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5、坦白

　　第四章坦白
　　转眼，期末将至。大家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一个学期的纷纷扰扰，总算在临近期末之时，都平静下来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空气总是又干又冷，吸进肺里，总刺激的想让人流眼泪。下雪天的路上很滑，街道上总是飘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香味。
　　记得那个时候，白先生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干净阳光的他，竟因那件羽绒服，有了些许肃杀的气息，不过，仍旧是一样的帅气。
　　期末考试结束后，按惯例，我们重点班的学生要进行一次集体的补课活动，利用寒假的空闲时间，将大家集中起来，复习巩固学过的内容，并预习下学期要讲的内容。
　　那次补课长达三个周，那三个周里，老师具体讲了什么，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我仍然清晰的记得，白先生在那个时候对我说过的话。我认为，那一定是老天的怜悯，是我和他关系的一个转机。

　　那天补课，刘思思叫白先生出去，我以为，只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秘密而已，却不曾想，从空教室回来的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太好。
　　“余瑶，我想跟你说件事。”从空教室回来的白先生叫住我，我想，他可能和刘思思吵架了吧，他可能需要一个人倾诉吧。
　　“嗯，你说。”
　　“我和思思吵架了。”听到这句话，其实我是有些意外的，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当白先生亲口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吃惊的。在我看来，白先生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和别人吵架，而且，对方还是他一直喜欢的刘思思。而且，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想告诉我这件事，可能，是把我当朋友吧，我自我开解到。
　　“怎么了？你们俩不是小情侣吗？偶尔打情骂俏不是很正常嘛！”我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问道，实际上，我却一点也不轻松，我隐约的觉得，他想告诉我一些事情。
　　“不是余瑶，你误会了。我和思思，只是从小就认识而已，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
　　妹妹？只是妹妹吗？那就证明，他和刘思思没有在一起，那就证明，他喜欢的人不是刘思思，那就证明，他没有喜欢的人？不对，那次他明明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想到这里，原本有些庆幸的我，突然又有些难过了。只是，想的入迷的我没有发现，这难过的神情，已经流露在了15岁的我的脸上。
　　“其实思思人不坏，就是太冲动了，我知道，思思她……，哎，余瑶，我……”白先生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在我的印象了，白先生一直是很果断的，怎么也会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替思思跟你道个歉吧！”
　　“嗯，好，我知道了，没事儿，谢谢你这么费心。”很难想象，当时的我究竟压抑了多少情绪，才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说是把刘思思当妹妹，到头来维护的，还不是只有刘思思一人。从小就认识，多好啊！如果他也从小就认识我，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呢？15岁的我卑微的喜欢着一个人，只是老天不眷顾，那个人喜欢的人不是我。终究是我们有缘无分，有缘遇见，却始终没有牵连。
　　大雪中，我一个人走着，天空中飘着一片一片白色的雪花，我的心里，也下起了雪，由内而外，都是白茫茫一片。
　　只不过，那时的我怎么会知道，白先生欲言又止的背后，是怎样的深情……

　　“小恬，我真的好累啊！”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这也许是那个冬天唯一一个温暖的地方了。
　　“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明知道那个人不喜欢我，我却还是卑微又执着的喜欢着他，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我好累啊。”
　　“瑶瑶，别想那么多，能在这样的年纪真心喜欢一个人，已经很珍贵了。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即使最后不能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因为，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因为喜欢他而发光的自己。”小恬很少这么认真说话，不过，这是我15岁以来，挺过的最温暖的一句话。
　　是啊，因为喜欢他，我努力学习，希望引起他的注意，我把之前扔下的绘画重新捡起，为的不过就是想博得一句他的称赞，我努力练字，不过是因为他的字也写的很好看。虽然喜欢的很卑微，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喜欢，却是让我自己发了光，只不过，我那点弱小的光，还不足以匹配白先生在我的世界里发出的光，他是那么明亮耀眼，以至于后来回想起，都还是一样的夺目。
　　“小恬，我真的好希望班里的谣言是真的啊！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个小时，只要能听到他的一句喜欢，就够了啊！”
　　15岁的我，就是这么的卑微，其实，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在一起，什么“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我想要的，不过是他简简单单的一句喜欢，一句瑶瑶。只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瑶瑶，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摇摇头。
　　“他知道你为他做的一切吗？”
　　我又摇摇头。
　　“瑶瑶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不告诉他，那个榆木脑袋怎么发现啊！我都替你着急。”
　　“小恬，喜欢一个人，又不一定非得让他知道，有时候，就这样默默地喜欢就挺好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不让他知道，难道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吗？气死我了，这白铮林真不是个好东西！”
　　“好了小恬，你别生气，走，我请你吃蛋糕去！”这种时候，也许只有吃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内心了吧。

　　只是，令那时的我没想到的是，冲动的小恬真的去找了白先生，并且把白先生臭骂了一顿。那次之后，白先生终于知道了我喜欢他，并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转机。终于，上天注意到了我，上天慈悲的光芒，终于照到了我头上。
　　“余瑶，对不起。”这是那天他来学校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余瑶，我一直以为，早餐是思思带给我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不知道原来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在你被谣言攻击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澄清，对不起，余瑶。”
　　哦，这迟来的道歉，可惜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我再回忆一次过去种种伤心罢了，我对你的好，你都误会成了刘思思对你的好，我受的伤，你到现在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事情，也早就过去了。
　　“没事儿，都过去了。况且现在，我也不再喜欢你了，是时候放下了。”不知道当时的我，究竟为什么说了一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怎么可能放得下，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面子，我第一次骗了他，似乎，也努力得想骗过自己。
　　“你不怪我？”白先生试探的问道。
　　“不怪。”怎么可能不怪，我简直恨死你了，要不是小恬说，你这个傻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果真，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来圆。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一直都是。”
　　哦，这奇奇怪怪的15岁，从一开始故意疏远白先生，到现在的谎言和可笑的朋友，果真，不过是有缘无分。
　　不知是因吸入了冷空气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我的眼里湿润一片，随着这样的湿润，世界开始模糊了，连面前的白先生，也不是那么清晰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是真的傻。竟然没看到，白先生低垂的眸子后面，隐藏着多大的悲伤。
　　不过好在，我们之间奇奇怪怪因谣言而生的尴尬处境，终于结束了。这一次的朋友，终于是真正正常的关系了。而我，在说破了这层秘密以后，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了，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正视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真真正正不带任何杂念的和面前这个少年相处。
　　只不过，那种秘密被戳破的局促不安，又怎么能轻易淡忘呢？