，若是被他们发现我欺辱你，那就不好了，是不是？”
　　“是…，属下，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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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天复回了房间，独留张长弓呆在楼下。窗外有一飞镖投进，就扎在了张长弓的桌上。他不动声色的拿起来，出了客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木木，你找我何事？”
　　“金陵梧枫派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知道主上不再盟内了。正派人出来搜寻，或者说是，劫杀。”
　　“好，我知晓了。我会尽快禀告主上，让他小心防备些。”
　　木子此时瞟到长弓脖子上那一圈青紫的痕迹,甚是骇人。“你的脖子，怎么…”
　　“木子，主上最近很奇怪，像是被那女子勾了魂去。我怀疑那女子目的不纯，却变成了这幅模样。”长弓摸了摸那处，还有些痛，无奈地摇了摇头。
　　“…长弓，那女子，是鬼见愁。”
　　“鬼见愁？？？”张长弓瞪大了眼睛。
　　“是，神医鬼见愁，月前我便发现竹林雾有异动，鬼见愁，出山了。”木子深色凝重地说道。
　　张长弓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难怪，难怪。那她也许能治好主上的病症。”
　　此时，两人耳边突然传来悠悠一句，
　　“哦？我有什么病症？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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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长弓一下子就跪下了，那眼泪刷刷地就下来了。木子也单膝跪地，应了一声主上。
　　“主上，你并无什么病症啊!你健健康康!好得很!”张长弓声泪俱下地说道。
　　“恩，那我刚才怎的听见，治？我的病症？”柳天复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张长弓一眼，可张长弓看了那眼神，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主上，您唯一的病症就是缺个伴儿，若有人陪你执子之手，琴瑟合鸣，成双成对，岂不潇洒啊！”张长弓都未察觉，自己此时的声音已颤抖地不像样了。
　　“你……”
　　张长弓闭上眼睛，已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了。
　　只听那柳天复又悠悠道来，“说得不错，甚好甚好。”
　　“这月的月钱，给你翻二番。”
　　张长弓顿时一脸茫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呆愣在那里了。
　　“木子，金陵老怪的事我已知晓，他掀不出什么风浪，你继续调查那药的事情便是。”
　　“是，属下领命。”木子应道。
　　柳天复显然是心情大好，晃悠着哼起小曲，盘着核桃，悠哉游哉地走了。
　　“木…木…，我…我居然活下来了？”
　　“你从小到大，该死的次数还少吗？不照样都活下来了。”木子斜了他一眼。
　　张长弓两眼放空，“我觉着我仿佛从鬼门关走上了一遭，和蔼的老爷爷正让我快过河……”
　　“若是想活，就别老在背后嚼主上的舌根子，你就是管不住你这张嘴。”
　　“……我就这张嘴还有点用处嘛，不说话我憋得紧，难受啊！”
　　张长弓眼睛滴溜一转，“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猜啊～木木子～”
　　“滚，有多远滚多远。”木子再次消失在黑暗当中，小巷子中只剩张长弓一人。
　　“嘿嘿，我发现了，主上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